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的命运

父亲共有兄弟姐妹八人，三个哥哥、一个弟弟、三个妹妹。他排行老四，在整个家族中算是平平淡淡没有大的影响。据爷爷讲，父亲从小就不喜欢劳动，后来读书、当兵、参加工作，对家族贡献不多。可他命运较好，是新中国、共产党给了他一切，与母亲风雨沧桑，拉扯了我们兄弟五人，书写了家族发展的新篇章。

大伯与五叔，是我们家族中最有威信的人，无论是村上人、平辈人，还是我们晚辈都非常敬重他们。大伯作为家里的老大，在那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旧社会，不到十岁就给别人家放羊糊口，十四岁开始持家理事，过早地承担起家庭生活的重任。他既是一把劳动好手，又是家里各种生产生活花销的筹措者，艰难的生活造就了大伯勇于担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气概。他善待弟妹、勤俭持家，以一己之力供三个弟弟一个妹妹读书上学。奶奶在世给我们讲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一边用挂在大襟衣角上的手绢不停地抹泪，一边哽咽地诉说：“如果没有你大伯一年四季从静宁县推推车贩粮到单家集，换点生活家什，我是拉扯不大你这几个叔老子和姑姑的。”艰难困苦的岁月让奶奶难忘。记得大伯去世，建国兄写的祭文让我看时，我特意加了这样一句话：“大伯就是这样一个人，心中只有他人，唯独没有自己。”大伯给我的印象，身材魁梧、话语较少、办事公道、乐于助人，我们家夏季田间灌溉，秋天上山背洋芋，下雷阵雨时防山洪，越是困难危险的时候就越能看到大伯的身影。

中国有句古话：“好人命不长。”似乎它在大伯和母亲的身上得到了应验。爷爷去世后，自一九九○年春到一九九一年初，不到一年的时间，几乎相隔一百天，年逾古稀还未享受过幸福生活的大伯和五十七岁的母亲就尾随而去。真是山河含泪、草木皆悲，这一年无疑成为樊氏门中的灾难年。

五叔与樊氏家族的其他长者一样，同样怀有一颗深爱家族亲人滚烫的心，深受晚辈和亲朋好友的爱戴。就像我们亲堂弟兄中排行老二的定亚兄所说：“五大越活越贤惠。”五叔不但学识渊博，为人谦和，而且深谙医道，有一颗悬壶济世之心，无论做人做事都是我们学习的楷模。他一生与书为伍，笔耕不辍。记得我十岁时第一次在爷爷所住的高房上看到的鸟鸟字，就是五叔所画，形象非常逼真，令人爱不释手。父亲告诉我：“那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由于家庭生活窘迫，你五叔初中没有毕业就跑到河南南阳来找我，当时我没有跟对领导，犯了路线错误，在家反省。你五叔一来就派上了大用场，一边帮我看别人写的大字报，一边又学画鸟鸟字赚钱，帮我度过了困难时期。”后来五叔回到老家，由于其文采出众，被录用为公社信用社的工作人员。在此期间，他又刻苦钻研中西医，著书立说，一九七三年被宁夏医学院破格录取。至今他编著出版的《中医理法方药精要》仍是宁夏乃至全国中医学界一座高高的丰碑，造福黎民百姓。

二伯、三伯在性格上虽然传承了樊氏家族比较倔犟、要强的秉性，但他们为人处世各有所长，也是樊门宗亲中的佼佼者。

二伯在我们村算是一位有渊博学识的长者，自我记事起，凡是村上办红白喜事，二伯都要被请去写对联、签神牌，包括如何写祭文、铭旌等。二伯十分熟悉这些礼仪和讲究，也曾给我们讲过其中的学问，诸如祭文怎样开头、怎么结尾，都有严格的要求。二伯在我的记忆中，一直身体较弱，曾因胃穿孔做过手术，常年靠喝苏打粉解除病痛。这一方法一度也被父亲试用，每当胃痛时，喝两勺苏打粉就能即刻见效。二伯的一生艰辛悲壮，国民党时期被摊派当兵，受尽委屈，刚刚学有建树参加工作，又因健康原因回乡务农，身体常年不好，忍受着病痛折磨，儿女的孝顺和侄男侄女的问候也难解自身的痛苦。二○一一年四月三十日（农历三月二十八），二伯走完了艰难曲折的人生之路，离开了我们。

三伯是位生活的乐天派，一生都没有患过什么大病，只是老了耳朵有些背，与我们交流起来比较困难，在家族中，是仅次于大伯的生活强者。地里的农活没有三伯不会干的，他用自己辛勤的劳动抚养了八个子女，使他们个个成人。记得一九八九年冬天，我的堂妹银霞结婚，我和三伯一同去送亲，三伯处处关心我们、爱护我们，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三伯非常知足，对当下幸福生活赞不绝口，但终因自幼受苦、常年辛劳、身体亏欠，正如人们常说的“古稀老人就像大风地里的一盏灯，说灭就灭。”二○一五年十一月三十日（农历十月十九），三伯在卧床半年后也离开了我们。

这就是我的父辈们。而五位妈妈，个个贤惠淑德，为拉扯下一代，付出了巨大艰辛，令人敬佩，我爱她们。三个姑姑，虽然我和她们接触较少，但她们的为人处世我也感同身受。大姑姑为人厚道，说话办事实实在在；二姑姑聪明伶俐，深得爷爷奶奶喜爱；三姑姑知书达理，却备受生活的煎熬。总的说来，她们都是生活的强者，值得我们晚辈爱戴和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