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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波浪

时间:2022-01-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自然科学清楚地表明,无生命的或者无机的世界存在于有生命的或者有机的世界之前,而后者以某种神秘的方式植入前者之中。在他比较清醒的科学状态里,无疑否定了柏格森的生命观,然而他的波浪设想是非常柏格森派的。廷德尔是一位关于生命起源的最雄辩的唯物主义理论阐释者,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的话,他也许不会认同或者不会赞同柏格森的原始生命冲动观点。

关于星球上自然与生命的起源问题,一个人如果试图得到任何合理的结论,他很快将发现自己步入了两难境地。要么他必须打破自然规律而导入一个新法则,有生命力的法则,而如果他是一个科学的人,他将发现这难以做到;要么他必须接受生命起源的物理化学论,但作为一种精神存在,他发现这同样难以做到。换句话说,他要么必须在无机界与有机界之间画一条任意的线,并在他懂得在自然界里任意画线的时候,用篱笆将一部分与另一部分隔开,但这却不是一种科学的办法,并常常导致令人困惑的矛盾;要么他必须用全部的思考和渴望将自己和一切其它的生命表现视为盲目的机械和化学行为,以及无机力量交互作用的变化结果。

二者中任何一个结论都是令人不快的。一个人不愿意把自己看成是无理性的自然元素的偶然成功;认为他是自然法则的任何打破或中断的结果的想法,也令他感觉不自在。他喜欢把自己与自然秩序的关系看成是至关重要和不可避免的,就像水果之于令它乏味的树,或者胎儿之于在子宫里携带它的妈妈。可是,如果只是机械和化学的力量进入他的生命源头,他就不会觉得他自己得到父母很好的养育。

一个人也许会回避困难,像赫尔姆霍茨,认为生命是永恒的——它没有时间上的开始;或者,像有些其他德国生物学家那样,把整个宇宙看成是有生命的,而地球是个活的有机体。

如果生源论是正确的,而且永远正确——没有先在的生命就没有生命——那么开始的问题是不可想象的,就好比想象一根只有一端的棍棒。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和机械论者,诸如海克尔和维沃恩,似乎感到不得已才被迫假定自然的精神法则,尽管属于低级的。海克尔说,大多数化学家和物理学家不会听信原子里有“灵魂”一说。“然而,依我看来,”他说,“为了解释最简单的物理化学过程,我们必须假定在类似血浆微粒当中有一种低级的精神行为,聚集成一种非常小的晶体。”他在结晶化里领会血浆低级的情感和比较高的浓度。

在这个被海克尔归因于原子的初级精神法则里,没有一种萌芽最先从根本上提供给我们人类的头脑吗?对我来说,用这个火花,我们可以点燃毁灭海克尔的整个创造机械论的火焰。自然科学清楚地表明,无生命的或者无机的世界存在于有生命的或者有机的世界之前,而后者以某种神秘的方式植入前者之中。科学在许多年里致力于不顾一切地唤醒在实验室里沉睡的生命,但是仍然没有成功,也许永远也不会成功。生命没有先在生命似乎是一件生物学上不可能之事。自然发生的理论被哲学思想所拒绝,因为经验告诉我们,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前身,而且可能存在没有尽头的因果关系

斯宾塞认为,有机物和无机物以不易察觉的进展渗入彼此之中——在它们之间不可能画出一条线来,以至于一个人可能说,这边是有机物,那边是无机物。换句话说,它不必为了我们去考虑一个有机生命的确切的开端,或者一个最初的有机体——有机物质不是突然被产生出来,而是逐步或逐级完成的。然而它迷惑人去想象在有生命和无生命之间存在怎样的等级或地位。在某个事物和什么也没有之间会存在任何中途歇脚的小客栈吗?

