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平息后的靖西排干，其名声随着边贸热的兴起一夜之间震响了。起初，人们只是通过道听途说了解它，而后，更多的人走进了这个向来讳莫如深高度戒备的军事要冲。初冬时节，我踏上了这块慕名已久的边陲重地。
车子通过龙邦边境检查站时，路旁的“军事禁区”的牌子告诉我：再往前，你就会有初到国门的全新感觉——提防着点，此地非同寻常，切莫胆大妄为。一时间，我的心被戒备和新奇紧紧地攫住了。
我们静静地坐在车上，大家沉默不语，车子飞快地驶下一个弯曲的陡坡，在凹地里停下，我心想这大概就是排干了吧，一打听，没错。下车后的第一件事是目测这个小有名气的边贸点的宽广度。
被大山和国门包抄起来的排干不过是能容纳一两个班学生做操的弹丸之地。放眼国门外，那边的开阔地相对大些，像楔子一样插进两山之间，我方的排干只是个小小的楔头，与我原先的设想相距甚远。
狭窄的山间地好生热闹，人流汇集，其中不乏像我这样怀着好奇心的看客，但最多的还是买卖人。他们或穿梭其间招揽生意，或席地摆摊兜售。所卖的东西实在让我无法归类，铁木砧板尤多，其他的小至针头线脑，大至机器布匹，都成为他们手中赚钱的“王牌”。
一个卖尼龙吊床的越南男子见我们在有滋有味地逛游，忙凑过来，递过尼龙吊床，说：“事（十）块。”我身边的一个同行给他还了价，他看我们无意买吊床，也就不再纠缠了。
公路斜坡左侧，一个穿着还算入时的越南姑娘正在地摊上挑选布匹，她半蹲着，很内行地手抻眼辨，那架势即使一个的疵点也逃不过她的眼睛。她不时将不合意的布匹打回来，又攀上手扶拖拉机抱出几匹来再挑，边挑边在硬皮本上做记录。我用眼角余光瞟了一下，只见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越文，但我认得的仅有几个阿拉伯数字。她几乎是动手不动口，即便如此，我以为此女确实是商场老手，小觑不得。
排干不过如此，大多数摊点席地摆着，顶多在地上铺一张塑料布。一些地方还有人们来不及处理的垃圾，但我相信这不是永远的风景，正如相信排干不会是但见硝烟不闻商风一样。
临别时，站在排干中央，仰望着头上的金鸡山哨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我朝山上大喊一声，或者举旗招摇，哨所里的人肯定听得明白看得清楚。当我们曲里拐弯爬上十二道门哨所时，俯瞰山下，竟是刚刚离开的排干，我还以为远离了它呢。如没有这登高一望，还真不能一睹排干全貌呢。
友人曾不屑地说排干不过是个“砧板市场”而已，此言实在有欠公允，一个向来连飞鹰走兽都摄入两军眼中的弹丸之地，能有如今这般天地已非易事，好在硝烟已随流云逝，排干正在深挖潜力，若假以时日，重游当惊排干殊。
原载《右江日报》1993年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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