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式帮台湾探亲记

2014年4月8日，霞浦街道朱塘村台属胡式帮只身来到台湾桃园中坜市，那里有一所知名高等学府——中原大学，有学生近17000人，教职员工1600余名，居台湾私立大学榜首。大学的一位副校长胡为善是他要探望的对象。他住进一家商务旅馆后，马上打电话给胡为善，接电话的是一个女秘书，胡式帮告诉她，他要见见兄弟胡为善，女秘书说你等等我去告诉他。不一会儿，女秘书回来说这几天他很忙在搞招考，无法见你。第二天，胡式帮又打电话给那女秘书，说自己大老远从宁波跑到这里，是来认亲的，不是来向他要钱的，我的日子过得很好，请他放心。女秘书说，他是校领导确实很忙，不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胡式帮心里明白，胡为善不认为宁波还有自己的兄弟。回旅馆后，他立刻写了封信并附上村里的证明及有关照片送到 “中大”传达室。然后又打电话给那女秘书请她到校门口去拿他写给胡为善的信。这一招果然灵，就在当天下午胡为善打电话给式帮：“兄弟，对不起，这几天我在搞招考，白天实在抽不出时间来，这样吧，晚上我去旅馆见你。”

胡为善的态度为什么突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原来他见到了一张墓碑的照片，上书“先妣王氏夫人之墓”，左下具“儿子琴斋”的名字。琴斋是谁？一般人都不知晓，但如果说出他的大名，几乎全中国人都知道，他是黄埔军校出身，是黄埔学生在国民党军队中的第一个军长、第一个兵团总指挥、第一个集团军总司令、第一个战区司令长官、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离开大陆前获第三颗将星的陆军上将，号称“天子门生第一人”的“西北王”胡宗南（1896—1962）。这块墓碑是胡宗南生母的墓碑，作为胡宗南次子的胡为善自然知道父亲的族名叫琴斋，也认识墓碑上的字迹确系出于曾任国民党监察院院长的于右任老先生，且具有朱塘村委的证明，这是千真万确的族兄找上门来了，哪有不认族亲之理？

晚上，两人在旅社房间握过手后，在香茗袅袅的氛围中拉起了家常。胡为善为美国俄克拉荷马大学财管博士，中原大学财务金融学系教授，他曾多次带团来大陆与中国人民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西北大学、陕西师范大学等多所高校开展学术交流和研讨。他笑了笑说，按你们那里人的说法，叫“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家乡人”，今天能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父亲在世时，我还很小，对家乡的事我根本不清楚，这方面还请兄长多加指教。式帮看了看为善个子和自己差不多，连说话声音也有点相近，便说，你我身体里都流着胡家上代的血，从祖辈算起，我们算是一个手掌上的指头。你的爷爷叫胡际卿，我的爷爷叫胡梅卿，小爷爷叫胡振卿，他们三个都是亲兄弟。你爷老大，我爷老二。你的祖母王氏夫人在生你父亲第二年就去世了。你爷于光绪年间迫于生计游走到孝丰县（现安吉）塘浦鹤鹿溪村。初做药材生意，后又改以丈量田亩、办理田产买卖和登记粮册为业。

你父亲少年时代一直由我祖母抚养，和我父亲情同手足。据我祖母说，你爸从小活泼、顽皮，人家不敢做的事他能做出来。那时，我家住在祖上传下来的七间两弄两轩的江南马头墙民居，人家称之为“堂楼”。上楼时，你父亲能一个箭步蹿上四五格楼梯，吓得我祖母连扯他的耳朵骂道：“小鬼头，你魂灵闪出嘞！跌杀之，咋结煞，我咋向你爹交代？”我爷爷说这孩子长大后，滑进，是个大好佬；滑出，是个倒霉蛋。到你父亲六岁那年，你爷爷在鹤鹿溪续了弦，你父亲才离开朱塘村去到你爷爷那里。所以，你的父亲对生他养他的家乡是很有感情的，特别对自己的生母更难以忘怀。记得1952年清明后两天，刚好下着蒙蒙细雨，那时你爸守在大陈岛，曾带着一个警卫员，两人披着蓑衣戴着笠帽伪装成农民模样冒险来到他生母坟前跪拜，当有人见到他后便立刻匆忙离开。从此，天各一方，杳无音信，你我之间也无缘相见。