在我们努力解决的问题里,妨碍我们理性才能的困境中另外有一条路,那是一条大胆的路,由亨利·柏格森在他的《创造进化论》中提出来。它否认我们的逻辑才能对这个问题作出的结论的合法性。柏格森说,我们的智力不能掌握生命的真实性,也不能传达进化运动的含义。他反复强调:“智力的特征在于用天生的无能去领会生命。”他用大量篇幅以多种不同方式对此加以说明,这种观点是他著作的主要结论之一。依照这位哲学家所言,我们的直觉和精神本能与创造力奥秘之间的关系,要比与我们的智力才能的关系更密切;问题的关键是发现这个比后面的机械学和化学更可取,我们的智力才能够掌握物质秩序,因为它们被无数固体和液体所固定,使我们有能力处理它们、按照它们行事。但是它们不能掌握生命秩序的自然和内涵。

“我们像对待无生命的一样对待有生命的,认为一切都是真实的,无论流动的,还是明显被确定为固体的。我们不过只在停顿的、稳定的、死亡的事物里显得安适。我们不过认识到有机体的外在部分,理解只在两种解释方法之间作出选择:或者认为无限复杂的(从而有无穷创造的)有机体是原子的偶然联结,或者把它与难以理解的组成元素的外部力量联系起来。”

“每一事物的创造意图是模糊的,如果我们认为事物被创造和一个事物创造了什么的话。”假如我们仿效我们的逻辑和科学才能,那么,我们将全部成为机械论者和唯物论者。科学不能使其它问题得到解决,因为它是从外部发现。但是,假如我们从内部审视,用精神或者“用属于内在行为能力的视觉才能”,我们就会从机械论观点的束缚中逃离出来,进入自由的更加真实的不停创造的观点;我们将看见创造冲动的一致性,这种冲动是生命内在的,而且“历经许多世代,将个体与个体、种类与种类连接起来,创造出流过物质的整个连续的独立的生命巨浪”。

我想起廷德尔,他是一位相当有诗才的科学家,他说到生命像波浪“在两个连续的存在瞬间非由相同粒子所组成”。在他比较清醒的科学状态里,无疑否定了柏格森的生命观,然而他的波浪设想是非常柏格森派的。但是两位作家所表达的含义指向多么不同:廷德尔认为,生命体实际上一方面不停地获得新物质,另一方面不停地剥落死去或消耗的物质;柏格森的头脑中占据着物质最初的推动或冲动的想法,其行进方式如波浪用力横过水面,波浪里有一种力,把水托举到与它寻求和维持水平相反的趋势,然后继续行进,把水留在后面。力如此行事,我们称生命打破停滞的物质僵局,把它提升到无数奇妙的美好形态,然后,继续下去,使它再次回落沉闷的平衡状态。

廷德尔是一位关于生命起源的最雄辩的唯物主义理论阐释者,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的话,他也许不会认同或者不会赞同柏格森的原始生命冲动观点。他在分子吸引和排斥的秘密世界里发现了所有生命现象的关键所在。他说:“分子的力量决定太阳能将采取的形式。(隐秘的分子力里隐藏着一个怎样神秘的世界!)在碳和氧的分离里,能量可能受到某种限制,导致在一种情况里形成卷心菜,在另一种情况里形成橡树。如此考虑碳和氧的聚合(在动物的机体内),分子像机器穿越,其结合产生的能量,可能在一种情况下组合成一只青蛙的肌理,而在另一种情况下组合成人的肌理。”

但是分子力难道不是太阳能的一种形式吗,并且可能有几分不同于其它物质力量的形式?如果分子力决定太阳能组合卷心菜的头还是柏拉图或莎士比亚的脑袋,它符合我们的创造性意志构想的要求吗?

