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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肯德基的班车

时间:2022-12-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客车先是一天两班,继而四班、八班,现在已是二十分钟一班,接近公交车了。我们五个人上去,车子也成了我们的专车,直送市中心的肯德基。肯德基倒是两层店面,染成奶黄色,在街上显得特别触目。盘子里是金黄的食物、鲜红的番茄酱和黑色的可口可乐。我想想也是,这是肯德基,不是普通的快餐店。红色的番茄酱蘸在金黄的土豆条上,发出诱人的光泽。吃到嘴里,就只有酸酸的番茄酱的味道了。

周六上午教完课,去菜场转了一圈,买了一条花鲢两块豆腐,就匆匆回家。母亲在我没将钥匙插入锁孔时,就转开了门。“你来啦,快来帮我看看。”她戴着平常少戴的老花眼镜,手里拿着一张本市的晚报和一张奖票。我把晚报和奖票放在饭桌上,顺着母亲的指点,看报上的中奖号码。在三等奖的号码里,我看到“2001”几个数字,而一边的奖票的末尾四位数字,也是“2001”。

“你中奖了,妈。两百块!”

“我说么,跟你爸讲,他不信,看都不看。”

“那么说真中奖啦。”老爸正靠在躺椅里养神,欠了欠身。

“也怪,”我说,“我常常买福利彩票。体育彩票更是每期必买,却一直颗粒无收。妈难得买,嗨,中上了。”

“我也看看”。老爸抓住躺椅把手,努力站起来。他接过报纸和奖票,斜着眼细看。他的眼睛也老花了,但还不用戴眼镜。

母亲从我手里接过花鲢与豆腐,进了厨房。我又给老爸指点晚报上和奖票的号码。老爸看了点点头,脸上开始显出兴奋的表情,说:“嗨,还真的。外快!外快!”也进了厨房。

我闲着没事,就翻看晚报。晚报今年学“新民晚报”的样子而版面多多,大幅大幅的汽车广告,整版整版的房产广告—是宛若仙境的城市花园画幅,那风格、那派头,令人看了就觉得自己的住处丑陋破旧不堪而自惭形秽。我一翻而过,专看里边的体育专刊。

“你听我讲,”老爸和母亲不知为何争吵起来,老爸突然提高声音,“你那么做还不如拿铜钿往河里扔,还听个响声呢。”

“怎么没有响声?大家出钱请了新的佛像来,更多的人来念佛。有啥不好?”母亲沉着地说。她差不多月月往佛堂里捐钱,限于手头紧,捐不了整百的大钞。

“买那么多佛像啥意思?”老爸讥讽道,“心里有佛才是真的。老花那么多冤枉钱干啥?”

“那要你说,这点钱怎么用好?”

“再买奖票”!老爸坚决地说,“好事成双,或许还中大奖呢。中不了,反正这点钱也是外快,权当再支持福利事业。”

“你想得美!”母亲反唇相讥。“我中的奖,我做主。”

“啥?”老爸还在较真,“你这个钞票里,就没我的份?”

“没有!”

“瞎讲!那天你买奖票的钞票,就是从我口袋里掏去的。”

我听着他们争个不休,忍不住相劝。“好啦”,我说,“你们别争了,这么点小钱,还是买点水果、小菜,改善改善生活吧”。

这时候门锁响起来,同时大门下面“咚”的一声巨响。“喂,怎么可以踢门?”传来妻斥责儿子的声音。(儿子总是这样先声夺人)

门一开,儿子随即炮弹似的冲进来。

“爸爸,看,我又得了一朵小红花。”

“真的?爷爷看看,拿来看看”。老爸从厨房里出来,高兴地说。

“不给你看!我给爸爸,贴出来!”

我接过幼儿园发的小红花—只是一片红色剪纸,然后去抓了两颗饭粒。按惯例,小红花得贴在挂历的日期数字上。现在已是月底,那日历上已是红星点点,煞是好看了。我涂了饭粒,来个锦上添花。

“一、二、三……,”儿子在我每次贴完,都要伸出小手指,从头至尾点一遍。

我告诉妻,妈中了两百块的奖。

“真的?”妻吃惊地说,“我昨天夜里做梦,梦见我们家有人中了奖,上大酒店庆贺。真灵验呐!”

