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阮籍为啥不和刘公荣饮酒

阮籍为啥不和刘公荣饮酒

时间:2022-01-0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谓竹林七贤。七个人经常在竹林之下聚会,毫无顾忌地开怀畅饮,所以世人称他们为“竹林七贤”。可见在身体有病、不能承受服丧之苦时,饮酒食肉并不违反丧礼。阮籍在为母亲服丧期间,在晋文王的宴席上喝酒吃肉。刘伶患酒病,口渴得厉害,向妻子要酒喝。步兵校尉阮籍母亲去世,中书令裴楷前往吊唁。

任诞第二十三

1.陈留阮籍、谯国嵇康、河内山涛,三人年皆相比,康年少亚之。预此契〔1〕者:沛国刘伶、陈留阮咸、河内向秀,琅邪王戎。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谓竹林七贤

【注释】

〔1〕预:参与。契:契会,约会。

【译文】

陈留阮籍、谯国嵇康、河内山涛,三个人年纪相仿,嵇康的年龄稍微小些。参与他们聚会的人还有:沛国刘伶、陈留阮咸、河内向秀、琅邪王戎。七个人经常在竹林之下聚会,毫无顾忌地开怀畅饮,所以世人称他们为“竹林七贤”。

2.阮籍遭母丧,在晋文王坐〔1〕进酒肉。司隶何曾〔2〕在坐,曰:“明公方以孝治天下,而阮籍以重丧〔3〕亦显于公坐饮酒食肉,宜流之海外,以正风教〔4〕。”文王曰:“嗣宗毁顿〔5〕如此,君不能共忧之,何谓!且有疾而饮酒食肉,固丧礼也〔6〕!”籍饮啖不辍〔7〕,神色自若。

【注释】

〔1〕坐:即“座”。〔2〕司隶:司隶校尉,掌管监察百官并负责京师地区的治安。何曾:字颖考,魏末官司隶校尉,晋初官侍中、太保、太傅,是司马氏死党。〔3〕重丧:重大的丧事,指父母之丧。〔4〕正:端正。风教:风俗教化。〔5〕毁顿:因哀伤过度而损害身体。〔6〕且有疾而饮酒食肉,固丧礼也:《礼记·曲礼上》:“居丧之礼……有疾则饮酒食肉,疾止复初。”可见在身体有病、不能承受服丧之苦时,饮酒食肉并不违反丧礼。〔7〕啖(dàn):吃。辍(chuò):停止。

【译文】

阮籍在为母亲服丧期间,在晋文王的宴席上喝酒吃肉。司隶校尉何曾也在座,对晋文王说:“您正在用孝道治理天下,可是阮籍身居重丧却公然在您的宴席上喝酒吃肉,应该把他流放到蛮荒之地,以端正风俗教化。”文王说:“嗣宗哀伤劳累至如此模样,你不能和我一起为他担忧,还说什么呢!再说有病而喝酒吃肉,本来就合乎丧礼。”阮籍吃喝不停,神色镇定自若。

3.刘伶病酒〔1〕,渴甚,从妇求酒。妇捐〔2〕酒毁器,涕泣谏曰:“君饮太过,非摄生〔3〕之道,必宜断之!”伶曰:“甚善。我不能自禁,唯当祝〔4〕鬼神自誓断之耳。便可具酒肉。”妇曰:“敬闻命。”供酒肉于神前,请伶祝誓。伶跪而祝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5〕;一饮一斛〔6〕,五斗解酲〔7〕。妇人之言,慎不可听。”便引酒进肉,隗然〔8〕已醉矣。

【注释】

〔1〕刘伶:字伯伦,竹林七贤之一,性尤好酒,曾作《酒德颂》说:“惟酒是务,焉知其余……无思无虑,其乐陶陶。”《晋书》本传也说:“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而随之,谓曰:‘死便埋我。’其遗形骸如此。”病酒:饮酒沉醉,醒来后困乏如病,叫病酒。病酒要用饮酒来解除,这就是下文说的解酲。〔2〕捐:丢弃,倒掉。〔3〕摄生:养生。〔4〕祝:以言语祷告。〔5〕名:命。〔6〕一斛:十斗。斗指酒斗,盛酒器。〔7〕酲(chéng):酒醒后神志不清有如患病的状态,即病酒。〔8〕隗(wěi)然:颓然,醉倒的样子。

