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保困陷金山

第四十八回

杨宗保困陷金山
周夫人力主救兵

宋兵各要争功，如潮涌进。邓文在后看见，亟向前谏曰：“贼兵不作妖法，见阵辄输，必有埋伏。且此处离城已远，元帅不速回去，定遭其计。”宗保曰：“兵贵神速，正宜长驱而进，掩番兵之不备，则一鼓可成擒也。纵有伏兵，何足惧哉！”众军听罢，皆勇增百倍。赶近山脚，番人遗人辎重衣甲无数。宋兵不疑，一直追入笼中。日已将晡，俄而听得信炮一声响亮，江蛟伏兵齐起，截住笼口。后军报知宗保，宗保大惊曰：“不信忠言，果中计矣！”即令众将力战杀出。呼延显、邓文当先杀出，山顶番兵木石矢箭一齐乱发，宋军伤死无数，不能得出。待至山后，却是绝路。正是：正因误中奸人计，致使英雄一月灾。

宗保与众人被困谷中，心中惶惶。邓文曰：“番众坚守谷口，纵有羽翼，难以飞脱。只得忍耐，以图出计。”宗保曰：“地理不熟而陷机阱。雄州些须人马，犹虑不保。”文曰：“丘都监闻我等被困，彼必坚守，想亦无失。只是此中粮草乏绝，恐无救济。”宗保曰：“朝廷倚我为泰山之重，既被奸党所困，诸公可思一良策，以为保全之计。”呼延显曰：“今应州军马雄盛，可令人密往求救，方解此厄。”邓文曰：“应州贼人往来之地，难以求应。莫若径入汴京奏知，大军一到，足为番众之敌也。”宗保曰：“番营严密，但未知谁可前往？”道未罢，一人进曰：“小可愿往。”乃是刘青，小名刘招之，凡事敢为，军中号为刘大胆。宗保曰：“汝有何计出番营？”刘青曰：“元帅不闻孟尝君门下有鸡鸣狗盗之客乎？小可能潜形出去。”宗保大喜，即修下求救文书付之。刘青靠黄昏左侧密密出笼原，望见番兵云屯雾集围守，遂变成一青犬跑出营来，番人只道营中所畜，并无疑防，刘青得出坚壁。日已沉西，正值番众野地聚食，刘青走进粮草寨边，堆积犹如岳山。心生一计，取过火石，用硫黄焰哨引着，投于粮草屯里。夜风正作，一伏时烟焰涨天，满屯通着。番人望见粮草被火。亟报知主帅来救。四下慌乱，刘青偷一匹快马，寻夜往汴京去了。有诗为证：

困陷金山战阵催，刘青勇敢有谋为。

先教粮草成烟烬，又得番营骏马回。

殷奇令部落救灭其火，粮草烧去一半，方知宋兵有人出营，追悔无及，因下令晓夜巡军提防。

且说刘青不数日来到汴京，先报知枢密院。次日近臣奏知：边廷帅将全军遭困，乞救兵相援。真宗闻奏大惊曰：“番人是谁主兵？有此奇异。”因宣刘青入殿前问之。刘青奏曰：“往日西南交兵，互有胜负；近来连损大将数员，元帅激怒而战。不意番人预埋伏于金山笼，引我军入伏中，遭其围困。且雄州势甚急，宋军粮草俱绝。乞陛下早遣援兵，庶不误事。”帝闻奏乃曰：“卿且退，待朕与群臣商议。”刘青谢恩而去，帝问群臣：“谁可部兵前行？”柴玉奏曰：“沿边帅将只好看守本境，难以调遣。陛下必须出榜文于都门，招募诸将中有文武超群者，充元帅先锋之职，押兵前往。”帝允奏，即令学士院草榜，张桂各门不题。

却说刘青投进无佞府，报与令婆，说知宗保被困之事。令婆大惊问曰：“汝曾奏如圣上否？”青曰：“已先奏知，然后来见令婆。”令婆曰：“主上何日发兵救应？”青曰：“柴驸马奏道朝廷无甚良将，不堪此行，即今出榜招募新将，部兵前往。”令婆乃顿足哭曰：“救兵如救火，吾孙遭困阵中，度日如年。若徒临行招募，得知有人来应募否？若使再延一月，宗保性命休矣。”言罢，号恸不止。时穆桂英、八娘、九妹等闻知，都出堂上体问因由。令婆收泪，道知宗保全军被困之事。桂英曰：“此系朝延大事，何不令人奏知朝廷乞发救兵。”令婆曰：“国无良将，欲待临时招募以充此行。我恐稽延误事，故此恼闷耳。”桂英曰：“令婆忽忧，小妾当部兵救之。”令婆曰：“汝一人如何去得？”八娘、九妹曰：“女孩儿二人愿相助同往。”令婆未应，堂前十二寡妇齐进曰：“既侄儿有难，凭我等众人武艺，一者为朝廷出力，二者省令婆烦恼，定要救回宗保也。”

