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橘子

我住上虞的那几年中，每逢家乡的橘子上市的金秋时节，总要回家来，把橘子大袋大袋地往上虞送。上虞的朋友们分尝后都夸说：北仑的橘子那个味道好……

我为家乡的橘子自豪，也特爱吃。

眼下，随便在哪个流动摊贩那儿称几斤橘子，剥开送进嘴里，那多汁而甜酸适口的美味立刻就会让人满口生津。我每天定要吃两三个。有时，老公带我外出游玩或去山野看风景，橘子也是首选之物，解渴又提神。

邻居一位大嫂，是从灵峰山下娶过来的，娘家种有许多橘子，说是每天吃橘子，这么多年了，不感冒不咳嗽。

中医认为，橘子具有生津止咳、润肺化痰、和胃利尿的功效，橘络更具有通络化痰、顺气活血之功能，是慢性支气管炎、冠心病等慢性疾病的食疗佳品。

我母亲在世时，遇家人有感冒咳嗽，她会选几个本地橘子，在橘子凹陷的肚脐处，用筷子捅一下，滴一滴菜油进去，搁在自制的铁架子上，然后放在煤气灶上煨。煨至菜油滋滋冒热气，橘子皮呈焦色，趁热赶紧吃。几天吃下来，咳嗽症状缓解，喉咙不痛不痒了。母亲常常叮嘱我：一定要用本地产的橘子，菜油才会冒热气，才会有效。

有一年，家乡的橘子大丰收，卖两三毛钱一斤，我乐坏了，买了许多。后又有几个亲友也送来许多。结果，吃的进度赶不上烂的速度，每天丢一淘米箩还来不及。烂气味被老父亲闻到，一个劲地责备我们：暴殄天物！早知吃不完，何必买这么多。母亲说：生的多吃要上火，还是每天再增加一顿烧熟的橘子粥。她就起个大早，把橘子剥开，每一瓤开一小口，再放几个去核的对切红枣，和大米一起烧沸，再打几个鸡蛋花。盛碗时，放一勺蜂蜜。真想不到这橘子大米粥除了色香诱人，味道也真好。老父亲不唠叨了，也一起开心地喝橘子粥。那一年的秋冬季，我们一家居然都没咳嗽，想是橘子粥的功劳。现在，我偶尔兴起，也会烧几次尝鲜。

我很小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这么多的橘子吃。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我们北仑区湖塘村率先引进了由省里培育的优质无核橘。湖塘村的田土好，橘子树又是大部分种在扑蛇山下，一亩田可收一万斤。“万斤园”，“丰产园”，名闻遐迩。后来，大碶的绿化村也大面积种植橘子，较之湖塘橘子成熟早，它的鼎盛时期一直延续至二十世纪末。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大碶镇通往绿化村的还是一条泥泞不堪的小路，许多橘子运不出来。当地的爱国侨胞严信才先生慷慨捐资，和沿途的村一起，造了一条宽敞的水泥路。路通了，橘子可以畅通无阻地运出来，绿化村橘农的钱包鼓了起来。这一事，还上了香港的《大公报》呢。

我曾在好多年前的仲春时节，应邀去厂里一个小姑娘家喝她的喜酒。她家就在绿化村，平素，橘子上市了，她每天拎两袋橘子来上班，给厂里同事分享，我们都叫她“橘子小娘”。橘子小娘能干、热情，可她远嫁鄞州山区，辞了这儿工厂的工作，要和丈夫一起搞家庭小工厂，我们都依依不舍。

她家三间小楼房，隐在一片茂盛的橘林里。穿过橘林中的小路，才能进家门。适逢橘树开花，白色的花朵缀满枝头，一进绿化村，就有橘花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我第一次看到成片成片的橘子树林，也第一次见识橘树花开的盛况和馨香。我对橘子小娘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真想不到绿化村是个这么好的地方，你的家是在橘子林里，又是这么好！你就舍得离开？

这话说得橘子小娘晶莹的泪花沾满粉黛如花的脸颊。她说：阿姨，我也是不想离开，但他的家在那边，我只能到那边去。我想把家里的橘子树苗带些过去，到他家的山坡上去栽种，过不了几年，那边也会有橘子林的。

新娘子披着洁白的婚纱，在娘家亲友的簇拥下，款款地从橘子花丛中三步一回首地向外走去，泪水流淌下来。终于，跨进轿车，疾驶而去。车影远逝，橘子花香依然。但从此后，我们身边没有了橘子小娘清脆的笑声和她拿来的好吃的绿化村橘子了，我鼻子一酸，眼泪也流了下来。

又过了好几年，橘子小娘带着儿子来看我。送给我几个大大的扁圆状的橘子。她说：阿姨，我把带去的橘子树在那边栽活了一大批，结出了好多橘子。你尝尝，味道是否和家里产的一样？

呵！未尝之先，我心里已是甜丝丝了。橘子小娘带着她的聪明、勤劳、善良，把那边的家打理得富富足足，和和美美。还把我们家乡的橘子也带到那边去栽种成林，收获了丰硕的果实。

家乡的橘子，名声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