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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的眼泪

时间:2022-01-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9月的一天,高双喜接到了他父亲的电话,说他母亲病危,已经住进了茂林县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了,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双喜的父亲这才拨通了小子的电话。在飞机上,高双喜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但双喜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双喜把打肖实的事告诉了山杏,山杏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高双喜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双喜的母亲揩了一把汗说。

9月的一天,高双喜接到了他父亲的电话,说他母亲病危,已经住进了茂林县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了,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双喜的父亲原想连夜转院到北京,可医生告诉他,病人经不住路途上的折腾,有可能死在半路上,让他们赶紧准备后事吧。噩耗来得太突然,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双喜的父亲不知道怎么办,是哭,还是喊?这时候,他婆姨用微弱的声音告诉他,她要见小子双喜。双喜的父亲这才拨通了小子的电话。

高双喜接了父亲的电话后,脑海中一片空白,一阵阵眩晕让他差点一头栽倒。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简直要击溃他的心理防线,意识还没有彻底地清醒过来。他浑浑噩噩、摸爬滚打地上了飞机,心急火燎地想让飞机再快点。他要赶快出现在母亲跟前,看看母亲怎么样了。

在飞机上,高双喜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担心焦虑母亲病情的同时,另外一种悲伤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心,感情的狂涛在胸中澎湃。

生活啊,有时候打败我们的并不是物质上的贫困或者缺乏带来的危机,往往精神方面的打击和煎熬常常使我们坠入深渊,难以自拔,失去对于生活的希望和热爱。

我们的双喜现在何尝不是这样呢?

自从那个叫肖实的神秘男人闯进他和白山杏的生活后,他就没有过一天安稳的日子。肖实的出现使他和山杏原本逐渐建立起的感情,很快就土崩瓦解了。他现在想和肖实以男人的方式决斗一场,一场定胜负。即便是你死我活,总比现在活受罪强啊。

自从肖实追求山杏后,高双喜的心情就像平静的湖水不断溅起涟漪而不能平复。他没有办法阻止肖实,只能劝解山杏不要被肖实的花言巧语所蒙骗。刚开始,山杏听他的话,故意躲着肖实。每次在酒吧演出,肖实以各种理由想约山杏出去时,没等到山杏开口,双喜就一口回绝了,这常常让肖实碰一鼻子灰,悻悻而归。但双喜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那次,山杏去了肖实的生日宴会,喝得酩酊大醉,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与肖实发生了男女关系。那晚以后,山杏整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来,不上班。高双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曾愤怒地让山杏报警,让那个卑鄙的小人锒铛入狱。可山杏哭着死活都不让他做。后来,双喜气不过,就找到肖实,趁着对方还不知道是谁,冲上去,把他暴打了一顿,为山杏出气。

双喜把打肖实的事告诉了山杏,山杏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每天,高双喜顶着睡意起来,做好饭,给山杏端到跟前,让她吃。刚开始,他劝山杏要振作起来,不要折磨自己。可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劝,山杏一句话不说,把头埋进被子里一动不动。后来,他也不劝了,每天来到房子,给她收拾房间,擦洗家具,把房间收拾得亮亮堂堂、干干净净的。即使很干净了,双喜也会照常地擦洗一遍,只为能有一个合适的理由陪在山杏的身边。两个礼拜后,山杏主动跟他说话了。她像极了一个大病初愈的孩子,显得憔悴和虚弱。双喜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就像这样,一辈子把她抱在怀里,不放手。他愿意奉献出自己所有的东西,甚至生命来呵护她,就像呵护自己的生命一样。几天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满腔热情,只是一厢情愿,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山杏竟然原谅了肖实,两个人正式开始交往了。以一对情侣的身份交往。山杏再也没有去过那家酒吧,双喜也递交了辞呈,离开了那家酒吧。他已经厌倦了夜场的生活,生物钟的紊乱使他患上了胃病。那天,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他原来居住的地方,他刚来省城卖唱的贫民窟。那些曾经和他打成一片的伙计们见熟悉的老朋友来了,高兴得问长问短。晚上,他和那帮伙计喝酒喝到天亮,脑海中不时闪现出山杏的样子,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他想用酒精麻痹自己,心里的苦楚和难受只能通过一杯杯的酒释怀,似乎只有酒精才能明白他心里最需要什么,最想念什么,最割舍不下的又是什么。他借着浓烈的酒精高喊:“白山杏,你的眼瞎了,你就不懂我对你的好,我恨你……”

高双喜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舷窗外,稀薄的云彩飘荡在脚下。广播里传来声音,飞机马上就要落地了。双喜已经坐立不安了,此刻就想解开保险带,打开舱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看到他母亲。

十几分钟后,他下了飞机,立即冲出航站楼,迅速跳上一辆出租车,向茂林县医院赶去。在打通他父亲手机的时候,他父亲哭着说:“快,你妈不行了……”

