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父亲诗词感吟黄明宪

父亲黄石山是一位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地下党工作者,与同为共产党员的母亲一道,在党的领导下转战湖南、江苏、山东、四川云阳、开县、涪陵、重庆等地,以教书为名为党工作。曾两次被捕,受尽酷刑,经营救出狱后依然坚信共产主义。1963年,父母在长寿龙溪中学退休。我自1953年起,读中学、大学、参加工作,有28年未与父母同住,仅寒暑假才能探望他们。当我由外地调来西南师范大学工作后,才接父亲与我们同住,母亲则早已去世。

父亲喜欢写诗词,而且即兴而作,写在随手所取的纸张甚至烟盒背面,也未好好保存。我不懂古诗词,但也觉诗稿乱扔可惜,收捡了部分,想以后有空时再看。1997年,父亲以97岁高龄病逝,悼念及追忆会上,他的朋友、学生对他的人品、诗词评价颇高,使我对父亲更加崇敬。之后兄妹四人商议为父母亲编辑一本“纪念册”,其中诗词部分工作由我承担。由于那时教学任务繁重没能动手,退休后又因忙于其他事务,加之老伴多病,仍未进行。直到2011年下半年才开始整理和编辑,从兄妹们搜集的921首诗稿(包括初稿、修改稿)中选出476首,按照内容分为五篇十一章,现已录入电脑,待校。

父亲坚信共产主义不动摇使我深受感动,他因上线被捕及叛徒出卖两次入狱(第二次是一家六口下船后被叛徒指认,导致全家入牢),经多方营救出狱后,费尽周折寻找党,一次接上组织关系,一次党指示暂留党外利于工作。因他曾是云阳县委代理书记,“文革”中因江青说“川东地下党没一个好人”而遭批斗。十一届三中全会落实政策后,他于1986年7月1日重新入党。父亲在一首诗中写道:“人生驿站到处有,海角天涯水边柳。匆匆短促停又走,富贵鄙之如苍狗。人间慷慨重操守,两度缧绁几授首。……枪林弹雨亦等闲,绮年玉貌美难诱。我无一骑或一亩,零落江湖衣露肘。两次全家困不堪,铁路车驰擦窗牖。百代兴亡矢志久,改革宏观厚基础。浩然欢震老残身,工农业展茶当酒。……顾影风尘半纪多,诗成似已八十九。”他笑对人生,对新中国的建设充满信心,90高龄亦天天读报看新闻联播,令人钦佩。

父母亲一生多在中学任教,坚持在教课中宣传抗日,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和如何做人的教育,支持学生对国民党政府游行示威,反饥饿,反内战,引导学生走向革命,加入共产党。如涿成中学高七班学生无一人去参加国民党青年军,无一人报考国民党的中央政治大学。在重庆一中教书时,他与其他地下党员共同努力保护了一批进步学生免遭逮捕。解放后他的朋友和学生有不少在中央或重庆市担负重任,但从不找“关系”托“人情”,在中学教书直至退休,真是“两袖清风波涛万顷,一肩道义刀斧双骑”。

父亲诗词多为五言诗、七言绝句,还有不同词牌的词、联句等,对于我这个学理科的人来说,理解、断句、认字均有很多困难。逼得我去看《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不少古字、偏僻字、异体字、繁体字得查阅《辞海》,因此在编辑整理的过程中,也提高了自身的文学、文字水平,同时更体验到祖国文学宝库之博大、精深以及汉字的丰富和伟大。我为中华五千年的文明而骄傲,我为自己是一个中国人而自豪!

2014年12月,我在学校体检透视发现肺部有阴影,后在重医附一院确诊为肺癌,2015年1月5日做了左肺上叶切除术。癌症,少一叶肺,老伴又走了,今后的日子怎么过?我心情不好。但当我想到父亲1928年被捕后,国民党反动派对他严刑拷打,踩杠子、吊半边人、灌辣椒水、煤油等,他始终没暴露共产党员身份,尽管通过金钱和社会关系保释出狱,但右侧肋骨全部打断,右肺失去功能,右肩下斜,终生残疾。但他仍然为党工作转战南北,并担当起六口之家的生活重担,不畏艰难困苦,充满革命乐观主义。正如父亲所书:“九十载指点云山或有书生能似我;忆万年去留风雨难得铁笔绘今朝。”现在我们生活条件、医疗水准比过去好多了,加上儿女孙辈对我的关怀和照顾,我一定要鼓起勇气战胜疾病,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向父亲97岁高龄学习、进军!

有人问我编辑老人诗词是为什么,费那么大的劲值不值,我的回答是:值!虽然老人已去世十八年,但他对党的忠诚、对共产主义的坚定信念从未改变,他忠诚党的事业,一心为公,顾全大局,严于律己,团结同志,学而不厌,艰苦朴素,热爱生活,顽强乐观的精神,不但未过时,更值得学习。“纪念册”编辑印刷后,除了赠送他还健在的朋友、学生外,主要是送亲属们学习、保存,希望子孙们从中得到启示和教诲。尽管诗词的编辑存在很多不足甚至错误,但可弥补我对父亲照顾不周的内疚,完成我的一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