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倡议的“垂泪碑”

我在江先生陪同之下，前往“绿洲山庄”参观。当年，吕秀莲、陈菊就关押在这里。如今那里已经成了“狱政博物馆”的所在地。

“绿洲山庄”的大门口很漂亮，左边的巨崖上刻着“绿洲山庄”，而右边的巨崖中有一天然拱门，看上去很像桂林的象鼻岩。可是往日这里被称为“鬼门关”，犯人们竖着走进去，横着抬出来！

进门之后，是一座大礼堂，叫做“日新堂”，那是“政治犯”们听报告、接受“思想教育”的地方。礼堂的左边一幢两层楼高的房子，那就是监狱“八卦楼”。监狱呈十字型放射状，十字的交叉处，便是监狱的中央监控管理处，狱警坐在那里，那十字形的四条长廊尽收眼底，清清楚楚。一、二楼分成8个区，各有大小牢房52间，多数受难者拘押在一楼，二楼只关押过少数身份特殊者。

我参观底楼的牢房，每间10平方米，关押10～12个犯人。墙角有一个便池，大小便以及洗脸、漱口、擦身（无法洗澡）都在那里。晚上，一个人紧挨一个人睡在地上。

还有大一点的牢房，双层铺，中间一条窄窄的过道，几十个人挤在一屋。

在走廊尽头，有几间特殊的牢房，四壁以及门后都钉着充气的橡皮，叫做“橡皮牢房”。关上牢门之后，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线。这样的“橡皮牢房”实际上就是禁闭室，用来处罚那些不听话的犯人。关在里面，犯人即便用头撞墙，也无法自杀。

江先生带我到“八卦楼”旁边的另一处牢房。那里四周是高墙，高墙之上安装着带三角尖刺的铁蒺藜，与普通牢房隔开，是“狱中狱”。那里是单人牢房，更加难受，因为单独监禁，终日无人跟你说话。

如今，“绿洲山庄”展出许多历史照片，还做了许多犯人蜡像，让参观者身临其境一般看到当年的监禁生活。

绿岛监狱人权纪念碑

当年绿岛监狱犯人各种各样的罪名

曾经在这里被关押10年的作家柏杨曾经提出，绿岛可以开设“监狱旅馆”，旅客还可指定“柏杨牢房”居住，并发给住宿的旅客黑白条纹的囚衣，在用餐时要向班长报到。柏杨甚至想好一段广告词：“如果你想不自由，就必须付费”。

至于“进德山庄”，亦即“绿岛技能训练所”，对犯人进行电子、木工和美术等方面的技能训练，以达到出狱后重新做人的目的。

如今“绿洲山庄”、“自强山庄”、“进德山庄”都已经人去牢空。作家柏杨曾经多方奔走，希望能在绿岛上，竖立一座“垂泪碑”，以追念那段黑暗的岁月，并衷心期盼母亲们，永远不用再在暗夜中，为儿子哭泣。

1998年，柏杨倡议的“垂泪碑”，终于以“人权纪念碑”之名，在绿岛落成。

我来到位于将军岩旁的“人权纪念碑”。入口处是一段用花岗石铺成的倾斜的圆弧形步道，步道的花岗石墙壁上镌刻着曾经关押于绿岛监狱的“政治犯”的长长的名单，在姓名之下刻着在绿岛监狱关押的起止年份；被枪决者则刻着枪决日期。沿着步道向下走下去，我看到一个圆形的水池，名叫“泪泉”。“泪泉”上方是几根圆柱扛起的水槽，水槽联结着上面一个圆形水池。下雨之后，上面圆形水池的水就沿着水槽流至“泪泉”上方，一滴又一滴地滴进“泪泉”，象征着母亲的泪。

在“泪泉”旁的一块长方形的花岗石上，刻着柏杨的一句话：

在那个时代，有多少母亲为她们囚禁在这个岛上的孩子，长夜哭泣。

2008年4月29日凌晨1时12分，享年89岁的作家柏杨，病逝在台北新店的耕莘医院。遵照柏杨先生生前的遗愿，柏杨家人把他的一部分骨灰撒在绿岛附近的海洋；而另一部分骨灰，则由夫人张香华和子女携带，在家乡河南新郑龙湖镇的河南福寿园安葬。

我感谢江先生带我周游绿岛并进行详尽解说。在离开绿岛时，他告诉我，坐在船的底层的中间位置，在风浪中摇晃就不厉害。我照他的话做了，加上返航时顺水，所以妻没有呕吐。回程的旅客甚多，其中有一支150的台湾旅游团。

回到台东富冈码头，刚上岸，菲翔旅行社的轿车已经等在那里。轿车行驶近半小时，到达台东火车站。在那里乘坐“自强”号列车回台北。

到达台北时，下着大雨。非常幸运的是，这几天在台湾南部旅行，天天晴天。据说台北一直下雨。我们带了折叠伞，在最后一刻派上用场。

回家已经夜11时，孙子、孙女都睡了，长媳烧好锅贴给我们做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