高双喜一路几乎是哭喊着跑到重症监护室的,就在他踏进门的一瞬间,监护器上的心电图成了平直的一条线,他母亲永远停止了呼吸,在遗憾中离开了这个世界……里面的人已经号啕大哭起来了。高双喜三步并两步地扑到母亲跟前,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可怕。他撕心裂肺地喊着母亲,他母亲冰冷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泪顺着他的脸颊不停地往下滴,高双喜很害怕,感觉全身发冷,他的意志正在受到某种力量的打击和摧残,血一下子全涌到了脸上,他一头栽倒在了病床上……

“妈,你坐下,喝口水,休息一下,我来!”在一块土豆地里,高双喜对正在卖力刨土豆的母亲说。

“妈妈不累。马上快到晌午了,你去附近捡上点柴火,再到咱那水道壕里割点大葱。咱们晌午就不回家了,就在地里烧土豆吃。我给咱捡上几颗好土豆。”双喜的母亲揩了一把汗说。

噼里啪啦的山火把新鲜的洋芋烤得黑黄黑黄的,土豆的清香不断从柴火中溢出。双喜和母亲操起双手,一手拿着烧熟的土豆,一手拿着大葱,一口土豆,一口大葱地吃了起来。那味道绝对胜过食堂里那些美味佳肴。

母亲接连吃了五个洋芋,然后在米汤罐子里舀米汤喝。这时,风和日丽的天空突然变得狂风四起,乌云密布,母亲被一团飓风卷起,飞向了天空。天际黑暗之处,一群吹手站在一朵祥云上,从山的那边走来。几个穿着孝服的人,拿着花圈,赶着一群麻雀,哭喊着,向母亲走去。母亲的身体逐渐被飓风吞没,直至完全毁灭。瞬间,天上下起了雨,雨水流过柴火的灰烬,变成摊摊鲜红的血水。

双喜追着那团飓风,撕心裂肺地喊着……他“啊”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豆大的汗珠布满在脸上。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原来他在家里,刚才做了一个梦。

“咋了?做噩梦了?”他父亲在一旁关切地问道,“你在医院昏过去了,都睡了快一天了。”他父亲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红得可怕,显然是由于睡眠不好和过多流泪造成的。

“我妈呢?”双喜急切地问道。

“在医院还没拉回来,家里正在准备办后事。”

“我要见我妈。”说话间,双喜已经跳下了床。

“不要闹了,还嫌家里不够乱吗?”父亲一声喝住了他。

“我妈怎么会……怎么会……就不在了……”高双喜仍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二十天后,高双喜拿着一些纸钱和贡品来到了母亲的坟茔前,这是母亲下葬后他第一次到母亲的坟前给母亲烧纸。插在坟堆上的招魂幡向大地诉说着人间的喜怒哀乐。风顺着山坡刮了起来,高双喜手捧着一把黄土,朝天扬起,被风刮走。他跪下来,特别想再哭一次,可是眼泪已经在母亲的葬礼上流干了。那几天,他每天守在母亲的灵柩前,为母亲守护在人间的每一天。在每个白天,在每个黑夜,他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此刻,他只想拿起手中的吉他,蘸上满满的思念,唱起心中的歌谣,给埋葬母亲的土地涂一抹生命的色彩……

不久,他的人生就会在另一片土地上开启。

他父亲给他在柳沟煤矿找了一份工作。两天后,他就要到矿上报到。他将暂时放弃自己的理想,听从家里的安排,安心地在煤矿上班。他高双喜不能为了自己的理想,不管不顾一切,他不能活得那么自私。母亲病情的加重和他有直接的关系。由于他到省城卖唱,他和父亲之间经常闹矛盾,关系十分紧张,他母亲夹在中间左右都不是个办法。每当父子俩吵闹时,他母亲就站在一旁偷偷地擦眼泪。长年累月,三口之家很少能有机会坐下来一起吃个饭,一起拉个话,像正常家庭一样,有温暖的家的气息。这一段时间,高双喜时常忏悔自己的固执。以前,他干任何事从来不考虑家里人的感受,只要认为是对的,会满腔热情地干,别人的话他很难听进去,叛逆执拗的性格使他的行为曾经深深伤透了父母的心。他在反思中不断忏悔自己的行为。母亲的死,给他沉寂的精神世界来了一记响亮的重锤,让他重新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生活是最好的一本教科书,我们可以明得失,知对错,不断在纠偏补漏中完善自己、成就自己。

高双喜弹完吉他后,就捡了一些柴火,把吉他烧了,以此来证明自己目前的立场和态度。他主动找到父亲,和父亲来了一场促膝长谈。他对父亲说,他要做一个有用的人,对社会,对家庭有用的人。他父亲听得差点掉下了眼泪。这是他和父亲第一次面对面,平心静气,拉这么长时间的心里话。

去煤矿前,双喜和铁生这位好兄弟见了一面。他们拥抱,嘘寒问暖,彼此拉住对方的手不松。他们不会说太多煽情的话表达心中的情感,喝酒是表达情感最直接的一种方式,唯有把情感寄托于烧酒中,才能体现兄弟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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