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带同学来家里吃饭做菜

无业良民

儿子打来电话说，爸，多做点饭，我带一个同学来吃饭。不等我问话，就挂了。

我的脑子里迅速产生一个疑问，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女同学似乎不大可能，他小子不敢。那就是男同学，男同学为什么要来我家吃饭?

儿子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把早上买好的面条放进冰箱，儿子的同学来了不能让他吃面条。我重新奔向市场，一刻钟之后大葱、青椒、豆腐、胡萝卜、青菜就拎进了厨房，还破天荒地割了五块钱羊肉。买菜回来的路上碰到熟人，熟人说，李二块，今天改善生活呀。我笑吟吟地说，儿子的同学要来吃饭。

熟人喊我李二块是有缘由的。父亲生病到去世花了一大笔钱，儿子初中升高中又花了一大笔钱。雪上加霜的是，单位快要不行了，我在家当起了家庭主男。我家的活期存折的含金量越来越少，最后变成了一纸ST股票。我和老婆计划在牙缝里节省，不必要吃的不吃，不必要喝的不喝。所有财力都要集中起来，三年后，还要喂大学的校门呢。想想未来，我们的心里长满了荒草。我们不得不改变了生活方式，把每月一次的面条增加到了一周五次。周日我才到卖肉的摊位前，切两块钱大肉，从不多买。后来，我只要往摊位前一站，不用说话，老板娘就一刀就割下两块钱的肉。老板娘甚至说她这一刀准是我给她练出来的。时间长了，我就落下了李二块的外号。这个外号由肉摊起，传遍了方圆一百米的区域。

但是，儿子的同学要来吃饭，在儿子的同学面前不能丢份。

采购的时候我已经计划好今天的菜谱，葱爆羊肉、香菇青菜、家常豆腐，外加一盘青椒胡萝卜木耳素炒，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这应该不算丢份了。择菜的时候我想给老婆的办公室打个电话，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她儿子的同学要来吃饭。后来想这个电话也许价值两棵大葱，就算了。

我系上了围裙—很久不用这玩意儿了，下面条或者炒一个简单的菜还用系围裙么。系上围裙的时候心里忽然涌上一丝幸福感，我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做饭了。豆腐是用郫县豆瓣烧的，汤水在锅里欢快地翻腾，每一个水泡爆裂后都释放出一股奇香。我往锅里滴了几滴白酒，顺便倒了满满一塑料瓶盖，一饮而尽。父亲在世的时候总是这样，一边烧菜，一边抽烟喝酒。原来在厨房偷喝一口竟是这么惬意。

房门有响动。老婆回来了。

我对老婆说，今天儿子的同学来吃饭。老婆听了我的话立即出现和我相同的症状，老婆问，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我说，肯定是男同学。老婆问，为什么来吃饭?我说，肯定是有原因的呗。老婆说，那不能吃面条。我说，我已经把面条藏起来了。

老婆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麻利地把地拖了一遍。只要有客人来，老婆一定会整肃环境，她非常注重维护家庭形象，我们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客人来吃饭了。为了减免不必要的开支，我们总是很小心地回避各种社交活动。我搬出了折叠圆桌，这张桌子现在也很少用，落满了灰尘。用热抹布擦拭后，这张桌子就鲜亮了起来。桌子鲜亮了，房间也鲜亮了起来。

菜，齐了。尽管只有四个菜，但仍然显得很丰盛，实际上，一顿午饭四个菜对我们家来说确实已经是丰盛的了。我倒了半杯酒，这次老婆只是温柔地说少喝点，并没有给我抛来卫生球。酒味菜味混合在一起就凝成了一股喜庆的气味。古代那个老头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是呀，朋友来了应该乐一乐。

十二点半是儿子放学到家的时间，门锁哗啦响动了一下，儿子傻笑着出现在门口，一个人。同学呢?

我问，同学呢?老婆问，同学呢?没有同学。儿子回答。

儿子的话让我吃了一惊，而且顿时有些失落，这顿饭菜可是特意为他那个同学准备的。我正要发作，儿子又说话了，老爸，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啊。

他的话让我鼻子发酸。

儿子打开灯，房间里显得敞亮的。这顿饭，我喝得有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