廷德尔认为一个有生命的人——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歌德、达尔文——可能直接产生于无机自然的实验室。假如(注意这是一个多么重大的“假如”)我们能够把这样一个人的元素一起放进同样对应的位置,正如它们在他的身体里占据的位置一样,“用完全一样的力和力的分配,一样的运动和运动的分配。”照这样做,你得到一个圣·保罗或者卢瑟或者林肯。维奥恩博士几年前在我们学院里的一次演讲中说,本质上一样的东西,足以制造出任何智力层次的有生命的人物,如果你能在实验室里复制他的“内在和外在的生命条件”。阻碍来自制造那些生命的条件。那些生命条件,就最小的细胞核而言,科学用她所有的惊人的智谋,仍然不能制造出来。拉撒路从死亡中复活似乎不比唤起无生命事物的生命条件更令人惊奇。外部和内部的生命条件相互间无疑有着不可分的联系,当我们能制造出它们的时候也就能制造生命。维奥恩说,生命像火,“是一种自然现象,它的复杂的条件一旦具备就会燃烧起来”。我们通过机械和化学手段很容易制造出火来,但却不能创造生命。火是化学过程,是快速的氧化作用,氧化作用是一个分解过程,而生命是一个合成过程,或者是我们称为生命力的两种力量之间的平衡。生命显然是比燃烧更高级的分子行为方式。古希腊的赫拉克利特与现代科学家都发现,拿二者作比较显得非常浅薄。

我不怀疑赫胥黎的推论是对的,“如果物质的属性取决于它的构成分子的自然和特征,那么就没有理由拒绝说细胞质的属性取决于它的分子的自然和特征”。毫无疑问,在有机分子的自然和属性里,廷德尔的全部“生命力的神秘和奇迹”都被隐藏起来。如果我们仅能掌握无生命物质的分子向活的分子的转换!巴斯德称它为“不对称力”,这不过是关于神秘的新名称。他相信“在有机和无机自然之间有一条不可争辩的物质界限”——一个生物体的分子不同于其它矿物质,为了这个不同他创立了一个名称。

近年来似乎有一个显著的反应,甚至在科学家中间,从科学家掌握的生命的机械论观点到我已提及的。有几分像一个新的生机论,在欧洲大陆和大不列颠之间都在取得进展。它的解释者力陈生物学难题“藐视任何机械论的解释”。这些人代表“生物体的创造性个性”和生物体进化的主要因素不能被视为无机世界已运转的力量的思想。

当然,存在着一个数学上的偶然性,在没完没了变化和置换的无生命力的物质里,四种主要元素可能构成一个活的机体;或者刚好以某种秩序和数量聚在一起,点然生命需要的火焰,但这是个令人不安的命题。一个粒子太多或太少,在所有的粒子当中——三个氧中两个是必需的,或者两个氮中只有一个是必需的——世界的面貌可能有极大的不同。不仅大大依靠它们的聚合,而且依靠它们聚合的秩序;它们必须刚好以这样的秩序联合起来,刚好一个原子或者错误地排列在某个点上的氢或碳的微粒,这个诡计注定失败。有那样的可能性吗?他们偶然发现事物或力的一个结合将制造出一个机器——一只手表,一把枪,或者是一排大头针?

当我们注意所有的生命现象,它似乎意味对无生命物质的利用,所以它表现得如此不同于相同的物质被拉进生命循环之前的状态,当我们明白它怎样地从土壤中举起无数无生命的粒子,抵抗地心引力而进入树木和动物;它怎样地改变地球的面貌;事物驻足怎样的往来;它怎样抗拒化学物理变化而从无生命的事物中被唤起;它怎样出发,或停止,让事物退回到无机物质——当我们考虑这些和其余相似的事物,我们似乎不得不认为,生命作为某种东西,它自身的某些力量或原则存在于它使之有生气的物质之外,正如柏格森和奥利弗·洛奇阐释的那样。

奥利弗·洛奇,是著名的物理学家,但是他身上的神秘主义和理想主义倾向有时使他从物理学对自然现象的明确阐释上退缩。像柏格森,他看见生命里某些倾向和冲动在一定的时间和地点引发于物质,“而且持续地相互作用,由此体现自身”。

假如生命体是一台机器,那么我们看到一台新型的机器有着新的各种各样的机械原理——一台自我维护、自我再造的机器,一座自己上紧发条的钟,一台自己司炉的发动机,一支自己瞄准的枪,一台机器分解开来造成两台机器,两台联合起来造成四台,上百万或者更多的机器联合而造成一个人或者一棵树——一台机器十分之九是水,一台机器以另一台机器为食,一台机器因使用而变得强壮;事实上,一台机器做着各种各样非机械的事情,而且不知道机械和化学原理的联合能够再生——一台有生命的机器。“有生命的”观念像某种东西,差异于而且反对“机械的”强行进入。某种事物必须增加机械的和化学的才能创造出有生命的。

