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认的缺点

公认的缺点？

那日，和总编议论某公务员。我说，此人人品正、看问题眼光独到、文字也过关，应该游说他为本报写评论专栏。总编点头，深表同感，但跟着补充一句“可惜不会拍马屁，老升不上去”。不会拍马屁，不是又一条优点吗？会拍马屁的人，怎么写得好评论呢？总编又点头，深表同感，但又跟着补充一句“不会拍马屁，已是公认的缺点”。

不会拍马屁，已是……公认的缺点？

我听了，寒从心头起，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现实。

一位老领导，在大会上作报告说，我们有的同志只知道谋事、不懂得做人……听报告的转业军人在底下犯嘀咕：什么谋事、做人，我们部队里只看谁会带兵打仗。我分析，带兵打仗属于谋事范畴，打胜仗是唯一的硬道理，不错，这个部队风气好。后来，领导卸任，成了可以说说话的友人，我重提谋事做人这茬：您所谓做人，不就是搞关系嘛！谋事者一门心思谋事，追求尽善尽美，哪还有余暇去察看众人脸色、照顾各方情绪？如果一个单位人人都信奉靠本事吃饭，一门心思谋事，而不把精力浪费在所谓做人上，人际关系多单纯，事业准兴旺发达。领导联系实际思考之后，认可了愚见。

在中国的单位里，司空见惯的是，谋事者忙于谋事，做人者也一刻未闲着——忙于做人呗。或者说，一部分人在琢磨事，另一部分人在琢磨人。琢磨事的人没空琢磨人，琢磨人的人因为不琢磨事而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琢磨人。到头来，却往往是琢磨人的人“进步”了，风光无限；琢磨事的人嘛，领导没看见，原地踏步，累死活该。

琢磨事的方式极简单，埋头干活而已。琢磨人的方式，就千奇百怪了。这里暂且不表挑拨离间、造谣惑众、无事生非等等损招，单说拍马屁。有位老同志看不懂，愤愤道：“怎么相当一级的干部都成了家丁？”所谓“家丁”，就是在领导鞍前马后服侍、“拎包”的。这比喻，不能再形象了！

坊间一度盛行段子：“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可见拍马屁是何等的重要。马屁拍好了，领导高兴了，你就行了；反之，不拍马屁，或马屁拍得不到位，领导不高兴，你自然就不行了。多精当的段子，民间自有高人哪！没想到，这段子演变到后来更见水平：“说你行的人行，不行也行；说你行的人不行，行也不行。”就是说，你拍马屁还得拍对人，拍上行的人，你也就行了；反之，拍上不行的人，你也就不行了。容我狗尾续貂玩一下文字游戏：“说你不行的人行，行也不行；说你不行的人不行，不行也行。”

私下里，有位部级领导曾对我说，他最讨厌拍马屁。我口无遮拦：低级马屁可防，高级马屁呢？人都是爱听好话的呀。其实，关键并不在于喜欢还是讨厌马屁。如果升官这等事，不是一个人或少数几个人凭印象说了算，而是以业绩考察、提拔干部，让想干事、能干事的人有平台干成事，那么虚与委蛇、巧言令色的马屁精们自然就销声匿迹了。

静夜灯下闲坐，把平日里玩得来的朋友历数一通，发现竟没有一个是会拍马屁的，也没有一个不是凭实力说话的。我很高兴多年来交了这么些拥有“公认的缺点”的朋友，并且为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而自豪。

那位公务员朋友有言：“不违心做人，晚上睡得踏实。”谨以此，与志同道合者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