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一体，上下同德

【君臣上·第三章】天有常象，地有常刑（形），人有常礼，一设而不更，此谓三常。兼而一之，人君之道也；分而职之，人臣之事也。君失其道，无以有其国。臣失其事，无以有其位。然则上之畜下不妄，而下之事上不虚矣。上之畜下不妄，所出法则制度者明也；下之事上不虚，则循义从令者审也。上明下审，上下同德，代相序也。君不失其威，下不旷其产（业），而莫相德也。是以上之人务德，而下之人守节。义礼成形于上，而善下通于民，则百姓上归亲于主，而下尽力于农矣。故曰：君明、相信、五官肃、士廉、农愚（淳朴）、商工愿（谨厚），则上下体而外内别也，民性因（因循，沿袭）而三族制也。夫为人君者，荫德于人者也；为人臣者，仰生于上者也。为人上者，量功而食之以足；为人臣者，受任而处之以教。布政有均，民足于产，则国家丰矣。以劳授禄，则民不幸生。刑罚不颇（偏），则下无怨心。名正分明，则民不惑于道。道也者，上之所以导民也。是故道德出于君，制令传于相，事业程于官，百姓之力也，胥令而动者 也。

天有不变的气象，地有固定的形态，人也有一套稳定的礼，也就是行为规范。天地人，古代称为“三才”。他们的特性一经创立就永远不再变动，所以叫“三常”。先用天地做铺排，重点落在“人有常礼”，礼是像天地一样恒常不变的。然后指出“礼”最重要的原则是“兼而一之，人君之道也；分而职之，人臣之事也”。君主之道是兼而统之，协调统帅各部门的。各自分工，尽忠职守，这是大臣的事业。君主如果违背了这个道，就会失去国家。大臣不能尽忠职守，就保不住自己的官位。管军事的总是打败仗，管财政的搞得国家负债累累，就会被撤职。那该怎么做呢？“然则上之畜下不妄，而下之事上不虚矣。”君主豢养百官，不能乱来，不能喜怒无常。倒过来，群臣为君主效劳，就要忠诚老实。这里的“畜”，是“养”的意思。古时候，认为官员都是靠皇帝养的。这和现代西方观念不一样。他们认为，公务员是靠纳税人养的，官员要对纳税人负责。现在我们社会上的观念介乎两者之间，认为干部是国家养的，对国家负责，而国家是个很抽象的概念。举个例子，去美国图书馆借书，他们热情得不得了，到处帮你找，非常主动。因为他们认为，纳税人养着图书馆，来借书的人越多，越能说明图书馆没有白花纳税人的钱。在我们这里，借十本书，他可能回答你只有两本，明明有也不愿跑上跑下去帮你找。因为他没有纳税人养图书馆的观念，不用对你负责，多一事不如少一 事。

“上之畜下不妄，所出法则制度者明也；下之事上不虚，则循义从令者审也。”皇上规定的法律、制度、权限、规程都很明确，就叫“不妄”。百官照章办事都非常审慎，就叫“不虚”。这样，“上下同德，代相序也”。上下同心同德，一代一代延续下去，形成一定秩序。“代”，更替，虽然人事在不断更替，老人退休，新人上台，但制度是有延续性的。于是“君不失其威，下不旷其产，而莫相德也”。“旷”，旷废；“产”，事业，职守。君王不会丧失其权威，百官不会旷废其职守，君臣互相之间也没有什么可以感恩怀德的，因为大家都是循规蹈矩。美国老百姓从来不会说感谢奥巴马的，因为即使总统换了，制度也不变，大家都是照章办事，没有谁要对谁感恩戴德的。“是以上之人务德，而下之人守节。”君主务德，群臣守住职责、本分和规 范。

“义礼成形于上，而善下通于民，则百姓上归亲于主，而下尽力于农矣。”义礼是在上层形成的，如果上面的领导人不做表率，社会上是不可能形成风气的。要求年轻人去支边，开发大西北，高干子弟却在那里发大财，在纽约、伦敦买豪宅。没有人会把你的号召当一回事的。君主的“善”，好处要一直通达到老百姓，使他们感受到。这样老百姓才会真正爱戴你，拥护你，才会努力生产。所以说，“君明、相信、五官肃、士廉、农愚、商工愿、则上下体而外内别也，民性因而三族制也”。君主明智；宰相忠实；“五官”，内阁部长有威严；基层官员正直，不避恶；农民淳朴；工商业者谨厚，就能上下一体，而内外又有分工。这里的“内外”指朝廷内外，中央和地方。民风一代代传下去，祖孙三代都谨守礼 制。

“夫为人君者，荫德于人者也；为人臣者，仰生于上者也。为人上者，量功而食之以足；为人臣者，受任而处之以教。”君主是庇护造福于臣属的，臣属是依赖国君而生活的。君主要根据臣属的贡献，而提供给他们足够的生活资料。臣属接受了官职，就要在任上教化百姓。“布政有均，民足于产，则国家丰矣。”施政要公平，劳逸均匀，老百姓就会为满足生活需要而努力生产。国家经济就可以繁荣富足了。因为“以劳授禄，则民不幸生”，按劳分配，老百姓就不会去搞旁门左道，造假酒、制假药、卖地沟油了。“刑罚不颇，则下无怨心”，刑罚没有偏颇，对什么人都一视同仁，社会上就没有什么可以埋怨的了。“名正分明，则民不惑于道。”上面人襟怀坦白，行事名正言顺，老百姓对你教化大家的“道”才会深信不疑，没有疑惑。社会主义也可以说是一种“道”，我们国家的意识形态。执政者要使老百姓相信、接受，自己首先要按社会主义的“道”去做。无论是中国特色，还是法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就是“各尽所能，按劳分配”。有些领导人家族积累了上亿资产，你这是按劳分配，是“名正分明”得来的吗？老百姓就会疑 惑。

“道也者，上之所以导民也”。道是统治者用来引导老百姓的，所以“道德出于君”。“制令传于相”，宰相根据道来发布命令。“事业程于官”，百官来跟进各项事务，“程”，铨也，课也，督促的意思。“百姓之力也，胥令而动者也。”百姓出力，出多出少，出得急出得缓，视法令而行。“胥”，“看”的意思。法令顺民心的话，老百姓就会出力。否则老百姓就会磨洋工，敷衍了 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