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鸭的记忆

一天，在青海果洛地区迁站途中，路过一条小河，我看见有两只黄野鸭戏水，便想用卡宾枪打一只改善改善生活。

可惜，尚未靠近到30米，黄野鸭就发现了我，腾空而飞。这时我看到还有小野鸭在水里，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河水很浅，鞋子一脱就能下水，一共8只，都让我逮住了，脱下上衣把它们包起来，手提着就赶路。

同志们已停下来等我了。

我说：“天也不早了，咱们就在这休息吧。”于是，大家就卸驮子、搭帐篷。这工夫，两只大野鸭在人们头顶一圈又一圈盘旋，呱呱地叫着，好像在说：

“你放了我们的儿女吧，你放了我们的儿女吧。”

捕获者哪里舍得放呢？

红红的夕阳、清清的流水、蓝蓝的天空、绿绿的草坪，帐篷就搭在这童话世界里，真的令人心旷神怡。安顿下来后，我找了个小纸盒，把8只小宝宝放在里面。而后薅了两把草，用刀剁得碎碎的，又抓了一把糌粑面，用水搅和在一起，放在小盘子里，继之把小黄鸭放出来，让它们进食。嚄，小家伙们一点也不认生，吸溜吸溜地就吃起来。我非常高兴，行军一天的疲劳瞬间就消失了。

在那个年代，国家真的很穷，领导都有点抠门，旅行式的收音机早就问世，但他们厉行节约，不肯给测量员买，一年给测站发两副扑克；而测量员也不知道提建议要求给自己买个收音机。因此，野外的文化生活很单调。我自己掏腰包买了一副象棋，每逢下雨无事，除检查手簿外，就是和同事打打扑克、下下棋。有了这8只小黄鸭，给测站这个临时家庭增添了无限乐趣。尤其是每逢我观测回来，它们总是唧唧呱呱跑前追后地叫。那意思我也明白：“先生你回来了，辛苦了！我们肚子也饿了，给我们弄点吃的吧！”于是，我瞬间就感觉不到疲劳了，开始给它们做饭。

养了半个多月，小家伙体重大增，近半斤重了。有一天，也是迁站，测站在一片离小河不足百米处的草坪上安营扎寨。我把由纸盒家搬迁到竹筐家里的野鸭从驮子上取下来，提着竹筐向小河奔去。我把野鸭放出来，让它们游泳，野鸭们高兴极了，飞奔进河里，你追我赶地嬉闹起来。我在岸边望着已经长大的野鸭们，陷入了沉思。养是养大了，谁也舍不得吃它们的肉，对得起它们的父母了；继续养吧，养得太大了，迁站将是个累赘，闹不好，驮子翻了，把它们砸死了，那就更可惜了。干脆放生算啦！我守望了好半天，恋恋不舍地提着空筐回来了。谁知道刚吃完饭，天还没黑，这8只小野鸭摇摇摆摆地又回到了帐篷。哎呀！我高兴死了，一天的疲劳又瞬间感觉不到了，但这一次，我觉得有愧于小家伙们，决定今后再难也要和小家伙们在一起。

10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忘记了把它们装进竹筐提到帐篷里过夜，早晨起来，发现8只野鸭不见了。我霎时呆住了，套用东北人小品里的一句话“心里哇凉哇凉的”。傻傻的我愣愣地想，如果是让野生动物给吃了，总应听到叫声或留下些痕迹吧，但什么异常情况也没有发现。我不甘心，以帐篷为中心，在半径约500米的范围内转了一大圈，还是连个鸭毛也没发现。我和同志们都为此事蔫了好几天。

野鸭的失踪，至今是个谜，在我那月冷风清的残梦里，时不时出现8只黄绒绒小野鸭的叫声和身影。唉，“廉颇老矣”，越老越想那8个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