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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律诗自产生到成熟定型过程中作出贡献的重要人物

时间:2022-01-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以齐武帝萧赜的次子竟陵王萧子良为首的西邸文人集团,于永明年间居鸡笼山西邸。沈约本人同样没有跳出自己规定的圈子。谢朓是新体诗的杰出人物,这是毋庸置疑的。此书共收诗769篇,目的在于专门提倡一种言情绮靡之诗风,其体例亦属首创。宫体诗固然不足称道,应予摈弃,但徐陵追求格律完美,讲究辞藻典雅,为格律诗的逐步成熟而所作努力是无可非议的。

格律诗发源于“永明体”。

以齐武帝萧赜的次子竟陵王萧子良为首的西邸文人集团,于永明年间居鸡笼山西邸。据《南齐书·卷四》载:“招致名僧,讲语佛法,造经呗新声,道俗之盛,江左未有也。”又据《南齐书·陆厥传》载:“永明末,盛为文章。吴兴沈约、陈郡谢朓,琅邪王融以气类相推毂。汝南周颙善识声韵。约等文皆用宫商,以平上去入为四声,此制韵,不可增减,世呼为‘永明体’。”后来的《梁书·庾肩吾传》又载:“齐永明中文士王融、谢朓、沈约文章始用四声,以为新变。”从以上历史文献看,我们可以肯定沈约、谢朓、王融、周颙四人是永明声律论的主要倡导者。

萧子良,字云英,萧长懋之弟,建元四年(482)进为竟陵郡王。爱好佛学,礼贤下士,天下才俊皆归附。他领导的西邸文人集团囊括了“竟陵八友”(沈约、王融、谢朓、萧琛、范云、任昉、陆倕、萧衍),当时影响最大。这个文学团体,在萧子良主持下“善立胜事,夏月客至,为设瓜饮及甘果,著之文教。士子文章及朝贵辞翰,皆发教撰录”(《南齐书·萧子良传》)。此外,他们致力于诗歌声律理论的研究,硕果累累,促使了中国诗歌创作上突破性的发展。萧子良以尊显的政治地位与组织者的身份,顺应时代潮流,成就了“永明体”的产生,功成不居,值得一提。

周颙,字彦伦,汝南安城人。他泛涉百家,长于佛理,善识声韵。在具体佛经审音考文工作中发现汉字本身就存在四声,后著《四声切韵》一书,这一突破性的贡献,功不可没。

沈约,字休文,吴兴武康人。博通群籍,精于文史,著述繁丰,历仕宋、齐、梁三代。在四声基础上提出了“四声八病”之说,著有《四声谱》。明胡震亨《唐音癸签》评:“律体虽成于唐,实权舆沈约声病之说。”其说比较公允。

王融,字元长,琅邪临沂人。神明警惠,文辞辩捷,精通音律。萧子良对他的文辞援笔尤为赏识。对声律论,钟嵘《诗品序》提及:“王元长创其首,谢朓、沈约扬其波。”周颙、沈约、王融三人在佛经审音考文工作中,着重探索新体诗的形式美,建树卓著。

谢朓,字玄晖,陈郡阳夏人,其母乃宋文帝刘义隆之女长城公主。本人文章清丽,少有美名,擅长草隶书法,诗歌成就杰出,时称“小谢”。当时及后来的知名诗人对他好评如潮,萧衍说:“不读谢诗三日,觉口臭。”沈约评:“二百年来无此诗也。”李白曰:“解道澄江净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杜甫曰:“谢朓每篇堪讽诵,冯唐已老听吹嘘。”

谢朓作诗为配合沈约“四声八病”说,力求平仄协调,对仗工整,声韵抑扬,尤其讲究词采典雅,意境优美,内容丰满。例如他的《之宣城郡出新林浦向板桥》中的“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就是脍炙人口的名句。当然,谢朓没有完全跳出“八病”圈子,如他的《同王主簿有所思》:“佳期期末归,望望下鸣机。徘徊东陌上,月出行人稀。”这首五言诗韵脚严谨,但第一句的第二字“期”与第五字“归”,同为平声,犯了蜂腰病;第二句与第三句失粘。沈约本人同样没有跳出自己规定的圈子。如《和刘中书仙诗二首·其二》:“殊庭不可及,风熛多异色。霞衣不待缝,云锦不须织。”此诗韵脚用仄声,但第二字“庭”与第七字“熛”,同为平声,犯了平头病。尽管八病说束缚过甚,然而时人择善而从。谢朓是新体诗的杰出人物,这是毋庸置疑的。