斯宾塞根据物理学解释一头牛比一只羊大的理由,但是他苦于不能理解这些动物的个性这个课题——是什么使一头牛成为一头牛或者一只羊成为一只羊。这些动物由相同的元素经过相同的过程组成,在遥远的生物时代它们可能有着相同的血统。如果是这样,是什么使它们分叉并发展成这样完全不同的形式?以后生命体曾被推动了许多,不是全部,对于它的运转方式和组织构造可以根据机械学和化学原理解释,但某种东西利用自身的这些原理在一种情况下发育为一头牛,在另一种情况下发育为一只羊——那种东西是什么?

斯宾塞被迫使用“生命资本总量”这个术语。相比之下,在一些人、一些动物、一些植物的身上这个总量是多么大!那么什么是生命资本总量?斯宾塞想用它说明什么?这个资本的增加从青年到成年,然后在经历一个或短或长的平衡状态后慢慢衰落到尽头。

此外,一个人的存在依靠什么,他的行动也依靠什么。结构决定功能,功能对结构起反作用,这种相互作用贯穿于一生。因与果相互交换或在彼此的手中交换着游戏。我们适当地消耗更多的力量,我们也得到更多的力量。另一方面生命完全是非机械的。一台机器不像我们的肌肉会因为使用而变得更结实,它不储藏或保存已消耗掉的能量。枪每射出一发子弹就会变得更不耐用;不像棒球投手,他能够使自己变得更强壮并达到力量的顶峰。

显然,生物在这方面是机器——它们通过内部与外部之间的反应而行进;这些反应既是机械的,诸如飞翔、游弋、行走,包括重力;也是化学的和同化作用的,诸如呼吸和进食。到了那样的程度,所有生物都是机器——某些外部的力量一定在帮助它们自己运转;它们自身没有自发或自存的运动;然而,一台机器和一个有生命的事物多么不同!

真实的情况是,没有热量和氧气人就不能活,也不能行动,没有食物亦不能持久,然而他与媒介物和环境的关系完全不同于蒸汽机可能表现的。他的驱动轮——心脏,对某种刺激作出的反应就像活塞发动机一样真实,所涉及的循环原理全部是机械的;然而决定因素不是机械的,而是生命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深入机械和化学原理中分析生命的行为,然而某种东西所包含的复杂形式既不是机械的也不是化学的,尽管它可能只在想象里才捕捉得到。

书的出版是印刷装订再经过纯粹机械的过程发行出去,但是打印页面意味着包含非机械的事情。机械与化学原理在人体上的运作也是一样,细胞结构是相同的。然而我们注意到人与人之间在身材、力气、相貌、气质、性情和能力上有怎样的差别!整个呼吸、循环过程以及营养在我们的身体里所包含的众所周知的机械原理就像一部机器;然而,如果没有某种超越机械学和化学的东西在里面,你与我会在这儿吗?一台机器无论运行还是休息都一样,但是当身体的功能停下来,情况就不一样了;它不能像一台机器那样启动,因为发动机的推动力已经停止。但是假如身体的生命力不大于它生存于其中的机体和媒介物之间现有的反应能力的总和,也同样办不到。身体存活,只要内部的媒介通过与外界交换而获得适当的更新。

机械原理在身体的每个部分运作——在心脏,在动脉,在四肢,在关节,在内脏,在肌肉里;化学原理则运行在肺、胃、肝脏肾脏里;但是对于所有这些事物,我们要想创造人类、创造植物,确实不必增加某种非机械或化学的东西吗?一种更高的机械学,更高的化学,假如你更喜欢的话,也可以说是一种力,却是一种不同于物理学意义上的力。

生命力是建设性的力量,并且工作在一个瓦解和破坏性力量的世界里,这种瓦解和破坏性的力量与之对抗,而生命力获胜。无生命物质的机械和化学的力量是生命力的敌人,在生命战胜和利用它们之前;同样的,重力、火、霜、水是人的敌人,在他学会制服和利用它们之前。