今将十二寡妇计开：

周夫人：杨渊平妻，最有智识。

杜夫人：名金娥，杨延嗣之妻，十二妇中惟此一人乃是天上荒星降世。向授九华仙人妙法，会灭兵接刃之术，武艺出众，使三口飞刀，百发百中，杨府内外皆尊之。

黄琼女：杨延昭之妻，好使双刀。

单阳公主：萧太后之女，为破天门阵捉回。

杨七姐：六使之女，尚未纳婚。

马赛英：杨延德之妻，善使九股练索。

耿金花：小名耿娘子，杨延定之妻，好用大刀。

重阳女：亦六使之妻，善使双刀。

杨秋菊：杨宗保之妹，武艺高强，箭法更精。

孟四娘：太愿孟令公养女，为杨渊平次妻，有力善战，军中呼为孟四娘。

董月娥：杨延辉之妻，眼力精巧，有百步穿杨之能。

邹兰英：杨延定之妻，极善枪法。

令婆喜曰：“我观汝等并力同心，实堪此行。”即分付准备枪刀衣甲俟候，八娘、九妹自去整点不提。

却说令婆次早入朝奏曰：“臣妾媳妇等闻宗保被困，各要部兵前往救应，与朝廷建功，乞陛下允臣妾所奏。”帝问群臣。柴玉进曰：“臣虑夫人应募，正欲请命是事，陛下允其奏，管教成功在即。”帝大悦曰：“令婆若能为朕为忧，救回元帅，当勒名金石，以表杨门之功。”令婆谢恩，帝亲赐金卮一对，仍下敕封杨渊平之妻周氏授上将军之职，部领精兵五万前为救应。敕旨既下，周夫人等已各整备完全，都同堂下辞别令婆起行。令婆曰：“军情紧急，汝众人当倍道而进。番蛮性顽，若知救兵来到，必要乘势赶来。各宜用心，勿负主上之命，今宗保被困已久，须预遣人报知，以安其心。只此叮咛，各宜牢记。”周夫人领命。即日饮罢饯酒，一声炮响，十二员女将齐齐出府，各执一样兵器，于马上英英凛凛，白皂旗下军威百倍。宋真宗与文武在城楼上观望，顾谓侍臣曰：“朕今日视杨家女将出兵，军前锐气，胜过边将远矣！此一回管取克敌。”柴玉曰：“有如陛下所言。”是日君臣各散。只说周夫人等军马离汴京，以刘青为前哨，浩浩荡荡望雄州进发。时值二月天气，风和日暖，但见：

马似飞龙乘紫雾，人如猛虎逐长风。

杏华扑鼻行骢稳，野水清流急济中。

宋兵进发数日，望雄州不远。刘青曰：“近城便是森罗、黑水二国营寨，夫人只好此屯位，徐议交锋。”周夫人然其言，下令分作三营，着重阳女、九妹、杨七姐、黄琼女、单阳公主五人率兵五万屯左壁；杨八娘、杜夫人、马赛英、耿金花四人率兵二万屯右壁；自与穆桂英、董月娥、邹兰英孟四娘部兵一万屯中壁。分付交兵之际，互相接应。重阳女等得令，各部兵分屯不题。

却说消息传入殷元帅寨中。三太子曰：“若使救兵缓来十日，宋将皆已授首，雄州破在旦夕。”即召殷奇商议迎敌之策，奇曰：“哨马报说宋人皆是女将主兵，此国无良将可知矣。今彼分作三大营寨屯扎，若只攻一处，则两兵必相救应。须分兵前后，令孟辛同白圣将去先战，审其行兵动静，然后以计破之也。”三太子然其议，即发帖文报知孟辛等。孟辛得令，欢然领诺，整点军马齐备。次日天明，于平川旷野列阵邀战。宋左营九妹、杨七姐出迎。红旗开处，九妹马上指敌将而骂曰：“胡蛮狗类！好好退兵，饶汝一死。不然，诛灭无遗。”孟辛大怒，即骤马舞铁锤来战。九妹舞刀来迎。两马才交，二人战上数合，孟辛佯输而走，九妹驱兵赶进。百花公主率轻骑从旁截出，与九妹接战数合，百花又败。九妹不舍，勒骑追之。公主较其来近，取出流星锤转身一放，正中九妹坐马，其马负痛，掀跌九妹于陈中。百花公主正待挥刀砍下，不提防杨七姐一矢射中百花公主左臂，翻落马下，宋兵竞前捉之。孟辛奋力来救，刘青率部军绕进，森罗国兵大败。孟辛单马走投白圣将营中去了。杨九妹等乃收军还营。众人解百花公主入中营见周夫人，夫人曰：“且将槛车囚起，以候回军发落。”军校得令，将百花公主槛囚不题。

忽报黑水国部落索战，周夫人召集一营商议，因问：谁出兵迎敌？重阳女应声曰：“小将愿往。”周夫人曰：“更得一人副之为美。”穆桂英进曰：“妾身相助出敌。”夫人大悦，付兵一万与二人前往。重阳女得令，部兵与穆桂英扬旗而去，阵前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