我说,你总是先知先觉。不过两百块钱,怕是不够上大酒店撮一顿。

儿子回头对老爸说:“我已经有十八朵红花了,爷爷,你奖我什么?”

“你让你奶奶奖你吧。她今天中大奖了。”

母亲此时已动作麻利地煮好花鲢头滚豆腐,端出来放上饭桌。

“奶奶、奶奶,奖我什么?”

“奖你?”母亲笑了,“你说你要什么?”

“这个—”儿子抬起头,翻着眼皮想,“肯德基,我要吃肯德基!”

“你,要吃西餐?”

“肯德基,我们明天就去吃!”

“那,可得到市里去哎!”

“我们坐开往肯德基的班车去呀!”

“好吧、好吧,听我们洋洋的,去吃肯德基。”

我们的小镇去市里,水路七十里,坐船三个半小时。在我幼时的记忆中,十分遥远。前些年修了公路,坐车一小时就到,感觉就近多了。客车先是一天两班,继而四班、八班,现在已是二十分钟一班,接近公交车了。

已到了车站,老爸又说:“我还是不想去,你们去吧!”

“您又来了,爸,”妻说,“这不已经出来了。”

“老头子,你不是已经说了要开洋荤?”母亲说。

“爷爷,我命令你,同去!”

我们上了一辆停着候客的车。也巧,只等了一会儿,车子就启动了。我们五个人,占了两排座位。儿子好兴奋,这儿挪到那儿,猴子似的。车子开出小镇,沿着运河走。当春三月,我们都穿着毛衣,田野里却不经意间满是绿色和黄色了。油菜的金黄刺目耀眼,蚕豆成排的绿色肆意疯长。河水也绿了,绿成一江春水。

从车窗望出去,视野比船里总开阔许多。尤其开到桥上,整个水乡平原似乎都尽收眼底。路过的小镇都扩展了,许多新办的工厂在公路边圈了地,正在大兴土木。马路饭店一家接着一家,挡住了公路另一边的田园风光。这一切并不新鲜,只是坐在车上无聊,就侧头观望,感受车子的运动。儿子疯了一阵,坐在我的腿上问:“爸爸,恐龙为什么会灭绝呀?”我不知怎么回答,正惊喜于他会用“灭绝”一词呢。他又倒进妻子的怀里,问她 :“妈妈,地上打个洞,就是美国了,是不是?”妻子点头作答,他静下来。一会儿就靠在妻子身上睡着了,车子颠簸,有催眠效果。老爸也打起了瞌睡。我似乎只闭了一会儿眼睛,睁开眼,发现窗外已是两旁花坛延伸的城外大道。

我们在车站下了车,进入人流滚滚的大街。妻子说,打的吧,快一点。老爸说,走!正好看看城市变化。我找了个折中的办法,招手叫住了一辆小公共——那种上车一元的黄色“小面包”。我们五个人上去,车子也成了我们的专车,直送市中心的肯德基。车窗外的城市街景,自然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热闹。老城的风貌不见了,令父亲感叹。到处是巨幅的广告牌,隔一段就有广场、花坛、喷泉,积木似的高层建筑,令儿子欢呼。水城一不小心,快建成新加坡了。我也跟着感慨。

肯德基倒是两层店面,染成奶黄色,在街上显得特别触目。二楼是落地的玻璃长窗,所以在街上,老远就看见里边的整洁鲜亮的包厢和坐着用餐的顾客。我们走进店门,进了人头攒动的大厅。门口两位穿红裙子的小姐,对我们说“欢迎光临”,我们竟没意识到她们是对我们讲的,只顾往里走。

父母颇不自然地四面张望呢,儿子却拉了他们,要上二楼。我和妻子自然要去买单取货,就分开了。发货的窗口排出了两条长龙。里边的服务员穿一色的紫色制服,好不精神!取到货的人端着长盘子出来。盘子里是金黄的食物、鲜红的番茄酱和黑色的可口可乐。我想,到底是洋快餐店,讲规矩,便排进了队伍。妻站在我旁边。她显得比我积极地观察着周围。也怪,她说,前天我的梦也见到这样的场面。我问,你不是梦见大酒店吗?她说,吃的是自助餐,自己端盘子拿的。我说,你们女人呐,总是唯心!

