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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首《贾生》诗的论辩

时间:2022-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为此,邓通怀恨在心,经常在文帝面前说贾谊的坏话。就中以唐宋诗人的三首《贾生》诗,最具有代表性。唐代诗人李商隐也写过一首《贾生》诗,同样批评了汉文帝。另一种看法,以宋代大政治家王安石的《贾生》诗为代表:王安石认为,汉文帝实际上还是重视贾生的,尽管没能提拔他为三公九卿,但他的政治主张已被施行,所以不能说贾谊是怀才不遇。班固在《汉书·贾谊传》中就是这样写的:“谊之所陈,略施

说起古代的治国精英,我觉得有两个人绝不应该遗漏掉——

一个是“磻溪一老”,周朝的开国功臣姜太公吕尚。传说他在八十岁的时候,垂钓磻溪,被周文王发现了,载回朝廷,尊为“师尚父”,后来辅佐周武王灭了殷商。他是中国历史上久享盛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和谋…略家。

另一个是“洛阳年少”,西汉初年才华横溢、富有改革精神的政治家贾谊。他在十八岁时,就经老师吴廷尉推荐,应征召入朝,被汉文帝立为博士,倍加重用。但是后来,以高才见嫉,屡遭排挤,仕途颠踬,一波三折,年仅三十三岁就英才早逝。

一个八十,一个十八,如此悬同霄壤,看似偶然,其实有必然的因素在。用老用少,用早用晚,既有古代士子本身的个性、命运、机遇问题,又同朝廷对待人才的态度、政策直接关联着。宋代的邢居实,少年有俊声,曾写诗给著名诗人陈无己,说:“微意平生在江海,尘冠今日为君弹。”说的是,我志在江湖,无意于仕进;今天,为您弹冠相庆,祝贺您即将出仕了。陈无己写了两首和诗作答,其一曰:

汉廷用少公何在,不使群飞接羽翰。

今代贵人须白发,挂冠高处未宜弹。

诗意是:以你这样超迈凡尘的少年英俊,如果生在汉代,是一定能够得到重用的。可是,现在不行了,如今看重老成练达,只有白发苍苍的老年人才能登上高位。所以,还是尘冠高挂吧,如今并不是弹冠出仕的时候。

这里说到了汉初朝廷重用少年英俊,确也是事实。贾谊就是一个显著事例。文帝时,每当提出问题组织朝臣们讨论时,许多老先生一时讲不出个“子午卯酉”;而少年贾谊却才思敏捷,学识渊博,又敢想敢说,对皇帝提出咨询的问题,他口若悬河,对答如流,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其他的博士们都认为贾谊说出了自己想说而说不出来的看法,非常佩服他的才能。因而得到文帝的高度赏识,一年之中三次超迁,官至太中大夫,还打算进一步把他提拔到三公九卿等更高级的职位。

贾谊上书文帝,主张改革政制,逐步削弱地方势力,巩固中央集权,以全力击溃匈奴,强调民为邦本,慷慨陈词,指斥朝政。有一些意见已被文帝所接受,付诸实行;但也因此触犯了当时一些当权大臣,如绛侯周勃、颍阴侯灌婴、东阳侯张相如等的切身利益,因而以“洛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为由,联合起来,对他加以排挤、攻讦。再加上贾谊年少气盛,看不起文帝的宠臣邓通,认为他不学无术,只知逢迎、拍马。为此,邓通怀恨在心,经常在文帝面前说贾谊的坏话。在这种内外夹攻的形势下,汉文帝便对贾谊逐渐地疏远了,直至把他贬出京城,安排他去做长沙王的少傅。

对此,唐代文人多持批评态度。王勃在《滕王阁序》中说,“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刘长卿过贾谊故宅时,也恨憾交识,写下了“汉文有道恩犹薄,湘水无情吊岂知”的诗句。“圣主”也好,“有道之君”也好,全抵挡不住身旁奸佞的谗毁。而贾谊自己,就更是满怀着悲愤,抑郁不平。他想到了与自己身世、命运相类似的爱国诗人屈原——他也是遭到佞臣权贵的谗毁而被贬出楚国都城的!于是,惺惺相惜,感怀不尽,在他南行路过湘江时,写下了一篇《吊屈原赋》,表达其对前贤往哲的无限景仰之情,也倾吐一番自己的怨怼与悲愤。