公元502年,梁取代齐。梁武帝萧衍原本是“竟陵八友”之一,称帝后仍热衷于诗歌创作,但偏爱乐府民歌,其代表作《西洲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曾受沈德潜好评:“续续相生,连跗接萼,摇曳无穷,情味愈出。似绝句数首攒簇而成,乐府中又生一体。初唐张若虚、刘希夷七言古,发源于此。”(《古诗源》)萧衍似乎把永明体的五言绝句“数首攒簇”并以“顶针法”移用到乐府民歌中来,衍生出乐府又一体。也称得上是另一类修辞手法。后来也影响到唐代格律诗的修辞运用,比如元稹《行宫》:“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李白《登金陵凤凰台》:“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李商隐《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等等。

大宝元年(550),梁武帝第三子萧纲即位,主张“立身之道与文章异,立身先须谨重,文章且须放荡”。他是宫体诗倡导者,当时诗风相近的还有徐离、徐陵父子,庾肩吾、庾信父子,时人也把宫体诗称之为“徐庾体”,其中徐陵是代表人物。

徐陵,字孝穆,东海郯人。早年任太子萧纲东宫学士,为萧纲文学集团中主要成员,擅长诗歌与骈文。简文帝令他编《玉台新咏》,他在《玉台新咏序》中说:“燃脂暝写,弄笔晨书,撰录艳歌,凡为十卷。”此书共收诗769篇,目的在于专门提倡一种言情绮靡之诗风,其体例亦属首创。近代著名文学家梁启超予以肯定,认为选诗比《文选》高明。永定元年(557),陈武帝陈霸先取代梁后,徐陵入陈,历任高官,备受厚遇,更有“业高名辈”、“一代文宗”、“国家大手笔”之誉。徐陵作诗讲究对仗与格律的完善,追求辞藻华美,如《别毛永嘉》:“愿子厉风规,归来振羽仪。嗟余今老病,此别空长离。白马君来哭,黄泉我讵知。徒劳脱宝剑,空挂陇头枝。”此诗情真意切,凄怆哀痛。沈德潜《古诗源》评:“似达愈悲,《孝穆集》中,不易多得。”但第四句的“空长离”,犯了三平调。再如《关山月·其二》:“月出柳城东,微云掩复通。苍茫萦白晕,萧瑟带长风。羌兵烧上郡,胡骑猎云中。将军拥节起,战士夜鸣弓。”这首诗三对仗,颔联与颈联对得工整,末联也对仗,读来音韵铿锵,具有浓郁的回环之美,惜乎第四句与第五句失粘,第六句与第七句失粘,拗口不爽,然而以上二例皆接近格律诗的标准。就内容而言,夜景描写形象生动,由于胡兵的侵犯令人怒火中烧,通过尾联将士们的警觉备战,誓死卫国抗敌的潜在气势跃然纸上,让读者动容。宫体诗固然不足称道,应予摈弃,但徐陵追求格律完美,讲究辞藻典雅,为格律诗的逐步成熟而所作努力是无可非议的。

庾信,字子山,南阳新野人,早年随父出入萧纲之东宫,后为东宫学士,与徐陵齐名。梁元帝承圣三年(554),出使西魏被羁留,遂仕西魏。后入北周,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议同三司,洛州刺史,又称“庾开府”。前期在梁时作品多声色逸乐,内容空虚贫乏,“绮艳”诗风为其特征。后期在西魏、北周时作品多突出羁旅伤愁,亡国之哀,诗风变为凄凉深沉,其散文名作《哀江南赋序》自诉:“华阳奔命,有去无归。中兴道销,穷于甲戌。三日哭于都亭,三年囚于别馆。”这是庾信本人身世遭遇与屈节仕敌内心深创的真实抒写。因而,其诗作多乡关之思,郁抑感人,如羁留北周时作的二十七首《拟咏怀》即反映了庾信当时的内心情感。庾信后期诗作对语辞的锤炼,意境结构,可以说是为情而造文,造诣很深,有“绮艳”、“清新”、“老成”三者兼具之誉,直接影响唐诗的发展。杨慎《升庵诗话》评曰:“庾信之诗,为梁之冠绝,启唐之先鞭。”大诗人杜甫《戏为六绝句·其一》:“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当不为过。

