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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与幻想之城

时间:2022-02-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 丽江古城里蜿蜒的小巷。在纳西语中,丽江城被称为“巩杯英古芝”,意为“仓禀一样的集市”,显而易见,作为城市的丽江更偏重于“市”而不是“城”。曾几何时,这座城里不但时常回荡着茶马古道上马帮的铃声,也始终散发着丽江坝子里泥土的芬芳。是集市,使丽江城充满了的活力,也正是因此,不算大的四方街广场一直被视为这座城的象征。散布于古城的泉井多称“三眼井”,与其
记忆与幻想之城_云的南方:从大理、丽江到香格里拉

在俄国人顾彼得的记忆里,20世纪40年代的丽江“没有旅馆和电影院,供个人享乐的东西很少。没有到扇子陡峰顶的索道,也没有本地人为赚取旅游者的小费而作的表演”。

· 丽江城里“家家房背后都有淙淙溪流,加上座座石桥,使人产生小威尼斯的幻觉”。

· 丽江古城里蜿蜒的小巷。

现在,真是今非昔比,这些全都有了。玉龙雪山上已经架设了四条索道,只是依旧没能通往云端的扇子陡峰顶,那大概是不可能做到的。不光是这些,顾彼得生活的年代完全无法想象的事物,丽江也全都有了。1996年大地震以后的丽江,有人说是“因祸得福”,因为外界总算发现了这个“被遗忘的王国”:一年后的1997年,丽江古城入选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五年后的2001年,丽江的游客数量剧增到300万;十五年后的2011年,游客数量飙升到了1100多万,而丽江古城的原住民历史上最多时只有五六万人,整个丽江地区的全部人口加在一起也只有100万人。很难说这就是福。古人诚然说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是古人也说:“福兮祸之所伏。”

这里要说的丽江城,是纳西人曾世代厮守的丽江城,也是如今徒剩一具空壳的丽江古城——十几年来,观光客蜂拥而至、买卖人接踵而来、原住民不断迁出,街巷布满了大同小异的店铺,民居变成了客栈、餐馆和酒吧,整座城幻化成了娱乐中心和购物商场的怪异混合体。然而,就是这么一具空壳,人潮人海中,它本身具足的美仍然是值得欣赏的,它是那么独特,既有别于我们熟谙的任何一座城市,也迥异于国内盛行的“古城模式”——包括距丽江古城不到200公里的大理古城在内,国内现存的古城,无论大江南北,几乎如出一辙地沿袭了“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维”的传统城市建制。丽江古城却是个例外,罕见的例外,它实证了千篇一律的四方城之外,古代城市形态的另一种可能:以四方街为中心,呈辐射状的几条主街连接起数十条街巷,依山就水、肆意想象,形成蜘蛛网一般盘根交错、扑朔迷离的城市格局。走在这样的城里,哪怕像今天,小木牌上的游览示意图遍布古城的每个角落,也难保不会有人迷路,迷路的人多了,就成了迷恋——假如不是原住民的生活被移除,丽江古城几乎就是一座人们幻想中的城市。

在纳西语中,丽江城被称为“巩杯英古芝”,意为“仓禀一样的集市”,显而易见,作为城市的丽江更偏重于“市”而不是“城”。曾几何时,这座城里不但时常回荡着茶马古道上马帮的铃声,也始终散发着丽江坝子里泥土的芬芳。洛克旅居丽江20多年,却对这座农夫的城市不以为然,说它“不过是一个集市罢了”,他的大本营也设在离城有十几公里、更靠近玉龙雪山的雪嵩村。与洛克相比,多愁善感、对道教有浓厚兴趣的顾彼得更容易融入东方世界,他住在丽江城里,迷恋着城里的市井生活,甚至每天上午从各个村庄向丽江城汇聚的纳西族农民、四方街广场拥挤的货摊和乱成一团的牲口,在他看来也总是新鲜的。是集市,使丽江城充满了的活力,也正是因此,不算大的四方街广场一直被视为这座城的象征。传统的中原城市,几乎无一例外以鼓楼、钟楼等高大建筑为中心,它们通常都居于城市中央、两条主干道的交汇处。丽江城却以四方街为中心,它的位置其实并不在城中央,但“条条大路通罗马”,丽江城的大街小巷不是弯弯曲曲就是起起伏伏,不管怎么走,只要往城里走,最后总是走到四方街去。