后来由于文帝的思念,贾谊又曾一度被召回长安。不过,当时尽管老臣灌婴、周勃等,或已死去,或遭罢黜,但是那个宠臣邓通还在皇帝身边,这样,贾谊仍然未能获得实际上的重用,不久,便被派往山东定陶,到梁王那里当了太傅。不过,人才是难以埋没的,是金子总要发光,锥处囊中也要脱颖而出。

贾谊不愧是一个盖世奇才,虽然远离枢要,却能高瞻远瞩,居安思危,透过当时政治局势的表面稳定,看到了里面潜伏着的严重危机。针对中央政权同地方诸侯王之间的矛盾,汉王朝同北方匈奴奴隶主政权之间的矛盾,接连多次向文帝上疏,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治安策》,就政治、经济、军事等多方面的问题,写出见解深刻、针对性极强、富有高度预见性的政治评论。

单就文学性来说,这也是一篇具有典型意义的优秀散文,以其说理透彻、逻辑严密、气势磅礴而垂范千古,传之久远,对后世的散文写作产生了深远影响。鲁迅曾说,贾谊与晁错的文章“皆为西汉鸿文,沾溉后人,其泽甚远”。毛泽东也予以高度评价,说:“《治安策》一文是西汉一代最好的政论,贾谊于南放归来著此,除论太子一节近于迂腐以外,全文切中当时事理,有一种颇好的气氛,值得一看。”

围绕着他的身世、际遇,包括是否得到了重用、信任这类问题,后代诗人写出了许多史论式的诗篇,提出了不同看法。就中以唐宋诗人的三首《贾生》诗,最具有代表性。

我们先来看宋代诗人张耒的《贾生》诗:

贾生未免孝文疑,自古功名叹数奇。

逐得洛阳年少去,白头绛灌亦何为!

诗的主旨,是要说明为政应该起用新生力量,充实新鲜血液,提拔年轻有为之士,否则,就会暮气沉沉,因循守旧,无所作为。作者明确指出,汉文帝把“洛阳年少”贾谊逐出朝廷,剩下那些白发苍颜的周勃、灌婴一辈老臣,又能有什么作为呢?这是从不重视提拔新进的角度批评汉文帝的;当然,用意在于借古讽今,说的是汉文帝,剑指的却是本朝掌权者。

唐代诗人李商隐也写过一首《贾生》诗,同样批评了汉文帝。“可怜”二字,表明了他对汉文帝虽然召“访逐臣”,却并未加以重用的惋惜之情: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这首诗所写的背景是:贾谊在长沙住了几年以后,文帝又把他召回长安,并于祭神祈福之后,在未央宫的正殿(宣室)接见了他。谈话中,问到鬼神的本源等问题,贾谊都对答如流,文帝听得入神,不觉向前移动,以便靠得更近一些,这时已经是夜半了。

李商隐的诗是说,汉文帝求贤才,访逐臣,一片思贤若渴之情,十分可嘉;但是,当贤才果真来到了身旁,却又只问鬼神之事,而并不涉及治国安民的大计,这哪里是真正重用呢!

关于这个问题,向来聚讼纷纭,莫衷一是。大致有两种截然相反的看法:一种认为,封建统治者“叶公好龙”,拉开很大的架势,似乎要重用贤才了,实际上却根本不知用人,李商隐的诗可说是这种意见的代表。另一种看法,以宋代大政治家王安石的《贾生》诗为代表:

一时谋议略施行,谁道君王薄贾生!

爵位自高言尽废,古来何啻万公卿!

王安石认为,汉文帝实际上还是重视贾生的,尽管没能提拔他为三公九卿,但他的政治主张已被施行,所以不能说贾谊是怀才不遇。自古以来,又有多少位列三公九卿之人,获得的只是一个爵位,而对其政治主张,皇帝则根本置之不理啊!所以,遇与不遇,恩宠厚薄,不在乎爵位之高低,而在于他的政治主张是否得以实施、采用。

应该说,王安石的诗抓住了要害问题,它不仅阐明了有关用才方面的卓越见解,而且,也符合当时的历史真实。班固在《汉书·贾谊传》中就是这样写的:“谊之所陈,略施行矣”,“虽不至公卿,未为不遇也”。看得清楚,王安石的诗正是从这两句史论中化出来的。

当然,从普遍意义上说,李商隐的看法也很有道理。知而不用,用而不专,多疑善忌,“叶公好龙”,恰恰反映了封建君主在选才、用才上的阶级局限性。

(198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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