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父授艺恩威并用

那时我爸爸给我量活，我说这个段子，我爸爸就对我说：你如果头一遍跟我演这段相声，忘了的话我不打你，我给你提醒，就是我给你说一句，你就想起来了；第二遍忘了我还不打你，忘三回了那就要严重警告你了，你可忘了三回了；等到第四遍再忘了，那你就太不用功了，太不用心了，那可就得打了。这是他告诉我的。

比方说我演头一遍，有的时候也忘，我父亲就按照他的许诺给我提醒，因为这个段子它确实难背，上次我背的是五月节，这八月节更绕嘴，那么八月节您都施舍点什么东西呢？我跟您再强调一遍，这是我九岁学的，我今年虚岁八十了，过去七十年了，要是我忘了的话，您可别打我。

“八月节就不给粽子了，中秋节，五斤一个的团圆饼，每人给俩，月宫码一张，白素锭一股，大双包一对，鸡冠子花一把，毛豆枝儿一枝，白花儿藕一枝，白月饼十五斤，红月饼一个，三十自来红，五十自来白，蜜桃、苹果、石榴、柿子、槟子、白梨、虎拉车一样五个，甜梨、沙果、沙果梨，一样儿五十个，一斤樱桃枣，二斤尜尜枣，二斤红葡萄，半斤白葡萄，三白的西瓜一个，老白干儿、状元红、玫瑰露、莲花白，八斤半的河螃蟹，这么大个儿，满要活的！”

您听着这是好听，可背起来太绕嘴了，这个四两，那个半斤，那个一斤半，我才八九岁，我绕不过来啊，最后还得“八斤半河螃蟹，大个团脐”。底下的观众不是傻子，人家全懂，看我这么点小孩背贯口还挺溜，就给我鼓掌。但是你看我现在背得比较熟，头一天使这段时我还真忘了。

我爸爸就问到这块，中秋八月节你都给什么？“五斤一个团圆饼给一对，月宫码一张，白素锭一股，大双包一对”，大双包就是过去点那蜡烛，有大双包的，有小双包的，到这“大双包一对，大双包一对……”背两遍，卡这了，我父亲他是个老演员了，这时候就给我提醒了，“那么您还给两份？您是不是八月节也给鸡冠子花啊？”

这就好像我蹦高过不去了，他垫我一把我就过去了，跟这个意思一样。当时我就接下来了，“大双包一对，鸡冠子花一把，毛豆枝儿一枝，白花儿藕一枝，荤月饼一斤，素月饼一斤，三十自来红，五十自来白，蜜桃、苹果……”“嗒嗒嗒嗒嗒嗒”我就背下来了。背下来之后，观众听不出来我是忘词了，还给我鼓掌。

这回我父亲不但没打我，还给我买了茶鸡蛋，还有小吃，足吃足喝，奖励我。

还有一回说《开粥厂》我是真忘词了，真挨打了。我忘词了，我爸爸说行，我在后台不打你，回家再说，在后台一打孩子，大伙一劝就打不了了，我当时吓坏了。过去的演员特别守规矩，晚上回家不打孩子，晚上回家要一打，邻居来了劝架，怕吵了街坊睡觉，得第二天早晨起来堵在被窝里头，把你抻出来一顿“开锅烂”，所谓“开锅烂”就是说他拿那个“腰里硬”的皮带打我屁股，也不是胡打。比方说我真忘了，我爸爸拿大棍子给我开了，那也不行，那成了闹事的了。

就是说你记住了吗？记住了吗？下回叫你注意。有的时候我母亲赶到劝劝，给我讲讲人情，我爸就不打了，让我旁边冲墙那跪着去，跪在墙那把这个段子再给我背三遍。总而言之，我学《开粥厂》这类段子，可是没少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