何逊,字仲言,东海郯人。聪颖好文学,八岁能诗,二十岁州举秀才梁天监中,任安成王萧秀参军,兼尚书水部郎。何逊刻意追求对仗工整,审音炼字尤见功力,对推动唐诗的发展具有直接影响力。他的《日夕望江山赠鱼司马》:“湓城带湓水,湓水萦如带。日夕望高城,耿耿青云外。……歌黛惨如愁,舞腰凝欲绝。……早雁出云归,故燕辞檐别,昼悲在异县,夜梦还洛汭。……的的帆向浦,团团月映洲。谁能一羽化,轻举逐飞浮。”这首诗对仗工整,而声韵之美与萧衍《西洲曲》相似,于此可见其不凡的审音炼字功底。另一首《入西塞示南府同僚》:“露清晚风冷,天曙江光爽。薄云岩际出,初月波中上。”更是让后来的大诗人杜甫汲取营养,得益良多。杜甫五律《宿江边阁》:“暝色延山径,高斋次水门。薄云岩际宿,孤月浪中翻。鹳鹤追飞静,豺狼得食喧。不眠忧战伐,无力正乾坤。”其中的颔联就是受“薄云岩际出,初月波中上”的启发化用而来,难怪杜甫自己也坦言:“颇学阴何苦用心。”

阴铿,字子坚,武威姑臧人。博涉史传,擅长五言,时人所重。仕梁时,曾任湘东王萧绎法曹参军,入陈,任始兴王陈伯茂录事参军。诗工锤炼,时与何逊齐名,世称“阴何”。其佳作《和傅郎岁暮还湘州》:“苍茫岁欲晚,辛苦客方行。大江静犹浪,扁舟独且征。棠枯绛叶尽,芦冻白花轻。戍人寒不望,沙禽迥未惊。湘波各深浅,空轸念归情。”此诗颈联最堪玩味:岁暮将至,游子乘扁舟独行,只见受寒的干枯棠树深红色的叶子纷纷飘落殆尽,差不多要变成光秃秃的树了;芦苇经过寒冻的侵袭,芦花越发显露出洁白轻盈,在凛冽的西风中摇曳不止。“枯”与“冻”,“尽”与“轻”对偶何等精妙!意境又如此浑融,其细心雕琢,清新隽永,确是传诵后世的状景名联。阴铿对格律诗发展的影响,跟何逊相比,堪称伯仲。

江总,字总持,济阳考城人。士族出身,笃学有辞采。为人处世圆融,正如他的《修心赋》所言:“岂降志而辱身,不露才而扬己。”梁时任太子中舍人,陈后主时,任尚书令。据《陈书》本传:“后主之世,总当权宰,不持政务,但日与后主游宴后庭,共陈暄、孔范、王瑗等十余人,当时谓之狎客。由是国政日颓,纲纪不立,有言之者,辄以罪斥之,君臣昏乱,以至于灭。”江总岂止名声不佳,且难脱祸国之咎。就中国诗歌发展而言,他擅五言七言,尤其是七言诗创作,对仗精工,音韵流转,声情并茂,曾为初唐七言歌行做出一定的贡献。他的《闺怨篇》:“寂寂青楼大道边,纷纷白雪绮窗前。池上鸳鸯不独自,帐中苏合还空然。屏风有意障明月,灯火无情照独眠。辽西水冻春应少,蓟北鸿来路几千。愿君关山及早度,念妾桃李片时妍。”此诗五联十句,联联对偶,韵脚严谨,悦耳动听。内容属艳情哀感,形式却流丽,虽有失粘不合律处,但已开唐诗排律之体。另一首《于长安归还扬州九月九日行薇山亭赋韵》:“心逐南云逝,形随北雁来。故乡篱下菊,今日几花开。”这首诗从平仄、押韵、对粘、对仗来衡量已经成熟,完全合乎五言绝句的要求,而且意境之美颇有朝着“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的方向去做,体现了融情于景的艺术特色。

