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去浦东

星期天的早晨，乡下阿爸来接我们到北蔡的老家去。那天正巧下着蒙蒙细雨，身材魁梧的阿爸，穿着雨衣和高筒套鞋，一副老工人的利索打扮，带我们乘上一辆公共汽车，在董家渡站下了车，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排队上了轮渡船。过江的筹子是阿爸事先买好的，只见过口子时他用手一甩，哗的一声，筹子就飞进了投筹箱。第一次登上诺大的双体渡轮，想到当年天津过河的小驳船，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阿爸说到浦东只在浦西这面收费，回来过江就不收了，因为过去乡下人进城做生意，不论挑米挑菜，开始还没有钱，所以不收费，等回来时，生意换到钱后，就可以有钱买筹子了。听阿爸这一说，觉得这种制度倒有点儿人性化管理的意思，上海毕竟是世界上有名的大都市啊。

一过江，显然浦东比浦西相差很多，不见高楼大厦的踪影。渡口边上是一个很大的煤炭码头，高高的煤堆像小山包一样，想在没有天车的旧社会里，码头工人大概就是用“过山跳”来往其间吧？对岸的渡口是塘桥，塘桥是市区和郊县的分界，非常热闹，过了这里就是川沙县的地面。从渡口要到塘桥汽车站，须走很长一段石头路，雨天泥泞，路很不好走。阿爸抱着他的小外孙，步履飞快，我年轻力壮跟着他竟有些吃力。

汽车站规模比较大，有无数条到郊县的线路与车次。我们去北蔡，要乘塘川线，买好车票以后要排队乘车，人很多，在铁栏杆中得绕几个来回。阿爸说因为有孩子，所以才等座位，不然到北蔡只有三站路，要站立位早可以走了。后来我们知道，其实不等座位，在外面站头上还有沪南线，而且可在北蔡的下一站陈家桥下车，那样离家的路还近一些。如若是从十六铺码头过江，东昌路还是沪南线的起点站，只是多花五分钱的票罢了。可见阿爸对此还是有节省计算的啊。

汽车在沪南公路上走，过了杨高路到处是菜田，一幅乡村景象。迎面路上时有把蔬菜垒得高高的拖拉机和三轮拖车的队伍向市区进发，见此像便知农民之辛苦，他们是没有星期天的。突然一股刺鼻的怪味飞进车厢，说明这一带有化工厂。再往前走，路边的厂房多了起来，阿爸说前面就是棉纺二十八厂，也就是老早的安达纱厂，北蔡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