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儿人

2006-07-21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尴尬，当别人问到你是哪儿人时，你会难以回答，祖籍？出生地？从父？从母？故乡居然是这样的难以言清。

前不久，我去苏北看望一个朋友，路过泰州的地界，收到了一条短信，本是寻常的短信但因我对泰州的熟悉，让我有些话要说。短信的内容我存在手机里，抄录如下：尊敬的移动用户，您好！欢迎来到“汉唐古郡，淮海名区”的古城泰州，梅兰芳故乡会给你留下美好的印象，泰州移动12500祝您一路顺风，幸福安康！

泰州是好地方，泰州是人文荟萃的地方，泰州是苏北的桥头堡，泰州是中国海军的诞生地等，都是对的，但说泰州是谁的故乡，是因为这个人的知名度比这个城市高，借这个名人的知名度来扩大本地的影响。但好像不一定非要说是梅兰芳的故乡。说泰州是梅兰芳的故乡，其实是沿袭旧的说法，但当时的泰州好像还是省管辖的县级市，而现在的泰州已经不是当年的泰州了，现在的泰州已经是管辖四个县级市的地区级的大市了，在现在泰州的范围内要找名人，与梅兰芳级别相当的名人比较多，有的可能比梅兰芳影响还要大，比如文学家施耐庵、刘熙载，艺术家郑板桥、李鳝，哲学家王艮，政治家有明代名相李春芳，清代棋圣黄龙士等，他们也都是实实在在地道的泰州人，泰州也是他们的故乡。

泰州成为梅兰芳的故乡是被梅兰芳20世纪50年代认出来的。作为泰州的文化符号，梅兰芳先生其实并不是在泰州出生的，他1894年10月22日生于北京，他的祖父梅巧玲也于1850年就离开了泰州到了苏州学戏。也就是说，梅兰芳的曾祖父是在泰州生活的，泰州对梅兰芳生活艺术的影响微乎其微，尤其是对他在京剧艺术上的造诣基本没有影响。梅家在泰州世家做的是雕花木工，而且他祖父梅巧玲也是因为过继到苏州江姓人家，才有机会接触到京昆的。按照时下抢名人的做法，苏州更有理由把梅兰芳收入到治下，因为没有昆曲的熏陶，梅巧玲后来是不可能成为梨园的领袖人物的。因为有梅兰芳先生的1956年寻根之行，泰州才无可争议地成了一代京剧大师的故里。

泰州作为梅兰芳的故里是有一些遗憾的，除了泰州对梅派艺术的发展没有发生过最直接的作用外，另一方面，这位生活在近代的名人在泰州也没留下一些可以触摸、可以观看的事物，比如他的故居已无从考证，梅家的后代也没有在泰州有传承，至于梅亭和纪念馆则是当地政府补建的，他对故乡的认同是通过家谱来确认的。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这么一条消息说，中国共产党的三代领导人毛、邓、江都是江西人，理由是从他们的家谱进行研究得出的。梅兰芳的故乡指认泰州也是按照这个逻辑推断的，但如果我们不把湖南韶山冲当作“红太阳升起的地方”，而到江西的某个地方说是毛泽东的故乡，恐怕不仅中国人不答应，连世界人民都不答应。

就这个意义上来说，郑板桥似乎更有理由成为泰州的文化符号。其一，郑板桥这位扬州八怪的领袖人物，诗书画三绝的艺术大师，他的人格魅力和政治情怀影响至今绵延不绝，无论是草民百姓还是文人墨客对其都景仰有加，在文学、艺术史上的地位并不逊于梅兰芳。其二，郑板桥是土生土长的泰州土著，他生于斯，长于斯，虽然郑板桥出去从政、游历的时间比较长，但他老死在老家的土地上——拥绿园中，葬在老家的土地上——兴化东管阮庄，和故乡的泥土、水、空气终日相伴。故乡的风土文化是郑板桥成长过程中不可缺少的土壤，而今天板桥的故里泰州，文气依然强盛，不论是文学还是书画，板桥的后代们都人才辈出，成果喜人。其三，郑板桥虽然比梅兰芳年长二百〇一岁（郑板桥出生于1693年），但他在故乡留下很多故事和传说，更重要的是留下了记录他生活和艺术探索的居住之所，这就是让很多人到了泰州都饶有兴趣前去造访的——郑板桥故居。

在这个人造景观泛滥成灾的年代里，三百年前留下的郑板桥故居实在是泰州文化的造化，泰州对郑板桥故居文化含金量的认识似乎还不够，至少宣传得还不够。很多人不知道泰州是板桥的故里，更不知道郑板桥的故居还鲜活地长在泰州的土地上。湖南凤凰为什么那么名声远扬，除了它独特的风光以外，更重要的是人们还知道那儿有著名作家沈从文的故居。绍兴出名的原因是因为鲁迅，也因为有鲁迅的故居。假设一下，如果绍兴没有鲁迅的故居，人们对绍兴的兴趣会有今天那么强烈吗？我们在多年之后能够和郑板桥去享受同一个空间，能够在不同的时间里去感受板桥当年的风霜春秋四季转换，能够触摸到板桥当年的日常起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甚至能够呼吸到郑板桥留下的气息，是何等的诱惑？行人自然会有驻足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