【译文】

刘伶患酒病,口渴得厉害,向妻子要酒喝。妻子倒掉酒,毁了酒器,哭着劝谏他说:“您喝酒太过度了,这不是保养身体的办法,一定要戒酒!”刘伶说:“很好。不过我自己不能戒掉,只有在鬼神面前祷告发誓才能戒掉。你立刻准备酒肉。”他妻子说:“遵命。”于是把酒肉供在神位前,请刘伶祷告、发誓。刘伶跪着祷告说:“天生我刘伶,以喝酒为命;一喝就十斗,五斗去酒病。妇人说的话,万万不可听。”说完就拿过酒肉吃喝,一会儿就又醉熏熏地倒下了。

4.步兵校尉〔1〕缺,厨中有贮酒数百斛〔2〕,阮籍乃求为步兵校尉。

【注释】

〔1〕步兵校尉:官名。汉代在京师设屯兵八校尉,步兵校尉掌管上林苑屯兵。〔2〕厨:指步兵营的厨房,其贮酒是为犒劳军队而酿造的。

【译文】

步兵校尉的职位空缺了,厨营中储存着几百斛酒,阮籍就请求调去做步兵校尉。

5.刘伶恒纵酒放达,或脱衣裸形在屋中,人见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1〕,屋室为裈〔2〕衣,诸君何为入我裈中!”

【注释】

〔1〕栋宇:栋指房屋正中,宇指房屋四周之檐,此泛指房屋。〔2〕裈(kūn):裤子。

【译文】

刘伶经常不加节制地喝酒,任性放纵,有时在家里赤身露体,有人看见了就责备他。刘伶说:“我把天地当作我的房子,把屋子当作我的衣裤,诸位为什么跑进我裤子里来!”

6.阮籍嫂尝还家,籍见与别,或讥之〔1〕。籍曰:“礼岂为我辈设也?”

【注释】

〔1〕或讥之:按《礼记·曲礼》:“叔嫂不通问。”所以有人认为阮籍不遵礼法而指责他。

【译文】

阮籍的嫂子有一次回娘家,阮籍去见她并与她道别,有人以此讥笑阮籍。阮籍说:“礼法难道是为我们这类人制订的吗?”

7.阮公邻家妇有美色,当垆酤酒〔1〕。阮与王安丰常从妇饮酒,阮醉,便眠其妇侧。夫始殊疑之,伺察〔2〕,终无他意。

【注释】

〔1〕垆:盛放酒坛的土墩。酤:卖酒。〔2〕伺察:偷偷观察。

【译文】

阮籍邻家的妇人很有姿色,在酒垆旁卖酒。阮籍和安丰侯王戎常常到这家妇人那里买酒喝,阮籍喝醉了,就睡在那位妇女身旁。她丈夫起初特别怀疑阮籍,探察他的行为,发现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别的意图。

8.阮籍当〔1〕葬母,蒸一肥豚〔2〕,饮酒二斗,然后临诀,直言“穷矣〔3〕!”都〔4〕得一号,因吐血,废顿〔5〕良久。

【注释】

〔1〕当:将要。〔2〕豚:小猪。〔3〕穷矣:唐长孺《魏晋南北朝史论丛》说:“孝子唤奈何、唤穷,疑为洛阳及其附近风俗;盖父母之丧,孝子循例要唤‘穷’也。”〔4〕都:总共。〔5〕废顿:昏厥,昏倒。

【译文】

阮籍将要安葬母亲,蒸了一只小肥猪,喝了两斗酒,然后去向母亲遗体诀别,只叫了声“穷矣!”总共才号哭了一声,随即口吐鲜血,昏厥了很久。

9.阮仲容、步兵居道南,诸阮居道北;北阮皆富,南阮贫。七月七日〔1〕,北阮盛晒衣,皆纱罗锦绮〔2〕;仲容以竿挂大布犊鼻裈于中庭〔3〕。人或怪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复尔耳!”

【注释】

〔1〕七月七日:旧时风俗,七月七日晒衣裳、书籍,据说这样就不生虫。〔2〕纱罗锦绮(qǐ):都是华美的丝织品。〔3〕犊鼻裈:形如牛鼻的短裤,一说是围裙。中庭:庭中。

【译文】

阮仲容、阮步兵住在路南,其他阮姓人家住在路北;路北阮家都很富有,路南阮家比较贫穷。七月七日那天,路北阮家大晒衣物,晒的都是华丽的绫罗绸缎;阮仲容用竹竿挂起一条粗布短裤晒在庭院里。有人对他的做法感到奇怪,他回答说:“我还不能免除世俗风气,姑且这样做做应景罢了!”

