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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湘江,张治中神思飞越

时间:2022-01-2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8月11日,日军第3舰队驶集黄埔江及长江下游港口,有即在淞沪登陆发动战事的企图。当日晚,张治中接到南京统帅部电话命令:“将全军进至上海附近。”当日夜半他即率军离开苏州,于12日晨进驻上海。从8月14日起,张治中率军对虹口、杨树浦敌根据地猛烈进攻,敌利用其炮舰火力的掩护固守,等候援军的到来。

初冬的长沙,一连几日天色阴沉。

湖南省主席张治中在他宁静得如死寂一般的私宅里早早醒来,看看落地的座钟已指向5点,不觉无奈地摇摇头。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东方微熹,若明若暗的天地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有阵阵北风吹过,风里夹着几丝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张治中揉揉眼极目远眺,湘江悄无声息地如银河般蜿蜒流淌着,偶尔闪几片鳞光。

季节的交换,已经将这块土地送入了寒冷岁月,但张治中此刻的内心却有着五内俱焚的感觉。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难眠之夜了,心头如灌了铅般地日甚一日地沉,让他寝食难安。

离开硝烟弥漫的淞沪战场,成为湘省行政长官整整一年了。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职业军人,他为自己过早地离开了战场,不能将一腔热血抛洒在抗日御侮的最前沿而抱憾,他更为战场上的节节败退而怀了满腹的惆怅。

“七·七”芦沟桥事变,日寇占了华北;“八·一三”淞沪又响起枪声。

想起“八·一三”,张治中的思绪不知不觉地回到了一年前的淞沪。

还是在1936年2月,国民政府为了准备对日作战,把全国划为几个国防区,张治中奉命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教育长的身份兼任京沪区的军事负责长官。那时,他在中央军校教育长办公室的旁边,设置了一个高级教官室,作为备战的实际司令部,进行了极为机密的备战工作。后来他将这个“高级教官室”以“中央军校野营办事处”的对外名义移驻苏州,在极尽园林之胜的留园中,他思考关于民族抗战的前途,拟制和决定对敌作战的方案。

在他的一生中,他把这段深思熟虑的日子引为永远留恋的记忆。

张治中不敢确切地断言,如果决断正确,淞沪抗战不会以失败告终,但至少,绝不至遭到如此惨败!

“七·七”事变发生时,张治中正在青岛养病,忽闻芦沟桥战事起,他拒绝医生的劝告,第二天即抱病径返南京,受命担任京沪警备司令官。当时,他结合“九·一八”日本人占了东三省以来自己对抗战的潜心研究,有一个基本的看法:这次在淞沪对日作战,一定要争先一着。他常常对人谈起,中国对付日本,可分作三种形式:第一种他打我,我不还手,如“九·一八”的东北;第二种他打我,我才还手,如“一二·八”战役,长城战役;第三种我判断他要打我,我就先打他,这叫做“先发制敌”,又叫做“先下手为强”。这次淞沪战役,应该采用第三种。他将此意见并预定“先发制敌”的四种时机郑重地向国民政府提出,得到复电:

“应由我先发制敌,但时机应待命令。”

想起这些,张治中因自己当时的判断得到政府最高决策人的赞同而欣喜起来,但随着他的思绪推进到1937年的8月,这瞬间的欣喜立即就灰飞烟灭,心中有难以排遣的沉沉的失落。

上海形势告急的起因,是日军军官大山勇夫在虹桥机场与中国守军冲突被杀。8月11日,日军第3舰队驶集黄埔江及长江下游港口,有即在淞沪登陆发动战事的企图。当日晚,张治中接到南京统帅部电话命令:“将全军进至上海附近。”当日夜半他即率军离开苏州,于12日晨进驻上海。13日拂晓前完成对虹口、杨树浦日军据点的攻击准备,但恰在此时,突然接到统帅部电话命令:“不得进攻。”