李世民,即唐太宗,陇西成纪人。高祖李渊之子,先为秦王,武德九年(626)继位,在位二十三年。他鉴往知来,文治武功,创造出一个国富兵强,经济发展,社会安定,文艺繁荣的贞观治世,确实做到了济“世”安“民”。

王绩,字无功,自号东皋子,绛州龙门人。贞观时,任太乐丞。嗜酒如命,有“斗酒学士”之称。因怀才不遇,自持清高,寄情田园山水。他的诗作清新淳朴,最早冲破齐梁余习,尽洗陈、隋绮丽颓靡之风,为盛唐之音初绽第一枝早梅,用“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来形容,是恰当的。其名作《野望》:“东皋薄暮望,徒倚欲何依?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这首诗押韵、平仄、对粘、对仗已全部符合五律标准,语言自然,诗境雅淡,在初唐诗坛上率先领唱。清翁方纲《石洲诗话》评曰:“以真率疏浅之格,入初唐诗家中,如鸾凤群飞,忽逢野鹿,正是不可多得也。”王绩开了个好头,功德无量。格律诗在追求形式美的同时也重视与内容美相匹配,否则唐诗何能享誉古今中外呢?

上官仪,字游韶,陕州陕县人。博览经史,精工文词,贞观初进士。太宗、高宗时宫廷诗人。《旧唐书》本传载:“本以词采自达,工于五言诗,好以绮错婉媚为本。仪既显贵,故当时多有敩其体者,时人谓为上官体。”可见当时上官仪诗歌的影响力。他把汉魏六朝以来的诗歌对仗在刘勰所说的言对、事对、正对、反对四种对仗的基础上又拓展为“六对”与“八对”。“六对”指正名对、同类对、连珠对、双声对、叠韵对、双拟对;“八对”指地名对、异类对、双声对、叠韵对、联绵对、双拟对、回文对、隔句对。后来日僧遍照金刚《文镜秘府论》归纳各家提出的二十九种对,足见时人对诗歌对仗的重视与深入,但也暴露出过于繁琐,亟须删繁就简,使其适应发展,犹如“八病说”之难以做到,只能择善而从。上官仪的“六对”与“八对”标志着初唐格律诗对仗形式美的成熟与完善。

杜审言,字必简,襄州襄阳人,杜甫之祖父。高宗时进士,后任国子监主簿,修文馆直学士。恃才傲物,诗书兼长,与李峤、崔融、苏味道并称“文章四友”。当时,他对格律诗的开拓有四点贡献:擅写五言律诗,使这一诗体在初唐继续确立并影响全唐;所作七言绝句已相当成熟,这在当时亦属不易;所作七律虽少,但不能低估其影响力;为五言排律诗体作出努力,难能可贵。

杜审言《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是一首格律严整的五律,写景抒情,意境优美,为人称道,胡应麟《诗薮》推尊为初唐五言律诗第一。再如七言绝句《渡湘江》:“迟日园林悲昔游,今春花鸟作边愁。独怜京国人南窜,不似湘江水北流。”属二对仗。在七绝中比较难做。胡应麟认为此种诗体在当时“初变梁、陈,音律未谐,韵度尚乏。唯杜审言《渡湘江》、《赠苏绾》二首,结皆作对,而工致天然,风味可掬。”(《诗薮》)作者确具敢为天下先的胆识。其七律《春日京中有怀》尾联:“寄语洛城风日道,明年春色倍还人。”可谓妙结,备受赞赏。他的五言排律《和李大夫嗣真奉使存抚河东》长达四十韵,这对仅有六韵十二句的初唐诗歌来说,是别开生面的。当然,后来杜甫排律承袭其祖多至百韵,元稹、白居易又再扩展到百韵以上。杜审言为格律诗的发展及其后续效应所做出的贡献,是十分显著的。