10.阮步兵丧母,裴令公往吊之。阮方醉,散发坐床,箕踞〔1〕不哭。裴至,下席于地。哭,吊喭〔2〕毕便去。或问裴:“凡吊,主人哭,客乃为礼。阮既不哭,君何为哭?”裴曰:“阮方外〔3〕之人,故不崇礼制;我辈俗中人,故以仪轨〔4〕自居。”时人叹为两得其中。

【注释】

〔1〕箕踞:古人坐时为跪坐,即屁股坐在脚跟部。若屁股着地,两腿随意前伸,状如簸箕,是为箕踞,是傲慢不敬的。〔2〕吊喭:喭,同“唁”,哀悼死者为吊,安慰生者为唁。〔3〕方外:世俗之外。〔4〕仪轨:指礼法,礼制。

【译文】

步兵校尉阮籍母亲去世,中书令裴楷前往吊唁。阮籍刚好喝醉了,披头散发地坐在坐床上,伸开两腿箕踞而坐,也没有哭。裴楷到后,他下了坐席坐在地上。裴楷哭泣尽哀,吊唁完毕就走了。有人问裴楷:“大凡吊唁之礼,主人哭,客人才行礼。阮籍既不哭,您为什么哭呢?”裴楷说:“阮籍是超脱世俗之外的人,所以不尊崇礼制;我们是世俗中人,所以要以礼制准则来要求自己。”当时的人赞叹双方能各得其所。

11.诸阮皆能饮酒,仲容至宗人〔1〕间共集,不复用常杯斟酌〔2〕,以大瓮盛酒,围坐相向〔3〕大酌。时有群猪来饮,直接去上,便共饮之。

【注释】

〔1〕宗人:同一家族的人。〔2〕斟酌:斟酒。〔3〕相向:面对面。

【译文】

阮氏家族的人都能喝酒,阮仲容到族人中聚会,就不再用普通的酒杯倒酒喝,而用大酒瓮装酒,大家围着酒瓮面对面地坐着畅饮。这时有一群猪也来喝,径直来到酒瓮跟前,于是就一道喝起来。

12.阮浑〔1〕长成,风气韵度似父,亦欲作达〔2〕。步兵曰:“仲容已预之,卿不得复尔!”

【注释】

〔1〕阮浑:字长成,阮籍之子。〔2〕作达:学作旷达,即学习竹林七贤放浪形骸、不以世事为怀的作风。

【译文】

阮浑长大成人了,风度气质很像父亲,也想学做放达的人。他父亲阮步兵对他说:“仲容已经参与其中了,你不能再这样做了!”

13.阮仲容先幸姑家鲜卑婢〔1〕。及居母丧,姑当远移,初云当留婢,既发,定〔2〕将去。仲容借客驴,著重服〔3〕自追之,累骑〔4〕而返。曰:“人种〔5〕不可失。”即遥集〔6〕之母也。

【注释】

〔1〕幸:宠幸。鲜卑:古代活动于今东北、内蒙一带的少数民族,东胡的一支。〔2〕定:终于,终究。〔3〕重服:最重的孝服,即为父母丧而穿的孝服。〔4〕累骑:重骑,这里指两人同乘一驴。〔5〕人种:这里指鲜卑婢已怀孕。〔6〕遥集:阮孚字遥集,阮咸次子。

【译文】

阮仲容先已宠幸姑姑家一个鲜卑族的婢女。在给母亲守孝期间,他姑姑要迁往远方,起初说要留下这个婢女,起程以后,最终还是把她带走了。仲容借来客人的驴子,穿着孝服亲自去追她,两人同骑着一头驴返回来。仲容说:“人种不能丢失。”这个婢女就是阮遥集的母亲。

14.刘道真〔1〕少时,常渔草泽〔2〕,善歌啸,闻者莫不留连。有一老妪〔3〕,识其非常人,甚乐其歌啸,乃杀豚进之。道真食豚尽,了不〔4〕谢。妪见不饱,又进一豚。食半余半,乃还之。后为吏部郎,妪儿为小令史〔5〕,道真超用〔6〕之。不知所由〔7〕,问母,母告之。于是赍〔8〕牛酒诣道真,道真曰:“去,去!无可复用相报。”

【注释】

〔1〕刘道真:刘宝字道真,高平(今山东邹城)人,官至吏部郎,性嗜酒,善歌啸。〔2〕渔:捕鱼。草泽:水草丛杂的湿地。〔3〕老妪:老妇人。〔4〕了不:完全不,一点儿也不。〔5〕小令史:掌管文书的小吏。〔6〕超用:越级任用,破格录用。〔7〕所由:何由,缘由所在。〔8〕赍(jī):携带。

【译文】

刘道真年轻时,经常到草泽中去打鱼,他擅长歌啸,听到的人都流连忘返。有一个老妇人,知道他不是普通人,而且很喜欢他歌啸,就杀了只小肥猪送给他吃。道真吃完了小猪,一点也不道谢。老妇人看他还没吃饱,就又送上只小猪。刘道真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就退给老妇人。后来刘道真担任吏部郎,老妇人的儿子是个小令史,道真就破格提拔了他。令史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去问母亲,母亲告诉他以前的事情经过。于是他带上牛肉酒食去拜见道真,道真说:“走吧,走吧!我没有什么可以再用来回报你的了。”

