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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

时间:2022-01-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时至今天,当我将一些自述的文章收汇成集的时候,自然就采用了目前这个书名,因为我这几十年生命存在,到头来只不过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

我只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 (自序)

且说这根芦苇,说的就是我自己。

虽然芦苇并非珍品,只是野生草芥,但自喻为芦苇,倒还真不是我自己的创意。这个比喻,来自法国17世纪一位哲人,他把人称为“会思想的芦苇”。

会思想,是人有别于其他所有一切有生物的标志。由于会思想,人才曾被礼赞为“万物的灵长,宇宙的精华”,才成为了地球的主宰。但人亦可以其他性质与特点被喻为其他的事物,那么,法国先哲为什么把人比喻为“芦苇”?我想,不外是因其平凡性与易损性,就平凡而言,人的确如草芥,就易损而言,人何尝不是“一岁一枯荣”?这个比喻,既有由其知性自我意识而来的自豪感,也有因其易损速朽命定性而生的悲凉感。

与“芦苇”说相呼应的,在同一个世纪的法国哲学里,还有另一种“人类状况图景”说:“请设想一下,戴着锁链的一大批人,他们每个人都判了死刑,每天,其中的一些人眼看着另一些人被处死,留下来的人从他们同类的状况看到了自己的状况,痛苦而绝望地互相对视着……这就是人的状况的图景。”此两说,分别来自笛卡尔与巴斯卡,相辅相成,在17世纪构成了对人的本质与状况悲怆性的彻悟与认知,于后世颇具影响,特别是后者,到了20世纪更是得到马尔罗与加缪的直接继承,引发出他们超越与反抗人类生存荒诞的哲理。

无庸讳言,与“灵长”之喻、“精华”之喻相对比,“芦苇”之喻,远没有那么意境高远、精神昂扬、心态开朗、情绪激奋,而是要自谦得多,沉郁得多,甚至有些悲怆……

坦率地说,我在青壮年时代是衷心而热切地赞赏“宇宙精华”、“万物灵长”一说的,作为奋斗过程中的精神目标,作为沮丧时的“强心针”,也作为“精神危机”时的“救生圈”。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却离“精华”、“灵长”说渐行渐远,而日益认同与信从“芦苇”说,特别是随着自己进入年老体衰状态,眼见北大同窗老友不止一个相继作古,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儿子竟英年早逝,我更是痛感人的易损性、速朽性。时至今天,当我将一些自述的文章收汇成集的时候,自然就采用了目前这个书名,因为我这几十年生命存在,到头来只不过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

虽然与其他物种相比,“会思想”可以说是所有人的基本特征,但在人类之中,真正意义上、严格意义上“会思想”的人毕竟只是一部分,甚至只是一小部分。在“会思想”这一点上存在着各种不同的层次,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权声称自己作为人是“会思想的”,更不是所有的人,凭藉自己作为人的存在都有权宣称“我思故我在”,只有以思想为业、并以其思想的深邃远远优异于芸芸众生,特别是以其思想魅力而具有广泛悠远的社会影响与历史作用者,才无愧于“我思故我在”这样的自我认定。坦率地说,我远没有达到这个份上,我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工作对象、工作范畴而进行一些思索而已,由于我从事的是思想含量比较高的文化工作,要能应对下来就必须强迫自己“多思”,而自己也还算比较“勤劳”,于是几十年下来,也就自认为算得上“会思想的芦苇”这个称谓了。

尽管本书讲的是自己,但并非一部自传,并非以整个自我为对象而“从头到尾”讲述下来的“故事”,而只是对自己做过的一些事情所作的说明与记叙,而且是断断续续写出来的,往往是在某件事做成之后,不存在一个预定的、统一的计划安排与谋篇布局。所幸我所做成的那些事情,不论当时还是在事后都产生了一定的社会影响,不失为多少还有点价值的“文化事,学术事”,因而时至今日,这些叙述还可以作为一种“爪痕”汇集在一起,姑且名之为“文化自述”吧。

当下是一个写自传蔚为成风的时代,在社会上有点名位、有点名气甚至有点财力的,很多人都纷纷在写自传或自述作品,从“丰功伟绩”型的、“创业开拓”型的、“艺术人生”型的到“发家致富”型的、“游戏人间”型的、“顽痴大发”型的、“日子”型的甚至“月子”型的,形形色色、千姿百态、无奇不有。在这种社会氛围中,也曾经有过一些朋友与熟人建议我写自传。说实话,我也的确曾为此心动。但毕竟自己是研究文化史的,见识过自传类一些经典性的范例如卢梭的《忏悔录》与萨特的《文字生涯》等,一直认为写自传应该是一件令人敬畏的事情,并非人人都有资格、有条件、有能力去轻易从事的。窃以为,首先,要看写自传者作为一个人是否有足够的分量,包括他的存在、他的所作所为的价值与意义;其次,要看写自传者是否有直面严酷历史与尴尬人生、勇于作自我剖析并敢于讲真话的精神,果能如此,未尝不能产生与《忏悔录》、《文字生涯》等经典先例媲美的自传作品。而涉及我自己,我首先认定自己的分量实在不够,还不应该、也不值得为自己去写自传;其次,虽然我深知直面生活与人生是一种大勇美德,有时也不乏去追求仿效的冲动,但我更知道个人直面的程度完全取决于时代社会条件的制约,不是个人想痛快一番就能随心所欲的。有了如此一番自我观照,我也就欣然放弃了试图向同时代达人看齐、勉为其难、攀登自传高峰的非分之想了。

不过,我所已经做出的那些文化学术的事情,毕竟还需要有若干说明与解释,也算是一种对社会公众作出交待的责任与义务。于是,这就成为了这个结集的由来,也就构成了这本书自己的存在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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