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翠说燕后

【原文】

赵左师触龙说太后，使长安君出质，用爱怜少子之说以感动之。予尝论之于《随笔》中。其事载于《战国策》、《史记》、《资治通鉴》，而《燕语》中又有陈翠一段，甚相似。云：“陈翠合齐、燕，将令燕王之弟为质于齐，太后大怒曰：‘陈公不能为人之国，则亦已矣，焉有离人子母者！’翠遂入见后曰：‘人主之爱子也，不如布衣之甚也，非徒不爱子也，又不爱丈夫子独甚①。’太后曰：‘何也？’对曰：‘太后嫁女诸侯，奉以千金。今王愿封公子，群臣曰，公子无功不当封。今以公子为质，且以为功而封之也。太后弗听，是以知人主之不爱丈夫子独甚也。且太后与王幸而在，故公子贵。太后千秋之后，王弃国家，而太子即位，公子贱于布衣。故非及太后与王封公子，则终身不封矣。’太后曰：‘老妇不知长者之计。’乃命为行具②。”此语与触龙无异，而《史记》不书，《通鉴》不取，学者亦未尝言。

【注释】

①丈夫子：儿子，男孩。古时子女通称子，男称丈夫子，女称女子子。②行具：出行的用具。

【译文】

赵国左师触龙劝说赵太后，让长安君到别的国家去当人质，用疼爱自己小儿子的说法感动了赵太后。我曾经在《随笔》中讨论过这件事。这件事记载在《战国策》、《史记》和《资治通鉴》里。而《战国策·燕策》中还有一段关于陈翠的记载，故事和这件事很相似。里面说道：“陈翠拉拢齐国与燕国之间关系，打算让燕王的弟弟到齐国去当人质，燕国太后听说之后十分生气说：‘陈翠不能为我们国家出谋划策，也就够了，怎么能够让我们母子分离呢？’于是陈翠入宫见太后。说：‘太后宠爱自己的儿子，还不如普通百姓爱得深呢，您不是不疼爱自己的孩子，而是不疼爱自己的儿子啊。’太后说：‘为什么这么说？’陈翠回答说：‘太后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诸侯，给她千两黄金作为嫁妆。现在国君想要册封您的儿子，群臣却说，公子没有功绩不应当受封。如今让公子去齐国充当人质，并将这个作为功绩来进封他，太后又不肯。因此我知道您不爱自己的孩子了。况且，太后和君王都还健在，因此公子能够地位显贵。太后您去世之后，君主也下位之后，太子将会继承王位，到那时公子的地位将会比布衣还低贱。所以，如果没有趁着太后和君主都在世的时候册封您的这个儿子，那么他一辈子可能都得不到册封了。’太后说：‘老妇不知道您竟然有这样的打算。’因此下令为公子准备行李。”这段话和触龙所说的并没有差异，不过《史记》没有记载，《资治通鉴》没有摘取，学者也从来没有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