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元日试笔①（其一）

文廷式

谪籍栖迟久②，颓波感慨频③。

新年增白发，故国满青磷④。

星朗空江夕，花秾小槛春。

迂生谋已拙，窥管验钩陈⑤。

［诗人简介］文廷式（1856－1904），字道希，一作道溪，号芸阁，自号纯常子，江西萍乡人。光绪之瑾妃、珍妃幼时在粤，曾从受学。光绪十六年进士，授编修，升侍读学士。甲午、乙未时对日主战甚力，极言不可签《马关条约》。戊戌变法后被慈禧太后革职。工诗词骈文。有《云起轩诗录》《纯常子枝语》等著作传世。

［注释］①试笔—旧时文人有正月初一开始动笔写作的习俗，称为“试笔”。②谪籍—古代登记谪降者的册籍，亦借指谪降者的行列。栖迟—漂泊失意。③颓波—原意为向下流的水势，多借以比喻衰颓的世风或事物衰落的趋势。感慨频—频繁感慨。④青磷—人和动物的尸体腐烂时会分解出磷化氢，常在夜间田野中自燃，发生青绿色的光焰，成为青磷，俗称鬼火。⑤窥管—原指浑天仪上观察星体用的管状器，引申为观察星象。钩陈—现多写作“勾陈”，光明耀美，被认为是拱卫紫微帝星的星辰，又被引申为皇室的仪仗。尾联意谓迂腐的自己已经拙于智谋，只好透过窥管来观察勾陈星象、想象朝仪来安慰自己了。

赏　析

本诗为五言律诗，押真韵，韵脚为“频”“磷”“春”“陈”。

此诗创作于新年元日，但并没有喜庆和美之意，而是自伤遭遇，感慨颇深。

整首诗都在感叹自己被贬谪后的失意与落寞，哪怕是新年，也快乐不起来。加之年华渐老，白发丛生，而故交零落，死去成为异物，怎能不让人频发感慨呢？特别一点的是颈联，算是整首诗中难得一见的温馨场景：在黄昏时分风涛平静的大江上空，繁星明亮地遍布着；而花朵开得正鲜艳，使小阁里遍布春意。可是那又如何呢？诗人认为自己已经拙于智谋，而报国无望，只好靠夜观星象、想象朝廷仪仗的威武来自我安慰了。

文廷式是光绪皇帝的近臣，类于帝师，只是于戊戌变法后被革职，而闲居以老。清末诗人多末世悲音，文氏诗中这种压抑情结和气氛，不过是时局的一个反映。然而也因为这样，他们的作品才得以深沉蕴藉，别开一番诗之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