排到差不多时,她拿出一张红色的菜单。进门时服务员给的,我竟没有注意。她研究了一会儿,说,买2号的家庭套餐吧!五十元一份,两份够了。五十?我说,就几根土豆条一瓶可乐?她白了我一眼:还有六个鸡翅呢!一号要一百一份呢!我想想也是,这是肯德基,不是普通的快餐店。

我们付了款,取了货,一前一后托着盘子往楼上走。楼下也有好多座位,全都满着。有孩子在大厅中央玩,玩一种塑制小三轮,小三轮是会跑的,小孩子跟着后面欢呼。我们沿着铺有绿色地毯的楼梯往上走,楼上比楼下的厅堂更大,用矮矮的木制屏风隔出许多包厢。我们往里走,有一种进入火车餐车的感觉。每间包厢似乎都坐满了人,发出压低了的说话声。我们走了好久,才在一间靠窗的包厢里看到我的白发父母。店里多为年轻人和孩子,父母的满头白发比较醒目

我们进包厢,发现儿子不在里边。“喏”,母亲站起来,给我们指点儿子的所在。“他偏要去,拉都拉不住。”我们顺着指点望过去,发现厅堂的另一边,还有一处“儿童乐园”,是那种“塑制的淘气包”。

放了食物盘,妻说;“得给他脱衣服,等会儿跟水里捞出来一样。”转身就去“儿童乐园”。

“那里不收钱哎,小家伙一上来就发现了它。”母亲笑道。

“这个么,是招揽生意的一招啊。”父亲说。

我把一个盘子移到二老的面前,说,你们动手吧。然后伸手给他们倒可乐。

“这个,怎么吃啊?”母亲指着盘子里的土豆条。“我们还是等等洋洋吧。”

我说,等他?等到什么时候!抓起两根土豆条,在旁边放着番茄酱的塑料盒子里蘸了蘸,往嘴里送。

父亲指着盘子问:“全在里边啦?这个就是肯德基?”

我说,你们先吃着,不够我们再添点别的。

红色的番茄酱蘸在金黄的土豆条上,发出诱人的光泽。吃到嘴里,就只有酸酸的番茄酱的味道了。但是,我还是对父母说:“吃哇,色、香、味俱全呐!”

父亲又说:“这么点肯德基,哪能当饭吃!”然后抓了两根土豆条往嘴里送。他的牙还大致完好。他嚼了几下就皱起了眉,说,“不脆,也没味!”

母亲拿了一只鸡翅几根土豆条,说:“我给洋洋送点过去,他肯定爱吃。这孩子,是他叫着要来吃肯德基,来了却只顾玩忘了吃了。”

她出了包厢,往“淘气包”那儿走。那边妻子也拿了儿子的小皮夹克,走过来。我点着盘子,对老爸说:“你啃鸡翅,爸,蘸着作料吃。”薯条的确不脆,父亲的大嘴吃它们,也的确不大协调。因而我又劝道:“你就只当尝个鲜,要不饱,等会儿再去外面弄碗馄饨吃。”

妻子走进来,说:“已经汗湿淋淋了。”把衣服放下后坐下,又道:“吃呀,你们怎么不吃?”

父亲啃了鸡翅,神情显得很专注,啃下一块,嚼着品味。“不香。”他评论道,似乎怕扫了我们的兴,又大啃一口。

妻子伸手撮起薯条,优雅地蘸了番茄酱吃。她嚼着说,“肯德基么,就这个味呀,全世界的人都争着吃呐。”

“这个鸡,”父亲继续评论道,“香不如符离集烧鸡,脆不如德州扒鸡。”

我忍不住笑了:“对于吃您可是内行,还进行中西比较哪。”

妻却津津有味地嚼着薯条,说:“至少我们烧的土豆,没这么好吃吧。”

“我跑码头的时候,什么鸡没吃过?!这个—不行!您还别说,论味道啊,美国的大火鸡,还不如我们泥巴里烤出来的叫花鸡。”

“叫花鸡是什么鸡?”妻意外地问。

这时候母亲已回过来,她接住了话头,笑道:“是不是老头子又在发感叹?”