王勃,字子安,绛州龙门人,王绩侄孙。任沛王府侍读,因戏作《檄英王鸡》,触怒高宗被逐。早慧喜文,为初唐四杰之一。对当时绮错婉媚的“上官体”尤为不满,认为“骨气都尽,刚健不闻”,因而“思革其弊,用光志业”(杨炯:《王子安集序》)。他的代表作《送杜少府之任蜀川》:“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这首五律意境开阔,文情跌宕,格调爽朗,既微露伤感又具劝慰,主旨却在互勉与振奋,一扫“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的苦楚。胡应麟《诗薮》评曰:“唐初五言律,唯王勃‘送送多穷路’、‘城阙辅三秦’等作,终篇不著景物,而兴象婉然,气骨苍然,实首启盛、中妙境。”就艺术形式来看,首联以“地名对”对仗,十分工整,颔联未对仗,颈联再对仗,可视为“偷春格”。特别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一传世名句,迄今仍然被人们经常引用。

杨炯,华阴人。曾任校书郎、崇文馆学士、盈川县令。少有神童美誉,仕途不顺。擅长五律,为初唐四杰之一。他对宫体诗深恶痛绝,视为“争构纤微,竞为雕刻。糅之金玉龙凤,乱之朱紫青黄”。竭力支持王勃的诗歌革新主张,赞扬王勃所为“积年绮碎,一朝清廓,翰苑豁如,词林增峻”。杨炯名作《从军行》:“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风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这首五律写得慷慨激昂,酣畅淋漓,掷地有声,极具气势,展示了作者宁可投笔从戎的远大政治抱负,尽扫绮错婉媚之风。在当时初唐诗坛上,让人耳目一新。艺术上,除首联外,三联皆对仗,颔联、颈联对得工整,尾联不以个人进退为据尤其显得豪迈,反映了格律诗在初唐四杰手中的成熟程度。大诗人杜甫在《戏为六绝句·其二》中赞扬“王杨卢骆当时体,……不废江河万古流”,是循名责实之言。

陈子昂,字伯玉,梓州射洪人。出身殷富之家,十八岁始读书钻研,泛涉群籍。文明元年(684)中进士,诣阙上书,受武后赏识,后官右拾遗,敢于上谏。他兼擅古体诗与格律诗,坚决反对齐梁余习。在初唐四杰清廓浮靡的基础上,进一步革新诗文,针砭时弊,为唐诗走向完美的境界完成了铺垫。他的五律《度荆门望楚》:“遥遥去巫峡,望望下章台。巴国山川尽,荆门烟雾开。城分苍野外,树断白云隈。今日狂歌客,谁知入楚来。”此作叙述了诗人以“狂歌客”自喻,出巴蜀、渡荆门、望楚地的纪行,通过状景写情,抒发了热爱祖国大好河山的心怀。自有意境,格调深沉,兼有豪迈气概。全诗首联、颔联、颈联三对仗,反映了陈子昂对格律诗对仗的重视与精工。“早知粉黛非真色,晚觉雕镌损自然”,南宋刘克庄《后村诗话》针对他提倡汉魏风骨,有如下一番评述:“唐初王、杨、沈、宋擅名,然不脱齐梁之体,独陈拾遗,首倡高雅冲淡之音,一扫六代之纤弱,趋于黄初、建安矣。”沈德潜更是直截了当地说陈子昂的诗作开创了杜诗现实主义先河,沈德潜《唐诗别裁集》载:“前此风格初成,精华未备,子昂崛起,坚光奥响,遂开少陵之先。”

沈佺期,字云卿,相州内黄人。唐高宗上元二年(675)进士,后官至中书舍人,太子少詹事。著名宫廷诗人,诗多奉和应制,尤擅长七律,对格律诗之完善定型,居功尤伟,与宋之问齐名,并称“沈宋”。据《新唐书·宋之问传》载:“魏建安后迄江左,诗律屡变,至沈约、庾信以音韵相婉附,属对精密。及之问、沈佺期又加靡丽,回忌声病,约句准篇,如锦绣成文。学者宗之,号为沈、宋。”沈的七律《古意呈补阙乔知之》(又题《独不见》):“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白狼河北间音书断,丹凤城南秋夜长。谁谓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此诗以思妇征人为题材,在格律上完全合律,无可挑剔,可以归结为“回忌声病,约句准篇,如锦绣成文”。为世人传诵。何景明等推此诗为唐七律之冠,王夫之更是将此诗四联推向极致:“从起入颔、羚羊挂角。从颔入腹,独茧抽丝。第七句狮吼雪山,龙含秋水,合成旖旎,韶采惊人。古今推为绝唱,当不诬。”(《唐诗评选》)