15.张季鹰纵任不拘〔1〕,时人号为“江东步兵〔2〕”。或谓之曰:“卿乃可〔3〕纵适一时,独不为身后名邪?”答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

【注释】

〔1〕纵任不拘:放纵任情,不拘礼法。〔2〕江东步兵:步兵指阮籍,以放达著称,张翰是江东人,人们认为他纵任不拘有似阮籍,所以称之为江东步兵。〔3〕乃可:虽然能够。

【译文】

张季鹰放纵任情,不拘礼法,当时的人称他为“江东步兵”。有人对他说:“你虽然能够纵情享乐于一时,难道不考虑身后的名声吗?”张季鹰回答说:“与其让我身后有美名,还不如现在喝一杯美酒!”

16.毕茂世〔1〕云:“一手持蟹鳌〔2〕,一手持酒杯,拍浮〔3〕酒池中,便足了一生。”

【注释】

〔1〕毕茂世:毕卓字茂世,新蔡(今属河南)人,放达嗜酒,曾任吏部郎,常饮酒废职。东晋初为平南长史。〔2〕蟹螯(áo):螃蟹前面的第一对足,形似钳子,是其取食及御敌的工具。〔3〕拍浮:击水浮游,即游泳。

【译文】

毕茂世说:“一只手拿着蟹螯,一只手举着酒杯,在酒池里游泳,就足以了此一生了。”

17.贺司空〔1〕入洛赴命,为太孙舍人〔2〕,经吴阊门〔3〕,在船中弹琴。张季鹰本不相识,先在金阊亭〔4〕,闻弦甚清,下船就贺,因共语,便大相知说〔5〕。问贺:“卿欲何之〔6〕?”贺曰:“入洛赴命,正尔〔7〕进路。”张曰:“吾亦有事北京〔8〕。”因路寄载〔9〕,便与贺同发。初不告家,家追问乃知。

【注释】

〔1〕贺司空:贺循字彦先,会稽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善属文,博览群籍,建武初拜太常,死后追封司空。〔2〕太孙舍人:贺循曾任武康县令,后召补太子舍人,太子死后,其子立为皇太孙,贺循可能转为太孙舍人。〔3〕阊门:姑苏城西门名,像天门的阊阖,故名。〔4〕金阊亭:阊门外亭名,因在城西,五行为金,又靠近阊门,故名。〔5〕知说:相知相赏。〔6〕何之:之何,去哪里。〔7〕正尔:正好。“尔”是语缀。〔8〕北京:指洛阳。当时南方人称洛阳为北京。〔9〕寄载:搭乘。

【译文】

司空贺循到京都洛阳去赴任,担任太孙舍人,经过吴县的阊门,在船上弹琴。张季鹰原本不认识他,先来在金阊亭上,听见琴声非常清朗悦耳,就下船来找贺循,于是就一起交谈起来,彼此大加赞赏,惺惺相惜。张季鹰问贺循:“你要到哪里去?”贺循说:“到洛阳去赴任,正在赶路。”张季鹰说:“我也有事要到洛阳。”于是顺路搭船,就和贺循一同起程。张季鹰事先没有告诉家人,家里追来询问,才知道这事。

18.苏峻乱,诸庾逃散。庾冰〔1〕时为吴郡,单身奔亡,民吏皆去,唯郡卒独以小船载冰出钱塘口,蘧篨覆之〔2〕。时峻赏募觅冰,属所在搜检甚急〔3〕。卒舍船市渚〔4〕,因饮酒醉,还,舞棹向船曰:“何处觅庾吴郡,此中便是!”冰大惶怖,然不敢动。监司〔5〕见船小装狭,谓卒狂醉,都不复疑。自送过淛江〔6〕,寄山阴魏家,得免。后事平,冰欲报卒,适其所愿。卒曰:“出自厮下〔7〕,不愿名器〔8〕。少苦执鞭〔9〕,恒患不得快饮酒;使其酒足余年,毕矣,无所复须。”冰为起大舍,市奴婢,使门内有百斛酒,终其身。时谓此卒非唯有智,且亦达生〔10〕