“市里有得卖,我们可以买一只回去。”我说。

母亲又笑道:“老头子你休扫兴。这东西小孩子天生喜欢,洋洋见了,塞了一嘴巴,高兴得了不得。”

“就是,时代不同了嘛!”妻高兴地说。

父亲听了直摇头。他大概觉得哪儿不对头,又一时说不出来。

我动员母亲吃。她的牙不好,满口是假的了。啃不动鸡翅,只可勉强咬薯条。她是素食者,没那么多讲究。

我和妻子也吃起来。我努力地从那土豆与鸡肉中吃出番茄酱以外的味道来。父亲说得并没有错,但是,作料清淡,不香不脆,肯德基还是肯德基,也许不够正宗,却还耐吃。吃了一条又一条,挺好玩。因此,我说,其实肯德基吃的就是这么一种味道:环境幽雅。

“吃的是名气。”父亲叹道。

“还有儿童乐园呐。”母亲道,“想得倒周到。”

“环境幽雅,讲求休闲——现代人嘛。”妻子同意我的说法。

“休闲?”父亲又来劲了,“我们以前吃早茶,那才叫休闲。在镇上的水阁上吃早点,嗨,那环境!”

“那倒是的。”母亲唱和道:“有山有水,船来船往,也静也闹的。”

“以前早点名堂多哇:茶糕,肉馅的,又香又糯;牛肉千张包,滚烫滚烫,张口就是大半个;还有那个,老太婆你还记得吗,那个北方人开的,羊肉泡馍,油而不腻,吃了打巴掌不放啊。”

“啊呦,让你说得口水都来了。”

“你说的也是,”我受了感染,说,“现在的人忙了,至多也就吃点快餐的工夫。”

“哎,”妻子也说,“我们什么时候也去乌镇同里走走,也尝尝那里的小吃。”

父亲叹息一声,笑道:“现在啊,我们老水乡的人,也要去乌镇同里寻找水乡了,都是‘洋盘(方言,有犯傻之意)’啊!”

母亲也笑了:“现在大家都做洋盘嘛,有啥稀奇。只有我们洋洋不能算。他是真喜欢—就是吃得太少。我再给他拿点去!”

我连忙说,不急,你吃着,等会儿我拿过去。

“要尽情品尝小吃啊,”父亲继续他的经验之谈,“还是得去上海老城隍庙。南京夫子庙也可以。”

“那倒是,”母亲附和,“老城隍庙你爸带我去过。一家家吃过去,吃了半夜……”

“好啊,国庆节我们就带洋洋去一趟。”妻子也受感染了。

说了一会儿,我抽出几张餐巾纸,又包了一只鸡翅一些薯条,给洋洋送去。我沿着过道过去,同时留意观察两旁的顾客。一般都是年轻人,也有举家前来的,说说笑笑,很自在、很休闲!肯德基不那么好吃,可是大家很惬意,有些醉心。这是一种现代的生活方式!

我到了“淘气包”前,发现“门口”只有一堆五颜六色的童鞋,没有服务员把守。想想也是,店里的“乐园”,又不收费,用不着管理。我踮起脚朝里边望进去,不见洋洋。他脱了皮夹克,应该穿一件醒目的奶黄色毛衣。我又蹲下来,换一个角度,往里边探寻,还是不见洋洋。里边有很多机关:隧道、球池、沙袋,随便哪儿都可以躲人。我绕着边上走过去,看过去,就是不见洋洋。

一个圈子转下来,还是不见那小子。我急了,就喊:“洋洋!洋洋!”里边冒出几个小脑袋,看看我,没人应答。回到门口,我又喊:“洋洋!”里边又冒出几个小脑袋,看看我,没人应答。

我提高了嗓门喊“洋洋”,里边就是没人应答。无奈。我只有脱了鞋,往“淘气包”里钻。只走了几步,就被一条塑料隧道挡住去路,洞口太小,我根本钻不进去。于是又喊。里边的孩子看看还是我,只顾玩自己的了。我把声音已经提到了足够的高度,儿子不应,我确认儿子已经不在里边了。