好像为了方便人们赶集似的,丽江城没有城墙,到处都是入口,也到处都是出口。流传甚广的一种解释是:木土司姓木,被城墙围起来就成了“困”,不愿被困住,所以不修城墙。这种说法无法从史料上证实,只能算民间趣谈。不过,一如《明史·土司传》所说:“云南诸土官,知诗书,好礼守义,以丽江木氏为首。”知书达礼的木土司深受汉文化影响,未尝不会有这种文字讳或曰风水禁忌。可即便木土司忌讳“被困住”,也不大可能就因此抛弃城墙了——在没有飞机大炮的冷兵器时代,城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事关一座城池、一个政权乃至一个民族的生死存亡,就拿丽江的邻居大理来说,以苍山洱海为屏障,有龙首关和龙尾关护卫,都觉得不够安全,还是要修城墙。纳西人不修城墙,多少出于天性。纳西族与藏族同源,文化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对城墙的态度也很相似,近乎不屑一顾,就像拉萨,千年圣城,却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城墙。话又说回来,丽江坝子被金沙江搂在臂弯里,三面都是天堑,只有极强悍的军队才有可能克服天堑攻入丽江坝子,届时恐怕再坚固的城墙都挡不住。在历史上,无论面对元世祖忽必烈的蒙古大军,还是傅友德率领的30万明军,索性不要城墙的纳西人都选择了顺从而非负隅顽抗,历史也证明,他们的选择是明智的,这究竟是一种无奈,还是一种从容?严格说来,丽江古城是有过城墙的,但那是清代“改土归流”以后朝廷派来的流官干的事,因为是土城墙,经不起风雨,没过多久就坍塌废弃了,或许城墙这种东西在丽江根本就站不住脚,这座纳西人的城,在精神上是不愿意被束缚的,是自由、开放、不拘一格的。

从地图上看,丽江古城就像一张蜘蛛网,和中原古城中规中矩的棋盘式格局截然不同。对于初来乍到的游人来说,它基本上就是一座迷宫,不但街道错综复杂,还有众多难以捉摸的小巷,以往在城市里行走的经验,在这里完全用不上。如果说这座漫不经心、匪夷所思的城也有某种规律,那就是街傍着水、水傍着街,溪河的流向即街道的走向。纳西人不但不要城墙,还任由水在城里纵情流淌,又让街巷像水一样随意延伸。流进丽江城的水大多来自黑龙潭,而黑龙潭水又发端于玉龙雪山皑皑的冰雪,所以说,水是丽江城的血脉,将这座城同玉龙雪山骨肉相连,古城的秀气全因为水,古城的灵气却源于玉龙雪山。

世界遗产委员会曾评价丽江的供水系统“纵横交错、精巧独特,至今仍在有效地发挥着作用”。的确,丽江城里的水不只是供人观赏的风景,它一直被纳西人巧妙地利用着。过去的四方街广场,不管白天的集市多么热火朝天,都不会带着满地垃圾过夜,它处于一边略高、一边略低的缓坡上,黄昏时人群散尽,就会有人打开高处的水闸,河水顺势淌下,将整个广场冲刷得干干净净。丽江城的道路都以五花石铺就,日久天长被磨得光滑发亮,而四方街广场格外光彩照人,或许就因为过去它天天都要洗澡吧。散布于古城的泉井多称“三眼井”,与其说这是一个名字,不如说是一种方式:泉水自泉眼涌出,流入三口井中,上游供喝水做饭,中游供洗菜,下游供洗衣,简简单单,合情合理。

有水就有桥。丽江城面积只有3.8平方公里,却点缀着大大小小七八十座桥,大多是小巧玲珑而沧桑不已的石拱桥。在俄国人顾彼得的记忆里,丽江城里“家家房背后都有淙淙溪流,加上座座石桥,使人产生小威尼斯的幻觉”,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丽江城里“小桥流水人家”依旧,顾彼得迷恋的那座城依旧迷人,但他迷恋的那种充满了诗意的生活,再也不会充满这座城了。这里所说的丽江城,是纳西人曾世代厮守的丽江城,也是如今徒剩一具空壳的丽江古城——就像一只美丽的充气人偶,美丽的脸庞,美丽的身体,空洞的眼眸,紧闭的双唇,在回忆里灵魂附体,在幻想中歌唱和跳舞。

· 丽江古城四方街,被时光和流水打磨得光彩照人的五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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