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化能腐蚀知青作家吗

2006-09-08

“欲望化写作”是前些年一些年轻作家和评论家捣鼓的事。我颇不以为然。这欲望变成写作了，文学不是掉价了吗？但后来，此风见长，文学离不开生活，毋庸置疑，现实生活的欲望化，不能不影响作家，不能不折射到文学中来。但就像文学不能歌颂金钱一样，文学同样也是不能歌颂欲望的。一歌颂欲望，文学就会滑得很快，一不小心就滑到了下半身那里去。

身体写作和下半身写作确实很刺激，但长久不了。因为它迅速接触到人性的底线，而底线往往是最简单的，最难以翻出新的花样来的。身体写作显然已式微，而“下半身写作”更是见光死，纯粹的身体的生理性内容是有限公司。当然，人类的欲望是无止无休的，所谓欲壑难填，就是这儿意思。

没想到欲望化写作也会影响到知青作家，在人们的印象里，知青作家是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的范本。先是张抗抗写了《作女》，这作女之“作”，就是欲望的浅表现。作女形象，说明张抗抗抓到了时代的某种精神症结。而另一位知青作家叶辛的《华都》就把欲望化叙事具体到小说的构思和情节之中，情与欲的冲突发展到性的层面，和《孽债》的路数相差甚远。

梁晓声该是知青作家的旗帜性人物之一，说他旗帜性，不是他比同时代的作家高明或伟大，而是他顽强地坚持80年代知青文学形成的风格和格局，不受其他思潮的影响，坚持着，固守着。这种现实主义的文学态度，也让他拥有固定的读者群。但坚持并不意味着不变，梁晓声这些年始终在追随时代生活，关注当下的生活变迁。当然，还有很多的困惑。

这新写的长篇小说《欲说》就是困惑的产物，他自己解释是“欲说还休”确实是他精神世界的反映。而《欲说》也可以解读成“说欲”，对当下生活中诸多欲望的叙述和呈现，有权力欲、金钱欲、地产欲、女人欲、破坏欲，各种各样的占有欲、控制欲、使用欲，大到省委书记，小到草民百姓。《欲说》可以说是当代欲望的浮世绘。小说写了24个小时北方大省惊心动魄的经济大案，塑造了省委书记刘思毅、副书记赵惠芝和民营企业家王启兆等一系列具有时代鲜明特征的人物，特别是对草根企业家王启兆的刻画，跳出了当下小说流行的套路，把官与商、情与欲的复杂冲突较为深刻而不是概念化地融合到一起。写出了在欲望化、商业化的情境下人性的复杂性，因而作家时时站出来评说、议论，一改以往梁晓声那种重客观淡主观介入的风格。

梁晓声在小说里强烈的言说欲望，特别有意思。或者生活欲望化让作家的议论欲望也随之增长，还是梁晓声在小说创作上有意更新自我？对梁晓声这样的现实主义作家来说，打破自己的小说套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这也许是另一种欲望化的表达吧。

不过，梁晓声还是梁晓声，欲望化腐蚀不了他，也腐蚀不了知青作家的本质。我们还是能够看到那个理想主义的“傻气”会时不时冒出来，比如王启兆的爱情观，就是典型的理想主义的体现。虽然遭到质疑，尤其是年轻的奉行一夜情的人，会觉得梁晓声的“傻气”爱情观有些不真实，但他就是这样的想象结构。

一个人的底色是很难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