退身出来,穿鞋的时候,我想到了在那堆童鞋里找儿子的鞋子。这时候妻子已经走过来。她也朝里边喊了几声,然后与我一起找儿子的鞋子。“没有”,她说,(她比我更熟悉儿子的鞋)“是蓝色胶底鞋,十七码”。

儿子已不在“淘气包”,他走失在店堂里了!他会去哪儿了呢?我们开始四下里寻找。不久父母也过来了。他们也接着和我们一道寻找。一个一个包厢搜过去。各处的顾客还是老样子,说说笑笑、悠闲自在着。而我的儿子洋洋,却不知钻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等我们失望地在楼梯口碰头,大家都已经感到问题的严重性,莫非他已一个人下楼去了?妻子的脸上已有些失态。父亲自言自语地说:“不可能!不可能!”我们相继走下楼梯。

自上而下望大厅,下面的座位与顾客,一目了然。中间的空地还是有孩子在玩塑料车,却没有穿黄衣的儿子。没有!我们不放心,还是下去搜寻。四个大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分散了找过去,生怕漏掉一个角落。甚至门背后,门口的广告牌后面也一一看过,似乎儿子会躲在里边。直到门口的穿红礼服的小姐发问:“找什么,你们?”

“我儿子。”我看着小姐说。她长得真是漂亮!

“七岁。一米十五左右高,穿着奶黄色毛衣。”妻子补充。

“没……看见”。小姐摇头,“没这么小的小孩一个人出去。”

“可是。”我们几乎都哭丧着脸说,“我们已经找遍了。”

“反正,我们没看见出去。”小姐仍然摇头。

我走到门外,朝大街两端望望。街上洒满阳光,布满散步的人流。孩子要是进了这么陌生的热闹的人流,岂不像水珠滴入河流里边!我觉得一阵晕眩,心脏似乎突然停搏!

“回进去回进去。”母亲说,“洋洋肯定还在楼上,他不敢一个人出去。”

“对对,小家伙还没那么大的胆。”父亲也断定。

我们又前呼后拥,急着上楼。到了楼上,我们各自选了过道,像找一只小动物,一只滚丢的皮球,上上下下,小心翼翼,地毯式搜寻。直到最后,又在“淘气包”的门口碰头。

“洋洋哎!”妻子朝“淘气包”里喊,她已经哭出来。

“唉!这怎么好?怎么办?”父亲急得打转。

“……都是我不好,买啥彩票,中啥奖!”母亲发呆了。

“对了,”父亲突然想起什么,“找店老板,告诉他,让他派人来寻!他有这个责任!”他说着就出去,寻店老板去了。

我竭力镇定自己,对母亲和妻子说:你们,先去坐一会儿,我再想想办法。光天化日之下……我没把话说完,没敢说出那个“拐”字——现在这个时代,拐卖儿童之事,也并非罕见……我自己也不敢想下去。

母亲和妻子互挽着往回走,继续寻找了,她们没心思坐下来。我走到朝南的窗边,不由自主地看着墙上的一幅画。那是一幅仿真的油画,画上是河边的圣母和她手中的小爱神。小爱神极胖,笑着,憨态可掬,其眉目神态,怎么看都极像我的儿子洋洋。莫非他一不小心,跑到这边的画里去了?

我靠在窗边,头脑里不由自主拟出了一份“寻人启事”:某男孩,七岁……还没拟完,又跳出一份状告肯德基的起诉书。在肯德基的“淘气包”里丢的人,还不得找他们!

正这么愣神,忽然有人扯我的衣角。我一回头,竟看到儿子站在我的身边。

“我出来啦,爸爸。”他说。

“你……哪儿去了?”我大声问。

“我……”他害怕地低下头。

“说呀!”我怒气未消。

他侧过身,朝大厅的角上一指,说:“W-C”。

我顿时释然,那边角上的确有一个被我们忽视的卫生间,上面有W-C的牌子。我的语气缓和下来:“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我先想尿尿,尿了,又拉屎了。”

“那也不要那么长时间啊?”

“我拉完了还洗手呐,洗了手,还烘手;吹风的,很好玩的。”

“你就吹干了又去洗,洗了再吹?”

“是的,不信你跟我去看……”

200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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