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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耕诗集》序

时间:2022-01-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想不到几十年后,我也走上了文学学术之路。此后,我便于新诗外经常写点古体诗。记载那一时期生活的诗文,后来在一次事变中流失了。思想的成熟也是诗心的成熟,那时,我把农村生活的诗编成一个集子,在我的同学诗友刘治安、马金山之间交流,而世事多变,此稿早已不存,《常耕集》所收,仅得一二。长安是汉唐故都,中国诗歌史上第一座高峰在这里崛起。

不记得哪位诗人说过,诗心就是童心,当时似是而非并不理解。后来,研读了很多诗论词论及西方美学理论,才悟出这说的就是诗歌要通过形象来表达情感思想。细想起来,我的诗歌兴趣确是从童心时代开始的。

记得五六岁时,最喜欢妈妈带我去外祖父家,外祖父是清代秀才,以教书为生,他教的一群弟子背诵诗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常常令我流连忘返。稍长,随父亲往鹅湖扫墓,过鹅湖书院,父指“斯文宗主”牌坊而言曰:“此朱吕二陆讲论之所也,一代宗师,学贯天人,犹能虚怀若谷,彼此汇纳吸收,故能成其圣也。”然后,便跟我讲朱熹的半亩方塘诗,引导我从“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的语言形象中悟出更深的意义。那个时候,我便知道,诗是要打比方的。

小时候的经历,往往会成为一生的导引。想不到几十年后,我也走上了文学学术之路。进高中后,我开始写诗,那时流行马雅可夫斯基的阶梯式诗歌,我情有独锺,常常写上几首,居然在学校的朗诵比赛中获奖。我高兴极了,兴趣也更足了。1965年读高二的那年春天,语文老师在给我们讲杜甫的“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一诗时,我一时思如潮涌,即席写了《迎春花》一诗,下课呈老师指正,老师大为惊奇,一时传开。此后,我便于新诗外经常写点古体诗。

接踵而来的“文化大革命”也为我们的成长提供了活动的舞台,1967年我该毕业而没能毕业,继续留校闹“革命”。大串联让我们提前走进社会,班上七名同学组建了“心红骨硬长征队”,扛着红旗,从铅山走到井冈山,又从井冈山走到韶山,山程水驿为我的诗心增添了新的意象。在那混乱的日子里,我们写批判文章,写辩论文章,整天抄写大字报,居然把思维练活了,诗练得成熟了,还把毛笔字练好了。记载那一时期生活的诗文,后来在一次事变中流失了。

1968年,作为“毛主席挥手我前进”的红卫兵,完成了“造反闹革命”的历史使命,开始一批批下放农村。诚如毛泽东所言,农村是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三年的农村锻炼让我们贴近了社会,贴近了生活,三年的夏收夏种,披风沐雨,起早摸黑,让我们懂得了农民,懂得了农村,体验了艰难,理解了艰难,我的诗有了更多泥土的气息。思想的成熟也是诗心的成熟,那时,我把农村生活的诗编成一个集子,在我的同学诗友刘治安、马金山之间交流,而世事多变,此稿早已不存,《常耕集》所收,仅得一二。

邓小平同志让我们在去学十年之后,又获得了重新上大学的机会。大学毕业后,我留校从事古典文学、古代汉语的教学。1982年,我来到古都西安,在陕西师范大学师从高海夫、霍松林先生学习唐宋文学。霍先生是诗坛耆宿,在他的指点下,我的眼界渐阔,诗兴渐高。长安是汉唐故都,中国诗歌史上第一座高峰在这里崛起。研学之余,我登骊山,观秦陵,浴华清,别灞陵,访曲江,登雁塔,寻辋川,游兴庆;在这里,我寻访王维、高适、李白、杜甫、韩愈、杜牧的足迹,体验了“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的苍凉,领略了汉赋华章、史家绝唱、大唐诗星、碑林书法的风韵。

1985年,我又考入上海华东师范大学研读词学,听取了施蛰存、万云骏、马兴荣、蒋星煜、陈伯海等老先生的授课,对词学史、词论有了更深的理解和领悟,词的创作也有了更高的要求。

岁华如流水,转眼到九十年代。从九十年代至今,这十七年我把主要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学术上,把八十年代后期开创的朱子学研究艰难地延续下来,并将它推进到一个崭新的局面。我与姜广辉先生主编的《朱子学刊》每年一辑,一直办到现在,我先后出版了《蒋士铨诗选》《朱熹文学思想论、《朱陆学术考辨五种》《朱熹与江西理学》等专著多部,发表论文六十余篇。然而十多年来,我始终童心未泯,我的诗词创作并书法篆刻也始终未曾停止。