【注释】

〔1〕庾冰:字季坚,庾亮的弟弟,曾任吴郡、会稽内史,继王导为相,死后赠侍中、司空。苏峻叛乱时,遣兵攻庾冰,庾冰不敌,弃郡奔会稽。〔2〕蘧篨(qúchú):用竹篾或芦苇编成的粗席子。〔3〕属:通“嘱”,嘱托,命令。所在:到处,各处。〔4〕市渚:市于渚,到小洲上买东西。〔5〕监司:负责监察搜捕的官员。〔6〕淛(zhè)江:即浙江。〔7〕厮下:地位微贱的仆役。〔8〕名器:官爵名位和车服等器物。〔9〕执鞭:拿鞭子赶车,指为人服役,供人驱使。〔10〕达生:指看透人生的达观的处世态度。

【译文】

苏峻发动叛乱,庾氏族人纷纷逃散。庾冰当时任吴郡内史,只身奔逃,百姓和属官都离开他跑了,只有一个郡衙的差役独自用只小船载着他逃出了钱塘口,用粗制席子遮掩着他。当时苏峻悬赏搜捕庾冰,命令各处搜查,催得非常紧急。那个差役离开船到江中小洲上买东西,结果喝醉了酒。回来后,舞着船桨指着小船说:“到哪里去找庾吴郡,这里面就是!”庾冰听了,大为惶恐,可是不敢动。监司见船小舱窄,认为是差役酒后发狂,完全不再怀疑。自从送过浙江,寄住在山阴县魏家以后,庾冰才得以脱险。后来平定了叛乱,庾冰想要报答那个差役,随便他有什么愿望都满足他。差役说:“我出身于低贱的仆役,不愿意升官发财。从小就苦于当奴仆,一直遗憾不能痛快地喝酒;如果让我这后半生能有足够的酒喝,这就行了,不再需要什么了。”庾冰给他修了一所大房子,买来奴婢,让他家里经常有成百斛的酒,直到他去世。当时的人认为这个差役不只有智谋,而且对人生也很达观。

19.桓宣武少家贫,戏〔1〕大输,债主敦求甚切,思自振〔2〕之方,莫知所出。陈郡袁耽俊迈多能〔3〕,宣武欲求救于耽。耽时居艰〔4〕,恐致疑〔5〕,试以告焉,应声便许,略无慊吝〔6〕。遂变服〔7〕,怀布帽随温去,与债主戏。耽素有蓺名〔8〕,债主就局,曰:“汝故当不办〔9〕作袁彦道邪?”遂共戏。十万一掷,直上百万数。投马绝叫〔10〕,傍若无人。探布帽掷对人曰:“汝竟识袁彦道不?”

【注释】

〔1〕戏:博戏,一种赌博游戏,晋代很流行。〔2〕自振:自救。〔3〕袁耽:字彦道,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少时即爽朗不羁,为王导参军,平苏峻乱有功,历官历阳太守、司徒从事中郎。俊迈多能:杰出豪迈,多才多艺。〔4〕居艰:居丧,守孝。〔5〕疑:迟疑,犹豫。〔6〕慊(qiàn)吝:不满,不允。〔7〕变服:此指换掉丧服。〔8〕蓺(yì)名:技艺高超的名声。蓺,同“艺”,技能,这里指赌博的技巧。〔9〕故当:当然。不办:不会,不能。〔10〕马:筹码,赌博时投掷以决胜负。绝叫:大叫。

【译文】

桓温年轻时家里很贫困,有一次赌博输了许多钱,债主催逼他还债催得很紧急。他考虑自救的办法,不知如何是好。陈郡的袁耽英俊豪迈,多才多艺,桓温想去向他求救。当时袁耽正在守孝,桓温担心他会犹豫,试探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没想到话音未落,他随口就答应了,没有丝毫的不满和顾惜。于是换下孝服,把戴的布帽揣起来跟桓温去和债主赌博。袁耽一向以赌博技艺高超闻名,债主来到赌局前,说:“你当然不会是袁彦道吧?”便和他一起赌。一局就押十万钱,一直增加到一次百万钱。袁耽投掷筹码就大呼小叫,旁若无人。他伸手从怀里摸出布帽来掷向对手说:“你究竟认不认识袁彦道?”

20.桓车骑在荆州,张玄〔1〕为侍中,使至江陵〔2〕,路经阳岐村,俄见一人持半小笼生鱼,径来造船,云:“有鱼,欲寄作脍〔3〕。”张乃维舟〔4〕而纳之。问其姓字,称是刘遗民〔5〕。张素闻其名,大相忻待〔6〕。刘既知张衔命〔7〕,问:“谢安、王文度〔8〕并佳不?”张甚欲话言,刘了无停意。既进脍,便去,云:“向得此鱼,观君船上当有脍具,是故来耳。”于是便去。张乃追至刘家。为设酒,殊不清旨〔9〕,张高其人,不得已而饮之。方共对饮,刘便先起,云“今正伐荻〔10〕,不宜久废。”张亦无以留之。