唐中宗神龙元年(705),沈佺期因媚附武后宠臣张易之被流放驩州,诗风随之而转变,因此在后期写下了具有真实情感、失意离愁的作品,如《夜宿七盘岭》:“独游千里外,高卧七盘西。山月临床近,天河入户低。芳春平仲绿,清夜子规啼。浮客空留听,褒城闻曙鸡。”这首五律即是作者流放岭外时所作,“独游”也好,“高卧”也罢,以昔日宫廷宠臣沦为今日流放之徒,只不过是一种出于无奈的自慰与自欺,以便获得暂时的解脱而已。正因为“高卧”才可仔细领略山中明月清辉泻窗,天上银河繁星入户,如此美景也许是常人难以得见,只有当了犯官方能因情造景并因景抒情。孤寂独愁的滋味重现芬芳的春天,银杏树绿意盎然,清夜只闻杜鹃鸟的阵阵哀啼,“我”彻夜难入眠呀!又听到邻地褒城的晨鸡正在报晓了。作者失意离愁,无限惆怅,写得凄楚感人。这首诗节奏和谐,音韵悦耳,对仗工整,意境优美,足见作者构思之巧妙,诗艺之娴熟。从以上两个诗例看,格律诗在沈、宋二人手中定型已经是水到渠成了。

宋之问,字延清,汾州人,一说虢州弘农人。上元二年(675)进士,后官至考功员外郎。与沈佺期同为宫廷诗人,世称“沈宋”,一生中三次遭贬。多奉和应制之制,讲究对仗,为格律诗完善定型做出贡献。他的代表作《度大庾岭》:“度岭方辞国,停轺一望家。魏随南翥鸟,泪尽北枝花。山雨初含霁,江云欲变霞。但令归有日,不敢恨长沙。”这首三对仗的五律,音韵流畅,属对精密,格律严整,堪称定型之范例。内容上,首联表现了作者对“国”对“家”的眷恋。颔联流露出无限的悲怆凄凉,用词委婉而有力。颈联企盼天雨欲晴,彩霞展现,用景语抒写心语,以景结情。尾联用西汉贾谊遭贬长沙后被皇帝召回京师事,其用意与希望是十分明确的。另一首《途中寒食》:“马上逢寒食,愁中属暮春。可怜江浦望,不见洛阳人。北极怀明主,南溟作逐臣。故园肠断处,日夜柳条新。”这首五律的首联与颈联,对仗特别严整,难能可贵,也可视为“偷春格”。此诗是作者因媚附张易之遭贬谪在途中所作,其心境与《度大庾岭》是相似的,故在艺术上都是刻意精工而在内容上却不失真情。

格律诗自产生历经二百余年的发展才告成熟定型,其间经过几个朝代许多诗人、学者的努力,甚至帝王、大臣的亲身参与,用“集体创制”四字来叙述应是恰当的。遵循有严谨声律格式的格律诗,又称“律诗”、“近体诗”、“今体诗”,这种诗体成熟定型于初唐后期,极盛于全唐,上到帝王将相,下至平民百姓,写诗吟诗,蔚为朝野风尚。唐人将此诗体看做是本朝诗体,以区别于以往的古体诗,故又称“今体诗”,凝聚着一种亲昵感与自豪感。唐诗之所以能流传至今,驰誉中外,其重要原因乃格律诗当朝自成一体,并与其他诗体和谐融合。仅以清人汇编的《全唐诗》来说,收有作品四万八千九百余首,作者二千二百余人。宋诗上承唐诗,作者与作品的数量则远远超过唐诗,也可反映出唐诗辉煌成就的后续性。格律诗作为唐人的诗体,从宋以后又一直绵延到晚清不衰,于此也可窥见一千多年来其生命力之旺盛强大,颇能从一个重要侧面烘托出中华民族的悠久历史和灿烂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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