一个重要事实是,四种主要元素用不同方式组成生命体,在达成它们的目的方面有着极度的灵活性。其中三种元素是气体,只有碳是固态,这使它们在不断改变有机界进化的条件方面,显得容易和适合。固态的碳构成脉管,以此传输宝贵的生命精髓。没有碳我们就会蒸发或者流失掉。大量的氧和氢以水的形式进入生命体;人体的绝大部分是水;其余部分由少许的氮和一些无机盐组成。所以,我们的生命在最终的要素里无异于一条河流在不断变化的碳和其它物质构成的河道里流动,不停地流动,流动的河流和固体物质加上别的东西,科学分析无法达到——某些力量或法则将这些元素结合并组织起来进入生命体。

假如人可以即刻还原成他的组成元素,我们就会看见一桶或两桶混合的液体流下斜坡,并很快消失在土壤里。一直给予我们形态和稳定性以防我们慢慢流下斜坡的是神秘的生命法则或力量,它们将这些不稳定的元素编织和结合在一起,在流动的世界里托起一个易变的然而或多或少稳定的生命形态。维纳斯从大海诞生,正是一切有生命的事物起源的一个象征。

无机物只想休息。“别打扰我,”它说,“不要打断我的睡眠。”而生命一旦醒来,它便说:“请让开,别挡我的路。不断行动,不断变化,仪态万方正是我所渴望。”生命一旦进入物质,物质就会遇到一颗善变的心。它被提升到另一个平面上,那个超机械的平面;它表现出一种新风格;它的运动从可计算的存在变成不可计算的存在。一条直线有方向,即为机械学。何为圆周的方向?这就是生命,方向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一架飞机完全按照机械原理制造,但是某些东西不一定适合并按照这样的方向制造;事实上,一种东西被制造必须使其符合它的目的。

机械力寻求一种平衡或者一种静止状态。在重力影响下的整个无机界将像水流一样流动,假如它能做到的话,直到它到达一种完全的静止状态。但是生命力与静止状态作斗争,对于它们来说,静止意味着死亡。它们用富有生命力的美德抵抗无生气的事物的静止;化学活动分解石头或其它金属,但是有机物的分解在性质上是不同的;活的生物体的分解是使它成为最初的化合物。

生命的连接与机械的连接在性质上不同。你可以用算术处理机械原理,但是能用算术处理生命吗?你的公式和方程式在这适用吗?你可以算出一个世纪以来的日食和月食,但是谁能算出一个国家的衰落或者一个政党的垮台或者一个伟人的失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因为它显得如此巨大也更复杂,因为你面对的是一个数学法则不适用的世界。机械力将在许多年甚至此后上百年里决定每一个微小的无生命物质的位置和形状,但是它们不会决定物质注入生命法则的位置和条件。

我们可以嫁接活的物质,我们甚至可以把一个动物体的一部分移植到另一个动物体上,但是我们所做的机械的连接必须成功地转变为有生命的连接,机体的精神必须接受我们的努力。同样的,把嫁接法运用于一棵树或别的事物:我们实现的机械连接必须成为有生命的连接;没有某种程度的亲缘关系,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活的幼芽必须得到我们引入的枝干的验证和接受。

