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咏史诗

中国最早的咏史诗，是东汉史学家、文学家班固的《咏史》，见南朝梁萧统编《昭明文选》（亦称《文选》）。

班固（32—92），字孟坚，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其父班彪编纂《史记后传》，病故后班固接手续作，被人告发私改国史，入狱。经弟班超上书力辩，得释。后被召为兰台史令，转为郎官，典校秘书。历二十五年之久，修成《汉书》。后随大将军窦宪伐匈奴，为中护军。窦宪以外戚谋叛罪被迫自杀。班固受牵连，下狱死。原有集已佚，明人辑有《班兰台集》。

咏史诗为诗歌之传统题材。诗有咏史之作，班固开了风气之先。其后王粲、张协、左思、鲍照等均有所作，《文选》据以立“咏史”一门。六朝以降，作者更多，遂成为一种诗体。后人便将以史事为题材的诗，泛称为咏史诗。此体诗最忌就史就事的陈腐议论，而贵在以深微之寄兴，发古人之幽思，曲折地表达作者对于现实的态度。

《咏史》诗写的是西汉初期孝女淳于缇萦上书救父的故事，《史记·扁鹊仓公列传》《汉书·刑法志》均有记载。全诗如下：

三王①德弥②薄，惟后用肉刑。太仓令③有罪，

就递长安城。自恨身无子，困急独茕茕④。

小女痛父言，死者不可生。上书诣⑤阙下，⑥

思古歌鸡鸣⑦。忧心摧折裂，晨风⑧扬激声。

圣汉孝文帝，恻然⑨感至情。百男何愦愦⑩，

不如一缇萦！

本诗分三部分：首两句，追叙肉刑起始，以引出太仓令淳于意将受肉刑事；中间十二句，叙述淳于意获罪，缇萦上书救父，愿入身为官婢赎父刑罪，文帝深受感动，决定赦免其父，并由此废止肉刑的故事；最后两句，写诗人有感于此，不禁长声吁叹：众多男子汉是何等愚笨，竟不如一女子！

班固一生两次入狱，早年的那一次，由于其弟班超施救，才得以赦免；晚年的这一次，却处于无人救援的境地。《咏史》很可能作于其晚年系狱之际，借咏史以抒怀，以寄寓自身的现实感慨。此诗虽历来有“质木无文”之评，但它触及弊政，有感而发，叙事简洁，语言质朴，作为五言诗创制时期的作品，实在是一首唱叹情致的成功之作。

【注释】

①三王：指夏禹、商汤和周之文王、武王。

②弥：终。

③太仓令：官仓的小官。指汉初名医、淳于缇萦之父淳于意。

④茕茕：孤独之状。

⑤诣：前往，去到。

⑥阙下：宫阙之下，指帝王所居之处。此处借指朝廷。

⑦鸡鸣：《诗经·齐风》篇名，抒写女子天未明，即一再催丈夫起身。此处写缇萦上书宫阙下，想到后宫催促君王上朝之情。

⑧晨风：《诗经·秦风》篇名，歌咏女子“未见君子”之忧。此处写缇萦为父事忧急断肠，在阙下哭号之情景。

⑨恻然：伤痛状。

⑩愦愦：昏乱；糊涂。此处可作“愚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