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题】
此诗作于元祐二年(1087年)。黄《山谷年谱》:“正月辛未,山谷为著作佐郎。”李伯时,即李公麟,宋代著名画家,擅画马,《画史会要》云:“李公麟,字伯时,号龙眠居士,舒州人。登进士第,官至中书门下后省删定官,御史检法。好古博雅,多识奇字,自夏商以来,钟鼎尊彝,皆能考定世,次辨测识。闻一妙品,虽捐千金不惜,兼综览法书,故悟古人用笔意,作书有晋人风格,清劲而妍丽。”
太史琐窗云雨垂[1],试开三马拂蛛丝。
李侯写影干翰墨,自有笔如沙画锥[2]。
绝尘超日精爽紧,若失其一望路驰。
马官不语臂指挥,乃知仗下非新羁。
吾尝览观在垧马[3],驽骀成列无权奇[4]。
缅怀胡沙英妙质,一雄可将十万雌。
决非皂枥所成就,天骥生驹人得之[5]。
千金市骨今何有[6],士或不价五羖皮[7]。
李侯画隐百僚底[8],初不自期人误知。
戏弄丹青聊卒岁,身如阅世老禅师。
【注释】
[1]太史:指苏辙。苏辙曾任起居郎,居左史之任。锁窗:镂刻有连锁图案的窗棂。鲍照《玩月城西门廨中》诗云:“蛾眉蔽珠栊,玉钩隔琐窗。”
[2]自有笔如沙画锥:此句形容书法笔力匀整而不露锋芒。《书诀墨薮》:褚河南曰:“用笔当如印印泥,如锥画沙,欲其藏锋,画乃沉着。当其用锋,常欲透过纸背。”
[3]垧:远郊,野外。
[4]驽骀:比喻劣马。权奇:奇谲非凡。《汉书•礼乐志》:“太一况,天马下,沾赤汗,沫流赭。志俶傥,精权奇。”王先谦补注:“权奇者,奇谲非常之意。”
[5]天骥:天马。《汉书》:“元鼎四年,马生渥洼水中,作《天马之歌》。”
[6]千金市骨今何有:《战国策》:“郭隗谓燕昭王曰:‘古之人君,遣使者,斋千金,市千里马于他国。未至,马已死,买其骨五百金以归。天下知君之好也,于是期年而千里之马至者三焉。王诚欲致士,先从隗始,隗且见事,况贤于隗者乎!’”
[7]士或不价五羖皮:《史记•秦本纪》曰:“缪公闻百里奚贤,欲重赎之,恐楚人不与,乃请以五羖羊皮赎之,楚人遂与之。”
[8]百僚:百官。
【辑评】
黄庭坚此诗最大的特色就是将李公麟所画之马比拟为李公麟精神的内化之物,并进一步通过驽马与画中之马的对比,来影射庸士与李公麟对比。现实中的马,其情形“吾尝览观在垧马,驽骀成列无权奇”;画中的马则是“绝尘超日精爽紧,若失其一望路驰”;而真实的情况则是人才的埋没,李公麟纵有超群的逸才,一直屈委于“皂枥”之间,“李侯画隐百僚底”。而黄庭坚对李公麟的怀才不遇充满了不平之气,“千金市骨今何有,士或不价五羖皮”。与黄庭坚不同的是,李公麟的安然与自适能够“戏弄丹青聊卒岁,身如阅世老禅师”。
宋邓椿《画继》:“士夫以为鞍马愈于韩幹,佛像追吴道子,山水似李思训,人物似韩滉,非过论也。尤好画马,飞龙状质,喷玉图形,五花散身,万里汗血,觉陈闳之非贵,视韩幹以未奇,故坡诗云:‘龙眠胸中有千驷,不惟画肉兼画骨。’山谷亦云:‘伯时作马,如孙太古湖滩水石。’谓其笔力俊壮也。以其耽禅,多交衲子,一日秀铁面,忽劝之曰:‘不可画马,他日恐堕其趣。’于是翻然以悟,绝笔不为,独专意于诸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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