有生命的物质可以象征为一条河流,它永远而且从不相同;生命是一种持续的变化,我们的思想和身体在任何两个时间点上绝不相同,生命就是不停地改变。

无疑地,生命处于诞生它的物质分子的稳定与不稳定之间。静止对于一切事物的趋势都是死亡。物质在一种不稳定的条件下趋于或者爆发或者生长或者瓦解的状态。因此,爆炸和生命有着某种类似,只是很快结束,而使元素恢复静态。生命是一种无限缓慢的爆炸,或者是一种拖延的爆炸,在此期间某些有机物质不断地燃烧,由此恢复到无机的静止状态,而新物质被接纳并被生命之火点燃和消耗。对此你完全可以想象并切实理解。你获得已点燃了的生命之火不难,但是它是如何点燃的令人困惑。你得到爆炸性的化合物,在它就要爆炸之前,某种东西必须打破各种元素的僵局。那么在生命里,什么是那个引起这种缓慢、温和爆炸的东西,使我们生命机体的这部机器运行起来——将新物质带进涡流,将废旧物抛掷出来——简而言之,那创造和保持不稳定条件,使生命不停摆动的秋千是什么?为了使我们的思想能够领会它,我们必须发明或假定某些法则,称它为生命力。如已经做过的许多或仍然做的那样,或者称它为分子力,像廷德尔那样,或者称之为上帝的力量,像我们的东正教同胞那样,这个都没关系。我们站在已知和未知之间的疆界上,在那地方思想不能走得更远。没有碳和氧、氢和氮就没有生命,但是没有生命,这些元素却依然存在。必须给它们增加什么,才能产生我们称为生命的反应?对此,化学没有为我们揭示什么。

新的趋势和行为被安置在这些元素中,但是元素本身并没发生改变,氧还是氧、碳还是碳,然而我们却发现,它们的新技艺在生命守护下创造了奇迹!

生命只在从稳定进入不稳定的时候出现,然而变化发生在我们周围所有的实验室,却无生命出现。当我们穿过一间充满氧气和氢气的屋子,会擦出电火花,随着剧烈的爆炸我们得到水——生命的要素,但不是生命。

有些要素离生命似乎比别的近。水跟生命是近的;热、光、胶质,跟生命是近的;渗透性、氧化、化学反应,跟生命是近的;无机物的灰烬比同样的矿物质在岩石和土壤里离生命更近;但这些事物没有一个是生命。

某些元素组成的化合物为我们提供了强烈的爆炸物——黑火药、强棉药等等;它们的有机混合物具有缓慢的爆炸性——面包、肉、奶、水果,当它们按照肌体的生命力行事,产生的力跟肌体的工作是相当的。但是,要想在实验室里把它们结合起来以便产生那种身体提取力量的化合物是不可能的。我们可以使易于分解的化合物将一吨铁抛出十英里,但是人体消化道里的爆炸却不能举起一根头发。

我们可以追随生命进入大地。是的,在地下,进入物质和运动真正的根,不错,何止是根,我们进入分子和原子的假想世界,发现它们的吸引和排斥,却找不到秘密何在。的确,科学——新科学——追赶到物质的尽头,在那儿,它不再成为物质,而成为纯粹的力或精神。这个假想的世界发生了什么,那里可估量的事物终结了而成为无实体的力,那里假想的原子不可再分,我们可以推测,但也许永远弄不明白。我们可以想象无限的小进入一个进化的循环就像无限的大一样,而且太阳系的发展和运转最终是在原子之内进行,但是哥白尼或拉普拉斯的微粒子天文学还没有出现。原子自身是一项科学发明。要想获得生命力的秘密,必须还原成原子来近距离地得到它,但它仍然是个非常大的秘密。即使在原子里,仅仅是死去的如何变成活着的,就神秘得足以动摇任何科学类型的头脑。它不是量的变化,而是质或类。我们一直了解的是化学和机械学,而它们总是把化学和机械学留下来。它们进入我们的实验室,经过我们的化学和机械学装置,产生出来的还是化学和机械学。它们从来不产生生命,同样的,我们将祈求它们,但是我们不会得到另外的结果。我们不能在有望给我们一点儿生命悸动的原子中举行神秘舞会。

精神的产生于器官的,器官的产生于无机的,无机的产生于什么?每一个与另一个的关系就像灵魂与肉体一样密切;我们不能在两者之间获得,即使在沉思的时候,但是差别在于性质而不是程度。生命的胜过机械的,精神的胜过生命的——二者不在同一平面上;然而没有太阳的能量,二者都不能存在。这是结合在一起的事物,是从另一个事物中流出或开放出的一个事物。我们从岩石确定年代,岩石从炽热的星云确定年代,编织出我们的生命质地的编织机是一架巨大的生命能量编织机,但是什么样的手操纵着梭子创造出这种样式——有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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