【注释】

〔1〕张玄:又作张玄之,字祖希,官至冠军将军、吴兴太守,与谢玄并称南北二玄。〔2〕江陵:今属湖北,时为荆州刺史治所。〔3〕寄:托付。脍:细切的鱼。〔4〕维舟:系船。〔5〕刘遗民:即刘驎之,参见《栖逸》第3则。〔6〕忻(xīn):同“欣”,喜悦。〔7〕衔命:奉有使命。〔8〕王文度:王坦之字文度,见《方正》第20则。〔9〕清旨:清澈,味美。〔10〕伐荻:砍割芦苇一类的草。

【译文】

车骑将军桓冲任荆州刺史,张玄任侍中,奉诏命到荆州治所江陵去,路经阳歧村,忽然看见一个人拿着半小筐活鱼,一直走到船旁来,说:“有点鱼,想托你们做成鱼脍。”张玄就拴好船让他上来。问他姓名,自称是刘遗民。张玄久闻他的大名,非常高兴地接待了他。刘遗民知道张玄是奉命出差,问道:“谢安和王文度都好吗?”张玄很想和他谈论一下,刘遗民却完全无意停留。等到把鱼脍拿来,他就要走,说:“刚才得到这点鱼,看您的船上应该有做鱼脍的工具,因此就来了。”于是就走了。张玄又跟着追到刘家。刘遗民摆上酒,酒很不清醇,张玄崇敬他的为人,不得已喝下去。正在一起对饮,刘遗民便先站起来,说:“现在正是收割苇荻的时候,不宜耽搁太久。”张玄也没有办法挽留他。

21.襄阳罗友〔1〕有大韵,少时多谓之痴。尝伺人祠,欲乞食,往太蚤,门未开。主人迎神出见,问以非时何得在此,答曰:“闻卿祠,欲乞一顿食耳。”遂隐门侧。至晓,得食便退,了无怍容〔2〕。为人有记功〔3〕,从桓宣武平蜀,按行蜀城阙〔4〕,观宇〔5〕内外,道陌〔6〕广狭,植种果竹多少,皆默记之。后宣武漂洲〔7〕与简文集,友亦预焉。共道蜀中事,亦有所遗忘,友皆名列,曾无错漏。宣武验以蜀城阙簿,皆如其言,坐者叹服。谢公云:“罗友讵减魏阳元〔8〕!”后为广州刺史,当之镇,刺史桓豁〔9〕语令莫〔10〕来宿,答曰:“民已有前期〔11〕,主人贫,或有酒馔之费,见与〔12〕甚有旧,请别日奉命。”征西密遣人察之,至夕乃往荆州门下书佐〔13〕家,处之怡然,不异胜达〔14〕。在益州,语儿云:“我有五百人食器。”家中大惊。其由来清〔15〕,而忽有此物,定是二百五十沓乌樏〔16〕

【注释】

〔1〕罗友:字宅仁,襄阳(今属湖北)人,嗜酒放达,深受桓温器重。桓温任荆州刺史时,他任刺史从事,后出任襄阳太守,累迁广州、益州刺史。〔2〕怍(zuò)容:羞愧的脸色。〔3〕记功:记忆力。〔4〕按行:巡视。城阙:城市宫阙,此指成都城。〔5〕观宇:宫观殿宇。〔6〕道陌:街道,道路。〔7〕漂洲:当作溧洲,形近而误。长江中的小洲,一作洌洲。〔8〕魏阳元:魏舒字阳元,任城(今山东济宁任城区)人,官至司徒。《晋书·魏舒传》只说他小时聪明,后有德望,没有言及他记忆力强的事。〔9〕桓豁:桓温的弟弟,曾任荆州刺史,升为征西大将军,都督交、广等州军事。下文之“征西”亦指桓豁。〔10〕莫:同“暮”。〔11〕前期:前约,事前有约。〔12〕见与:与我。〔13〕书佐:刺史的属官,主管起草文书等事。〔14〕胜达:名流贤达。〔15〕由来:从来。清:清廉。〔16〕沓:量词,一沓即一套。乌樏(lěi):黑漆食盒。樏是扁食盒,多用于清贫之家,中间有隔断,可供两人用,所以二百五十沓就是五百人的食器。

