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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六十六号公路走

时间:2022-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那天我跟朋友站在加州圣塔莫尼卡的一片树荫下,他指着前方那条偃伏在阳光下的大路对我说:“看,六十六号公路!”对于文学发烧友,对于爵士乐发烧友,对于流行影视发烧友,甚至对于迪斯尼动画片发烧友,美国六十六号公路都是一个敏感的符号。当此之时,凯鲁亚克趁顺风车在六十六号公路上飞驰时唱着的歌在我心中响起。可是再伟大的诗人也会死,再长的道路也有尽头,六十六号公路早已隐没到地平线那边了,我的务实精神则刚刚抬头。

凯鲁亚克的《在路上》是我百读不厌的经典之一。二十五年前,当我第一次读到这部小说时,我心里想:将来我一定要去那些路上走一走。

那天我跟朋友站在加州圣塔莫尼卡的一片树荫下,他指着前方那条偃伏在阳光下的大路对我说:“看,六十六号公路!”

对于文学发烧友,对于爵士乐发烧友,对于流行影视发烧友,甚至对于迪斯尼动画片发烧友,美国六十六号公路都是一个敏感的符号。再没有另一个符号能够连接起这么多天差地别的共同记忆了。从文学经典《愤怒的葡萄》到爵士乐经典《在六十六号公路上找乐子》,到迪斯尼卡通剧《汽车总动员》,这条横贯美国东西的大路串联起了四五代美国人的喜怒哀乐,从草根阶层到文化精英,从学术界到娱乐界,六十六号公路无所不在。而在我的心目中,它就是《在路上》的主人公们走过的那条路。

今天我终于站到了这条大路旁,它已经功成身退,变成旅游者的天堂、导游编故事的素材、高速公路的背景,它像老祖母的睡帽一样含蓄地躺在加州五月的阳光下,而我,已经活到了可与它形影相吊的年岁,没热情也没力气在这条路上东奔西跑了。

不过我们还是决定租辆车,从高速公路上伴着它走一段。不管我们曾经有过多少浪漫的豪情,经过岁月的打磨,也压缩成了具体而微的务实精神。我知道,如今我在那条路上再也碰不到疯狂的牛仔和诗人,只会与一帮帮喧哗嚣张的旅游人士狭路相逢。既然如此,还不如从旁边免费快捷的高速公路上向它遥望,向它致敬。

美国的高速公路又叫“freeway”,你可以将它翻译为“免费公路”,又可以将它翻译为“自由公路”。当我们如风一般在那无边无际的高速公路上飞驰时,我却宁可将它译为后者。当此之时,再没诗情的人也多少能够感受到一点当年“垮掉的一代”诗人们的激情与狂想了。“米苏拉有个家/特拉基有个家/奧珀卢瑟斯有个家/其实都不是我真正的家。”当此之时,凯鲁亚克趁顺风车在六十六号公路上飞驰时唱着的歌在我心中响起。我便知道了,其实我一直都没读懂那本书,更不用说读懂那帮天才的混蛋了。我一直把他们看成特立独行的疯子。此时此刻飞驰在这条直伸向天边的大路上,我才心明眼亮:他们不是疯子,他们是先知。天才的艺术家都是先知,他们预感到了一个旧时代的逝去和一个新时代的来临,精神贵族主导的旧时代一去不返了,物质至上的新时代势不可当地来临了。

那些先知先觉者唱着旧时代的挽歌在这荒凉空旷的平原左奔右突,试图寻找一个精神家园,以安顿他们无处安放的心。他们那漫无目标的奔波呼号是行为艺术——以其绝望的行为为其绝望的艺术宗旨张目。

可是再伟大的诗人也会死,再长的道路也有尽头,六十六号公路早已隐没到地平线那边了,我的务实精神则刚刚抬头。我想起临出发时朋友告诉我,就在这一带的高速公路旁边有个名牌工厂直销购物中心,由于这地方还不太有名,还没像棕榈泉那个直销中心一样被疯狂的中国游客炒得名存实亡,朋友在这个直销中心曾经淘到打五折的coach(蔻驰)包,打三折的clarks(其乐)鞋。“不知道那儿有没有打一折的gucci(古驰)包?”我心里想。

就这样,我们来到这个美丽的小镇。高速公路把它划成两半:一半是一条古色古香的小街,夹道的木板小屋、干净如洗的石板街道、原木色调的休闲长椅、老旧的小店招牌、寂静的青草地以及怒放的红玫瑰和白玫瑰,让它看上去有如童话;另一半是别墅区,不是那种豪华的高屋大院,而是那种你可以想象自己躺在里面看月亮的村屋乡舍,小小的前廊和门院,木栅栏和大斜角屋顶,红屋檐白泥墙。

我站在这么一座小屋前不想走了。倚着木栅栏遥望着远方那为淡青色山峰所装饰的地平线,我心里想:这就是《在路上》里萨尔所看到的世界吗?刚才那还为买到打折gucci之渴望所充斥的心,顿时闯进了老萨尔那热切的逼问:“你的道路是什么呢,老兄?——乖孩子的路,疯子的路,五彩的路,浪荡子的路,任何的路。那条路到底在什么地方?给什么人走?怎么走呢?”

唉,老萨尔,我已经活到比你老一倍的岁数了,历经的风风雨雨足以令我明白,没有一条路可以直达天堂。我累了,我甚至没力气再去寻找那个直销中心,也许我的终点就是这座小屋,屋里有张床可以让我做梦,有些窗户可以让那些梦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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