箭在弦上,不发已是难耐,他急忙火急电告:“我军业已展开,攻击准备也已完毕。”但得到的回电还是:“不得进攻。”

及到开战,敌人已经得到了从容部署的机会。

从8月14日起,张治中率军对虹口、杨树浦敌根据地猛烈进攻,敌利用其炮舰火力的掩护固守,等候援军的到来。上午,中国空军开始对黄浦江敌舰轰炸,张治中下午3时下达总攻击命令,炮兵开始集中射击,步兵勇猛地攻击前进,到日落时已多有进展,但突然又接命令:

“密。今晚不可进攻。另候后命。”

于是攻击实施,又因此停止。

17日拂晓奉命继续全线总攻击,18日又接到暂停进攻的命令。

屡屡地停止攻击,敌人增援的部队已经陆续登陆,占领阵地,从容部署。在密谋于暗室、精心策划部署中点燃的那团要在上海这个中国经济中心给日寇以沉重打击的胜利之火,随着战场形势的不断恶化,已经在张治中的心中日渐熄灭了。

被发表为第9集团军总司令的张治中将军,这时的想法唯有勉尽职责,挽救危局。他幼时在老家安徽巢县丰乐河镇读私塾,过目不忘被老先生和邻人视为神童,13岁就送省会合肥参加府考,到了院考落榜时,科举制度也随之废弃。那时他幼小的心灵就下定了考武的决心。辗转多少年,历尽波折,他终于考入保定军官学校,从而奠定了他军伍生涯的基础。如今民族存亡到了如此关头,自己唯有冒险犯难,奋不顾身。在激战的日子里,他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饭,也没有得到一夜的安眠,眼睛总是红红的,声音嘶哑。

但8月23日的那一幕让他终生难忘,也因此改变了他的命运。

那天,不时有敌机在天空盘旋,远处近处的枪炮声、轰炸声不时传来。他从太仓嘉定找第18军军长罗卓英,商询作战方策,并指示机宜。

寒暄后坐定,罗卓英望着满脸倦色的张治中,有些奇怪地问:

“张总司令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来?”

张治中被罗卓英问得也莫名其妙。他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中将军长是陈诚的心腹爱将。在国民党军队中,这时已经开始形成以何应钦和陈诚为首的两个派系,各派系唯自己系统上司的命令是从,而对派系之外的上司或抗命或阳奉阴违的事情已屡见不鲜。张治中想:以自己的资历威望,眼前的这位以谦逊著称的军长还不至于如此,而且,在统辖他的这些日子里,罗卓英何曾有过半点不恭?

他不觉有些愠怒:“怎么?你罗军长归我指挥,难道我来看看都不应该吗?”

罗卓英看到张治中的表情,稍愣了片刻,继而涨红着脸歉意地说:“张总司令误会了。张总司令难道不知,我已划归陈诚长官指挥了?”

“陈辞修?[1]他不是在军政部作次长么,怎么……”张治中露出不解的神态。

“总司令,陈长官已被任命做第15集团军总司令,负责蕴藻浜以北地区的防务……”罗卓英也面露惊讶神色地望着张治中小心翼翼地说。

张治中此时只觉得有一肚子闷气,但又不便当着罗卓英的面发作。他觉得自己被大大地戏弄了。

回到徐公桥,听说战区副司令长官顾祝同已到达苏州,张治中心想:两日以来只专顾前线,没有同后方尤其是大本营联络,此刻应当去苏州看看顾祝同,借此向南京统帅部报告请示,也了解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达苏州,还未及见顾祝同,他首先要通了蒋介石的电话。

“委员长吗?我是文白[2]啊。”张治中听到话筒的另一端传来熟悉的浙江口音,声音一软,满想申说一番内心的苦闷,但他不曾料到他的话音未落,却分明听到了蒋介石厉声的质问:

“你在哪里?”

“在苏州。”

“为什么到苏州?”