【译文】

襄阳罗友风度阔达,年轻时人们都认为他呆傻。有一次他听说有人要祭神,想去讨点酒饭,去得太早了,那家大门还没开。后来主人出来迎神,看见他,就问他为什么这时候在这里等着,他回答说:“听说你祭神,想讨一顿酒饭罢了。”便闪到门边躲着。到天亮,得了吃食就走了,一点儿也不感到羞愧。他这个人有极强的记忆力,曾随从桓温平定蜀地,巡视整个成都城,宫殿楼阁的里里外外,道路的宽窄,所种植的果木、竹林的多少,都一一记在心里。后来桓温在溧洲和简文帝集会相见,罗友也参加了。一起谈及蜀地的情况,桓温也有所遗忘,这时罗友都能一一列举名目,一点儿也没有错漏。桓温拿蜀地都城簿册来检验,都和他说的一样,在座的人都很赞叹佩服。谢安曾说:“罗友哪里比魏阳元差!”后来罗友出任广州刺史,当他要到镇守地赴任的时候,荆州刺史桓豁告诉他,让他晚上来住宿,他回答道:“我早已经有了约会,那家主人贫困,可是也许会有酒食的破费,与我有很深的老交情,我不能不赴约,请允许我日后再奉命。”桓豁暗中派人观察他,到了晚上,他竟到荆州刺史的属官书佐家去,在那里处得很愉快,和对待名流贤达没有两样。任益州刺史时,他对儿子说:“我有五百人的食具。”家里人大吃一惊。他向来清白,却突然有这多食具,想必是那二百五十套黑漆食盒。

22.桓子野每闻清歌〔1〕,辄唤“奈何〔2〕!”谢公闻之,曰:“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3〕。”

【注释】

〔1〕桓子野:桓伊字叔夏,小字子野,谯国县(今安徽濉溪)人。善音乐,为人谦素,有武干,与谢玄等共同取得淝水之战的胜利。官至护军将军,死后赠右将军,是晋代名士中文韬武略不可多得的人才。清歌:指挽歌。〔2〕奈何:是感叹之词,据《古今乐录》:“奈何,曲调之遗音也。”即一人唱,众人唤“奈何”以相和。〔3〕一往有深情:始终有深厚的感情。“一往情深”即源于此。

【译文】

桓子野每逢听到别人唱挽歌,总是帮着呼喊“奈何!”谢安听见了,说:“子野可以说是一往情深。”

23.张湛〔1〕好于斋前种松柏〔2〕;时袁山松〔3〕出游,每好令左右作挽歌〔4〕。时人谓“张屋下陈尸,袁道上行殡”。

【注释】

〔1〕张湛:字处度,小字驎,高平(今山东金乡)人。官至中书郎,有《列子注》八卷行于世。〔2〕松柏:中国习俗,墓前常种植松柏。所以人们讥笑张湛是“屋下陈尸”。〔3〕袁山松:一作袁崧,字桥孙,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博学有文章,为吴郡(今江苏苏州)太守。能书,擅长音乐,曾改作旧歌《行路难》,酒酣高歌,听者无不下泪,时人号为一绝。〔4〕挽歌:送葬时唱的歌。

【译文】

张湛喜欢在房屋前种植松柏;当时袁山松外出游赏,常常喜欢让随从唱挽歌。当时人称“张湛是在屋下停放尸首,袁山松是在路上出殡”。

24.王子猷〔1〕尝暂寄人空宅住,便令种竹。或问:“暂住何烦尔?”王啸咏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

【注释】

〔1〕王子猷:王徽之字子猷,王羲之子,有才气,傲诞放纵,时人高其才而秽其行。官至黄门侍郎。

【译文】

王子猷曾经暂借别人的空宅居住,随即命人种竹子。有人问他:“暂时住一下,何必这样麻烦!”王子猷啸咏了好一会儿,直指着竹子说:“怎么可以一天没有这位先生?”

25.王子猷居山阴〔1〕。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2〕,咏左思《招隐》诗〔3〕。忽忆戴安道〔4〕,时戴在剡〔5〕,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6〕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注释】

〔1〕山阴:县名(今浙江绍兴县),山北水南为阴,县在会稽山北,故名。当时王子猷弃官东归,住在山阴县。〔2〕彷徨:徘徊。〔3〕左思《招隐》诗:左思字太冲,西晋著名诗人,对当时门阀士族制度感到不满,写有《招隐》诗二首,描写寻访隐士和对隐居生活的羡慕。〔4〕戴安道:戴逵字安道,东晋著名隐士,参见《伤逝》第8则、《栖逸》第6则及《巧艺》第5则等。〔5〕剡(shàn):剡县(今浙江省嵊县),有剡溪可通山阴县。〔6〕造门不前:到了门口却不进去见面。

【译文】

王子猷住在山阴县。有一夜下了大雪,他一觉醒来,打开房门,命人斟酒来喝。眺望四方,一片皎洁,于是起身徘徊,吟咏左思的《招隐》诗。忽然想念戴安道,当时戴安道住在剡县,他立即连夜乘小船到戴家去。船行了一夜才到,到了门口却不进去相见,而是返回了山阴。有人问他什么原因,王子猷说:“我本是趁着一时兴致去的,兴致没了就返回,为什么一定要见到戴安道呢!”