对历史文化的考察,让我特别倾慕宋代文人。如欧阳修、王安石、苏东坡、黄庭坚、朱熹等,他们都是学术通人,在哲学、历史、诗词、文章、书法、绘画等领域,都有着特别的成就,代表着宋代文化的最高成就。王国维说过,文以代雄。从唐诗、宋词到元曲,再到明清小说,再到今天的影视,后者巨大的表现力和传播力,使前代所有的文学形式都相形见拙,诗词早已走过了她的辉煌。今天,我们不可能再出现象杜甫那样的诗人,时代也要求我们不能只会写诗填词。现代化的发展把理科工科推到更加令人尊崇的地位,文学便只是精神生活的一个方面而已。而古典诗词更只是传统精华的一部分了。今天,能够“戴着镣铐跳舞”、创作古典诗词的人实在不多了,有能力者,也只是把古典诗词创作作为人生历程中一种潜在的能力,不专门为之,不经意为之,感兴来时,即席成篇,真味发溢,发言为诗。这或许是人生之一大快事?

早在南宋时代,就有人反对作诗,陆游就曾嘲笑自己,“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反对最力的是朱熹。他说:“近世诸公作诗费工夫要何用?元祐时有无限事合理会,诸公却尽日唱和而已。”在《答谢成之》文中又说:“诸诗亦佳,但此等亦是枉费工夫,不切自己底事,若论为学治己治人,有多少事在,如天文、地理、礼乐、制度、军旅、刑法,皆是着实有用之事业,无非自己本份内事。”朱熹注意到两点:一是作诗费工夫,二是尽日唱和。写格律诗要咀嚼宫商锤炼字句,费工夫是自然的。在南宋偏安一隅、北方沦陷、人民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时代条件下,不去卧薪尝胆以图恢复大计,而整天诗酒唱和,甚至形成风气,士大夫忠君报国的责任又到哪里去了?朱熹的批评是对的。但朱熹也深知,作为抒情言志的途径,诗是不能不写的,“感事触物,又有不能无言者,则亦未免以诗发之”。

古人云:“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当今现代化的发展,加快了人们生活工作的节奏,但人总不可能一直处于紧张之中,总有休闲娱乐的时候,所以“作诗费工夫”是因人因事因地而不同的。欧阳修说他的诗常作于马上、枕上、厕上,陆游说他的诗多成于山程水驿之中,挤出的都是正事之余的时间。我的诗常成于车(机)上、路上、枕上。这些年出差开会考察较多,在小车上或飞机上,一边观景,一边思量,想好了就写在手机上。在高速路上,有时听导游介绍,有时看完一景又奔下站,都是咀嚼诗句的好时间。晚上,睡在枕上,再打开手机,字斟句酌,大体定稿。本集中,诸如云南诗、大连长春诗、西安延安诗、海南诗,都经过这种过程。当然,这里有一个基本条件,那就是对诗词格律,如平仄用韵都已比较熟练。所以,写诗之于我,实在没有“作诗费工夫”的感觉。

在传统诗体的基础上孕育出新的诗体,并不意味着旧体的消亡。文以代变,文以代雄,诗体的衍变本身就是一个否定之否定的扬弃过程。从早期直言其事的《康衢》《击壤》到《诗经》,一个重要的变化就是引进了比兴的手法,由此奠定了中国诗歌含蓄蕴藉的基本风貌。《楚辞》用二层三层的比兴,如比兼兴、比而又比,发展了《诗经》,由此衍生出汉赋。而汉赋又回到直言其事的描述方面来。同时,汉乐府又以比兴融合的抒情色彩出现于民间。以后发展出古诗十九首,发展出规整的文人五七言诗。齐梁时出现了讲究音韵平仄的“永明体”,体现出对形式的强调。但没有“永明体”的出现,就不会有唐诗的繁荣。陈子昂将“永明体”与“建安风骨”结合起来,开创了唐诗的崭新局面。唐诗是诗体形式的高级阶段,而在唐诗鼎盛的时代,否定这种形式的长短句——词,便也在孕育之中了。词生于乐府,吸收了唐诗的格律,又被宋人推到高峰。从先秦到唐宋,三千年间,诗体大备,每一种新体的出现,都对旧体吸收而有新的发展,并延续下来。在这个过程中,格律诗与词成为两种最经典的诗体,一直流传到现在。

诗歌反映的时代生活与情感内容,是诗歌生命力的根本。当今时代,反映社会、干预生活的媒体主要的已被影视所取代,形式短小的诗词更多地成为个人抒情言志的载体。但这决不是说诗词就不能反映社会生活了,诗词的功能同样是影视不能取代的。本集所选录的二百多首诗,没有刻意的歌功颂德,不作俗语套话,都真实地体现了自我,体现了我们生活在那个特定时代的真实感情。感谢胡迎建兄的推荐,也感谢他对诗集的斧正。

欢迎广大诗道同仁批评指正。

(丁亥仲春于上饶师院芳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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