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癖王福厂

在中国喜欢古印章的人们，没有不知道王福厂（禔）的。说起来光阴真是快，王先生现在已是近八十的老者了。但他的精神还是很少壮。他仍旧住在上海原地方。虽然不大能动手刻印了，不过还常常指导年轻的印人怎样组织印文。印人们很尊敬他，不仅因为他印刻得好，尤其因为他在敌伪时期，坚决地拒绝了日本人的“聘请”。

他不但刻印有名，藏石也有名，藏石属于藏印之一种。例如已故的陈伏庐（名汉第，即现任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反对美国侵略委员会副主席陈叔通先生的老兄）专藏精品铜印，已故的龚怀西（心钊）好藏古金玉印，刘千里（家驹）专藏白寿山石。而王先生却专藏青田石章。他搜集的青田石章真是取精用宏，各体皆备。从很旧的明朝坑口（石头从明朝已经被采出来，名叫明坑）到新坑口，从普通的中上品质到最好的冻石，他都收藏。因为他爱藏青田石，所以青田佳品也就逐渐归到他手中。这些石头，据徐森玉先生说，单提最好的明坑也有几十方。

说到青田石，即是浙江青田县一带所产的石头。这种石头取来作印章有种种好处。第一便是最受刀最好刻。第二便是别种石头的中品只抵得上青田的下品。而青田的中品几乎可以抵得他种的上品。第三便是产量多，价格比别种便宜。再则旧坑青田石中的最上品，另有一种腴润古澹的色调和趣味，使人感觉到一种静穆的美。至于新坑青田石在一九三○年前后发现了一个极好的坑口。这新坑里出来的石头，差不多全是冻石。所谓冻石，乃是石质细润甚至半透明，如同冰冻的油脂一般。这样的新坑青田石，在质料上讲，比旧坑的还好。如若被人手玩弄的年数多，逐渐也变旧了，石面上就会起一层自然悦目的光彩。若用专门名词说，那就叫作“起了包浆”。这种新坑石到了有“包浆”的程度，敢说真远胜于现在的旧坑石了。

这一切，都部分地说明了福厂为甚么爱藏青田石的理由。他所藏的这许多青田石，都经过他自己精心的篆刻。他不但刻了印文，并且刻了边跋。他自己曾经为故宫博物院手钤过“金薤留珍”的印谱。不知他自己的这一大批曾否钤出。至于他的刻法作风，只好有机会再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