26.王子猷出都〔1〕,尚在渚下。旧闻桓子野〔2〕善吹笛,而不相识。遇桓于岸上过,王在船中,客有识之者,云是桓子野。王便令人与相闻〔3〕,云:“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桓时已贵显,素闻王名,即便回下车,踞胡床,为作三调。弄〔4〕毕,便上车去。客主不交一言。

【注释】

〔1〕出都:赴京都,到京都去。出,到,至。〔2〕桓子野:桓伊小字子野,已见本篇第22则。《晋书》本传说他“善音乐,尽一时之妙,为江左第一”。〔3〕相闻:通信息,传话。〔4〕弄:演奏。

【译文】

王子猷坐船进京,还停泊在码头上。过去听说过桓子野擅长吹笛子,可是并不认识他。这时正碰上桓子野从岸上经过,王子猷在船中,有个客人认识桓子野,说那就是桓子野。王子猷便派人传话给桓子野,说:“听说您擅长吹笛子,试为我奏一曲。”桓子野当时已经地位显贵,一向听到过王子猷的名声,立刻就转身下车,坐在胡床上,为王子猷吹了三支曲子。吹奏完毕,就上车走了。宾主双方始终没有交谈一句话。

27.桓南郡〔1〕被召作太子洗马,船泊荻渚〔2〕。王大〔3〕服散后已小醉,往看桓。桓为设酒,不能冷饮,频语左右,令温酒来。桓乃流涕呜咽〔4〕。王便欲去,桓以手巾掩泪,因谓王曰:“犯我家讳,何预卿事!”王叹曰:“灵宝故自达!”

【注释】

〔1〕桓南郡:桓玄,小名灵宝,桓温之子,袭爵南郡公,任太子洗马、义兴太守。后篡晋自立,号楚,寻为刘裕讨灭。〔2〕荻渚:小洲名,近秦淮河。〔3〕王大:王忱小字佛大,世称王大。〔4〕“桓乃”句:晋人习俗,闻已死尊长之名讳必须哭,这是一种礼节。王大叫“温酒”,犯了桓温的名讳,所以桓玄要哭。

【译文】

南郡公桓玄应召出任太子洗马,进京赴任,船停在荻渚。王大服五石散后已经有点醉了,来探望桓玄。桓玄为他安排酒食,他不能喝冷酒,频频告诉左右,命他们温酒来。桓玄于是涕泪横流,悲泣不止。王大就想走,桓玄拿手巾擦着眼泪,随即对王大说:“犯了我的家讳,不关你什么事!”王大赞叹说:“灵宝的确旷达!”

28.王孝伯〔1〕问王大:“阮籍何如司马相如〔2〕?”王大曰:“阮籍胸中垒块〔3〕,故须酒浇之。”

【注释】

〔1〕王孝伯:王恭字孝伯,历官秘书丞、中书令,为司马道子所杀。〔2〕阮籍:《晋书》本传:“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司马相如:字长卿,蜀郡成都人,是汉代著名的辞赋家。《汉书》本传说:“故其仕宦,未尝肯与公卿国家之事,常称疾闲居,不慕官爵。”《高士传赞》曰:“长卿慢世,越礼自放。……托疾避官,蔑此卿相。”在不与世事一点上,阮籍与司马相如是相似的,所以王恭有此问。〔3〕胸中垒块:比喻胸中郁积的不平之气。这两句是说,阮籍和司马相如都不与世事,越礼自放,只是阮籍喜欢纵酒,以酣饮为常。

【译文】

王孝伯问王大:“阮籍比起司马相如怎么样?”王大说:“阮籍心里郁积如垒块,所以需要用酒来浇灭它。”

29.王佛大叹言〔1〕:“三日不饮酒,觉形神不复相亲〔2〕。”

【注释】

〔1〕王佛大:王忱,字佛大,也叫王大。性嗜酒,一饮连日不醒,结果因喝酒而死。〔2〕“觉形”句:比喻魂不守舍。

【译文】

王佛大叹息说:“三天不喝酒,就觉得身体和精神不再相依附了。”

30.王孝伯言:“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1〕

【注释】

〔1〕王孝伯:王恭笃信佛教,读书少,不熟悉用兵,在东晋末年的战乱中被杀。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说:“此言不必须奇才,但读《离骚》,皆所以自饰其短也。”

【译文】

王孝伯说:“做名士不一定需要特殊的才能,只要经常无事,能尽情地喝酒,熟读《离骚》,就可以称为名士。”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