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秋皎洁

桂香秋皎洁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的一个秋天，作家老舍先生应邀莅临湖南长沙，恰好国庆节与中秋节同为一日。是夜，省文联举行赏月晚会，省会画家邵一萍先生即席挥毫作画，画上悬一大红灯笼，配以桂花和芙蓉花。掌声中老舍先生欣然为画题诗曰：“国庆逢佳节，芙蓉映桂花，灯红歌不歇，明月照长沙。”不料几年后，“文革”劫难顿起，老舍先生为保全气节而逝，而邵一萍先生亦于寂寞中故去，令人扼腕叹息，只有画上的桂花依旧香气馥郁！

桂花原产我国的西南部，为温带、亚热带树种。每到秋天，天青月朗，桂花香气随风飘荡，真是“桂香秋皎洁”（庸·张九龄《感遇》）。

毛主席的《蝶恋花·答李淑一》中说：“吴刚捧出桂花酒。”此中含有两个典故，首先说“桂花酒”，《楚辞·九歌·东皇太一》有“奠桂酒兮椒浆”的句子，王逸注：“桂酒，切桂置酒中也。”可见桂花酒在古代常用于祭奠的仪式中。再说吴刚，唐人段成式《酉阳杂俎·天咫》说：“月中有桂，有蟾蜍，故异书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斫之，树创随合。人姓吴名刚，西河人，学仙有过，谪令伐树。’”

因古代的会试，有春、秋两试，而秋天正是桂花飘香之时，便把“蟾宫折桂”喻为榜上题名。清人思元主人《咏桂》云：“繁条细蕊无心折，欲折还须第一枝。”

桂花树是常绿小乔木，高可达十余米，枝叶密生。花序生于叶腋，每序着花三五朵，芳香扑鼻。金桂的花色为金黄色，丹桂的花色呈嫩红色，故有“金桂飘香”与“丹桂飘香”之说。

桂花入诗，从古至今，篇什繁多，而入画的却相对的少。究其原因，是叶茂干粗，而花型小且碎，难以传神。但吴昌硕却时常携桂入画。因他有写篆的深厚功底，故以焦墨写干写枝，明暗自分，互为穿插，顾盼生姿；以淡墨写叶，以浓墨勾叶纹；画桂花以藤黄蘸硃磦，或疏或密点于叶间，然后以淡墨写花茎，十分耐看。他的诗文佳妙，题款别有意味，如在一幅桂花图上，先题一引文：“色香味俱佳，秋花中仙品。月中所生，乃丛桂之祖，而常使吴刚斫之不已，岂非杀风景事？我欲使道士上奏绿章，乞免此役。”接下来又题七绝一首：“月中老桂枝轮囷，丹光碧叶寿万春。偶然写出不能似，应使嫦娥冷笑人。”

当代老画家宋省予，是一个有创意有追求的花鸟画家，曾言“好画不在大小幅”，故他的大幅画气势磅礴，景象万千，而册页小品亦“竖划三寸，横墨数尺，体百里之回”。我藏有他的《宋省予册页选集》。此中每幅作品皆可称是精品，耐得品嚼。我很喜欢册页中的《桂花酒》一图：右上部以淡墨画出一只白瓷酒壶；中下部以淡墨写一老枝，一分枝向右平伸，一分枝向左上斜而去，梢头几叶数花与壶相叠；叶为淡墨所写，叶纹为浓墨所勾；花以藤黄蘸硃磦点之；整幅构图十分简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