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白杨林

出营房北行5公里左右，便是渭北塬，塬头地边是一大片白杨林，树很高，林很密。我当指挥排长的第二年，被抽调到集团军炮兵指挥部组织侦察特训班的专业训练。所以，渭北塬边的这片白杨林，最为熟悉。这次是我不再玩雷达，改变专业带标图和侦察去训练，也不再采用原来的训练方法。

我负责带领侦察一米测手，训练人员有装甲××师，步兵×师地炮团，××师高炮团，外加我们旅的侦察骨干，总共50多人，组织起来不难。

每日早上带着测距机和饮用水便去了训练区域，渭北塬并不算高，平均六七百米的海拔。站在塬头边缘，眼前的西部大城也不过是一条顺着渭河摆开的长丝带，往南是秦岭大山，身后是看不到边际的渭北土塬。

我用炮指提供的激光测距仪，对着塬下城区的各种明显地表建筑扫描几圈，再分为N个组编号做出标记，依次测出各区不同目标的实际距离。这装备虽是81式，不算最先进的，但已经非常好用，地面固定目标误差正负5密位，每分钟最快可以测出27个点位的有效斜距离。建好训练档案，我的这帮兄弟们便拿出随行装备的一米测距机对指定的目标进行练习，每组做完后记下他们的距离，我再对着档案基本准确数据进行成绩判定。

测距的要领一学就会，体视感的建立很快都会有，测距中对光标的判定读数却不是那么好把握，感觉出问题，误差就会很大，稍有不慎会差出几百米。

这只是基础训练，他们回去后实际要用到的是用这种测距装备对空中运动目标进行测定，向炮兵阵地传送报读射击距离，这就是20世纪末炮兵分队侦察兵的主要职责。

训练间隙，我们会找些乐子，比如抓蛇。我的左手曾经被土蛇咬过，那次小的意外是因为我激怒了蛇，它要闪进地洞时我手快抓住还没进去的大半蛇身，强行拉了出来。可能是我下手狠了点，把它倒着拽出来了，蛇似乎有些恼羞成怒，闪电般地回头对我的拇指点了一下。感觉像蚂蚁或者针刺了一下，大拇指根部出了两点血珠，血色不黑，感觉伤口不发麻，应该无毒。侥幸，我也火气上升，不客气地将蛇头钉在了杨树上，用小军刀划开蛇的七寸下的一圈，往下狠劲儿一拉，连肠带肚，蛇皮便脱了下来，翻出蛇胆，扔进嘴里。剁掉蛇头和尾巴，钢丝穿着挂在木条支架上，乱七八糟地撒些方便面的调料，柴火烤肉，这便是我们野外的自制烧烤。

这活动不是天天组织大家做，被首长发现要挨训的，正课时间是不允许干与工作无关的任何事儿。有时我便给制定一些相当高难的激励目标，达到我要的指标了就瞅时间灵活搞些小动作。每当要组织非法活动时，便预先在集训区域通视角度相当有利的制高点设置俩观察哨，遇有情况立即通知，迅速组织大家有序列队，一本正经地刻苦训练，直到检查的首长离去。大概两三天一次。蛇胆吃多了，身体似乎变得和蛇一样的冰冷，有几位兄弟就取笑说将来也许会有蛇蝎般的心肠，因为吃了过多的蛇蝎。没有道理，但我有些信了，再不敢过多生吃这些，曾经在吞食时不小心咬破了蛇胆，很惨，胆汁渗进了口腔，刷牙、洗漱都不管用，几天后嘴里还是异常地发苦。或许真是因为吃了较多蛇胆，后来的整个夏天，人真的不再过多出汗，手心脚心时常感到冰凉，即便到了高温天气，多数兄弟热得难受，我们几个却热不起来，出汗也不过分。

可能从文明环保理念讲，我们的所作所为要受到指责，佛说，杀生罪孽深重，道也会责怪我们没有善念，人会说年轻人不珍惜生命，破坏生态。但那时反正做下这许多任我行之的荒唐之事，我确实那样带头做过，而且不计后果。恶也罢，善也罢，在那火辣辣的年代，年少的我和兄弟们总有许多无知的胆大妄为。

这是在军营里被人带着训练和带着别人去训练的一段往事，在那个大营区里，也就这样带着，帮着，传递着能量和信息。没有谁比谁强，只是都在努力，都很勇敢，走到后来，我们一起拥有了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