“为了左翼作战,我到嘉定去找罗卓英,听说顾墨三[3]到苏州来了,所以来同他商量问题……”

不待张治中把话说完,蒋介石提高了嗓音打断他说:“为什么商量?两天找不到你,原来跑到后方来了!”

“罗卓英原来归我指挥,我不能不去看看。”张治中憋了一肚子闷气,也不觉大了嗓门:“我不知道他已划归第15集团军陈辞修指挥了!”

对方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话筒里依然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严厉责问:

“为什么到苏州来?,为什么要到苏州来?”

张治中只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再也忍耐不住了,索性大声说:“委员长究竟要怎么样?我是到苏州来与顾墨三商量问题的。我一直在前方。委员长究竟要怎么样?”

“你究竟怎么样?还问我怎样?”对方显然也动了火气。粗厉地说完就“咔嚓”一声挂上了电话。

张治中握着传来“嘟嘟”声响的话筒愣在那里,莫大的委屈、伤心,使他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为什么?“八·一三”抗战,是展开全面抗战的序幕,何等光荣!何等神圣!我在浙沪一带的部署,自信毫无错误。尤其像我一个总司令的地位,大胆而勇敢,从8月14日起,一直在师部,在第一线,亲在叶家花园的水塔上督战,始终站在最前线。至于上海未能一举占领,统帅部失机于先,三次叫我停止攻击;后来大战展开,除陆军外,又无有力的空军配合。在开战前,你蒋委员长还问过我:“有没有把握?”我当时的答复是:“一定要有空军和炮兵的配合。”而自开战以后,因为缺乏这些条件,以致未能达到占领全沪的目的。我这两天都在前线奔忙,稳住了正面,阻止了左翼登陆的敌人进攻。只因前线电话线屡被炸断,以致没有与后方通电话。我是临阵脱逃吗?为什么不能谅解,反而向我生这样大的气呢?……

意外的遭遇,几乎伤透了张治中的心!

后来的日子里,他几乎不分昼夜地四处奔驰指挥,身体到了疲惫不堪的程度,更主要的是精神上的苦闷和压力,日夜折磨着他,他只有决心辞职。

9月22日接到调为大本营管理部长的任命,他回到南京。蒋介石亲在黄浦路官邸设宴招待他,他因为心情不好,话语很少,蒋介石也因前线战事的不顺而心神不宁,只有宋美龄不断地说东说西调节着气氛。

张治中提出因身体原因,请求回家休养。蒋介石默视良久,说:“好,我批准你,但你必须先就了职再走。”

他告辞时,外面下起了霏霏细雨。蒋介石一直送他到门口,在这民族危亡的多事之秋,人人心头都压了一层黑云。

临分手时,蒋介石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很久没有松开。他看着委员长那憔悴、忧国的面容,什么也没有说。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内心还是追随着这位最高统治者的。

他揣着一颗落寞的心,困乏地回到了故乡洪家疃。

11月,他又接到了就任湖南省主席的任命。他知道,这是蒋介石对他的补偿……

张治中从回忆中收回思绪。窗外仍是灰蒙蒙的一片,季节与心态同步,他觉得心情恰与这迷茫的天空一样,灰灰的。

走到书桌前将台历翻动一页——1938年11月12日,他的心又不禁一阵悸动:自己主持湖南事务至今,正好是一年的时间了。记得来湖南上任之初,这块富饶的鱼米之乡还是抗战的大后方,可在短短的一年之中,继上海沦陷之后,国民政府首都南京又被日军攻破,南京几十万无辜平民遭到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今年10月间,广州、武汉相继沦陷,湖南一下变成了夹在粤汉线上的孤岛。两天前,与长沙相距只有两百多公里的岳阳失守,使长沙有了黑云压城的形势,人人心头都有了一种惶恐。

日寇打通粤汉铁路的图谋已再明显不过,长沙的命运将会如何?

回想起一年来在湖南走过的山山水水,这片人杰地灵的土地所留给他的依恋之情,他的心情更觉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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