我们是嫡堂兄弟，我爸族名叫兆琴，你爸的年龄大于我爸，所以我应该叫你爸为大伯。胡为善笑着说，我爸在大陆人印象中不是很好吧！式帮说，那都是过去的事，当时各为其主，这是历史所造成的。但对你父亲在抗日战争的立功表现，大陆人民还是肯定的。抗战初，你父亲在淞沪战场上带领第一军，坚守六周，与日寇浴血奋战，伤亡惨重。到最后，4万人马只剩1200人，国人都为之敬佩。1938年，你父亲移师关中，与日军头子土肥原贤二进行过两次激烈交锋，消灭日寇5000人，让日军无法进入潼关，保障了陪都重庆的安全。这些功绩都是不容抹杀的。胡为善说，我父亲虽有这些功绩，但1951年回到台湾后，岛内有些人以“受任最重，统军最多，莅事最久，贻误军国最钜”之由联名要弹劾他，把丢失大陆的责任全推到他一个人身上，他的心情相当郁闷。1962年2月，我父亲突发心脏病去世。那时，我哥为真才14岁，我只有11岁，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为美、为明，全由我母亲一人抚养。母亲（叶霞翟）虽为留美博士生，但为抚养我们四个孩子没法去工作，生活过得十分窘困。当时我们考虑的是如何渡过难关，如何读好书，长大后如何出人头地。对你所说的家里事我们根本不去过问，母亲也不会告诉我们，所以直到现在不知道在宁波北仑还有我的宗亲，还有生我父亲的祖母坟，而且一直由你们在照管，真的很对不起。应该感谢你们，以后一定抽时间去拜谒祖墓。式帮说，我们都系同一个祖宗，大家不要分彼此。这次我来的目的是为了让你知道你们的根究竟在哪里，并欢迎你们到自己的家乡去走一走看一看。我们村子的北面就是中山先生想要建设的“东方大港”，规模很大，你见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这次来，我还想见见你的大哥和两个妹妹。为善说，大哥你能见到，两个妹妹一个在美国，一个不在台北，我们只在春节才能团聚。

兄弟间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很久，也很投机。当式帮送为善出来时，上弦月已把银光洒满了一地，和煦的春风吹暖了两人的心。

第三天晚上，在中坜民生饭店，胡为善请式帮吃饭，同时叫来了他的大哥胡为真。胡为真毕业于台湾政治大学外交系，与亲民党主席宋楚瑜为同窗学友。后留学美国乔治城大学获硕士学位，又获南非斐京大学博士学位。曾在台湾“外交”及“国安”部门任职。先后出任过台驻美国、南非、德国、新加坡等国“特派代表”，台“外交部礼宾司司长”， 台“国安局第二副局长”“国安局第一副局长兼执行官”“国安会副秘书长”等职。

2000年陈水扁执政后，为了搞“台独”，极力推行“去中国化”。当时胡为真任“驻新加坡特派代表”，他在接受新加坡一家媒体采访时说：“我们都是中国人，不应该去中国化。”因“深蓝的言论”惹恼了陈水扁，被免了职。退居家中后，胡为真尚留着一个闲职，即“中国现代史料收集与评述委员会” 委员。由于这个原因，他就开始对中华民国史、国共斗争史和国共合作史进行深入研究。2001年4月，由“台湾商务印书馆”出版了由他著作的《从尼克松到克林顿——美国对华“一个中国”政策之演变》，史料翔实，论述严谨，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

2008年，马英九当选台湾领导人后，胡为真因为坚持“九二共识”， 积极推动两岸和平发展，支持签署ECFA和各项有关协议，于2010年2月被马英九任命为“国安会秘书长”， 统领台湾情报系统。后又任所谓的“总统府资政”。

胡为真的相貌、行为举止、声音，像极了他的父亲。式帮第一眼见到他，对他的印象是，他是个文质彬彬、学养深厚的人。胡为真落座后，说了句：“兄弟，你对为善讲的话他都告诉我了，有关资料和信我也看了，我们确系堂兄弟。按中国一句古语，我叫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随便谈谈吧，只要别涉及政治。”这话倒完全符合他行事稳健、为人低调的性格。式帮说，这次我到台湾来，一要见到你们兄弟姐妹，大家认认亲；二要到伯父坟头去祭拜一下，不知伯父墓在何处？为真说，家父墓庐建在阳明山上，按他生前所愿，面向大陆的一方，以便他能随时“看到”遥远的故乡。那伯母是否葬在一块？为真说，也在阳明山上。不过按这里的级别规定，家父只能单独建墓。

次日，式帮在中原大学一个秘书陪同下，来到阳明山胡宗南的墓地，献上了一束鲜花，并行了三个鞠躬礼。从墓地极目远望，前面是一片茫茫的大海，大海的彼岸就是祖国大陆。式帮想，安息的伯父这一下可天天见到自己小时候玩耍的故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