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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奈何天

时间:2022-12-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孟母担心更多了,眼看儿子三十四五的年纪,还没结婚,她非常犯愁。孟庆辉只是不回应,总算对付过了。如今弟妹要回城,总不能因为自己而挡住路。两位老人应声道。“除非孟庆辉结婚,给他安排婚房倒是可以考虑的……”他当然知道孟庆辉没有对象,上次跟孟庆辉说到婚房事,以后就没见他找上来,方书记就大抵知道情况了。段力行听得没头没脑,上了小阁楼一问孟庆辉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二十六 婚事奈何天

孟庆辉毕业了,分配到教育学院中文系任教。这种分配对孟庆辉而言还算不错,他可以专心研究学问了。不过这个中文系几乎不分具体专业,第一学期他任教《现代汉语》,还得教《古代汉语》,课不少,备课量也大。第二学期几位老教授身体弱,工作量自然由年轻人承担。孟庆辉于是又担当了《影视评论》和《公共关系学》的教学任务。后两门学科大学里没有学过,是新开设的课,为了上好课,自己要找资料不算,还得抽时间到大学去听别人的课,否则心里不安,怕误人子弟。

孟母担心更多了,眼看儿子三十四五的年纪,还没结婚,她非常犯愁。好心人很多,来介绍的人络绎不绝,孟庆辉都以教学忙推托了。孟母看实在不行,有时就逼着孟庆辉去跟人家见面。母命不可违,孟庆辉有时也去了,但没什么结果。那时候大学生很吃香,姑娘要是嫁给一位大学毕业的在大学当老师的,是很有面子的。所以诸如此类的介绍也从未断绝,甚至他的同学也参与了。一天,他中学的一位女同学为他介绍了位对象,孟母听了十分满意,她催着孟庆辉:“这是你同学介绍的,不去可是不给人家面子,你同学介绍的一定错不了!”孟庆辉晚饭后就出门了。他乘上45路到了淮海路,果然人家等着。孟庆辉说了迟到的理由,人家倒也不计较,让他跟姑娘两人散步谈心。双方都没什么话好说,问起家庭,他就如实介绍,半个多小时,两人就分手了。后来知道女方嫌他家里无房,不愿谈下去。孟庆辉倒也无所谓。他的女同学说:“太可惜了,你知道她长得多漂亮,追求的人可多着呢!”孟庆辉说:“不要勉强别人。其实我还没朝她看过,不知道漂亮还是不漂亮。”女同学对他瞪眼睛,气得说:“你是个傻瓜!”

孟父有位朋友——忻叔叔,也来给孟庆辉介绍对象,碍于父命,他也只能去应付了。这位姑娘在一家药厂当副厂长,戴着一副眼镜,瘦瘦的,白白的,话很多,对孟庆辉提了许多问题,除了家里的情况,还问了爱好、好朋友的情况,她甚至还问孟庆辉会不会做家务等等的。孟庆辉本来无心,所以有问必答。姑娘问:“你会做家务吗?我工作是很忙的。”孟庆辉道:“家务事我几乎全会的,除了结毛衣、缝纫活不会,其他都不比别人做得差。至于做与不做,那要看工作忙不忙,太忙了可能什么也不做……”他说的是实在话,在家里他是这样的。从静安寺走到泥城桥,又绕回静安寺,分手了。许久没有什么回应,孟庆辉本来无所谓,也不放在心上。不久忻叔叔来催了:“小孟,上次谈的对象怎么样?人家来催回音呢!”孟庆辉急忙说:“忻叔叔,我有什么回音,人家不要就算了吧!”“你啊,你啊,要我来听回音,不是说明女方看中你了吗?人家是厂里的干部,副厂长!今后前程远大!”孟庆辉想干脆直说了:“人家有前程,就不妨碍她了。”忻叔叔无奈只能回去了。可是过了几天忻叔叔又来了:“小孟,人家真的看中你了,说你人实在,不庸俗,主动要我请你考虑考虑……小孟,姑娘家这样是很少见的。人家什么架子也没有,也不嫌你家里无房,你一定要好好考虑啊……”这样忻叔叔来了四次,第四次相隔第三次半年,也亏得姑娘如此多情。孟庆辉只是不回应,总算对付过了。

孟庆辉的教学很得学生和同学们的赞赏,他给批作业,像对付中学生,他还给一些成绩差的学生补课,所以考试成绩都不差。有次中文系领导方书记来找他:“孟庆辉你到现在还没有结婚,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孟庆辉便一五一十把自己的情况说了。方书记说:“马上学校要分配住房,我们经过讨论,觉得这一次一定要有年轻老师的份。如果你有对象,就可以马上申请,我想我们会批准你的。”这是一种非常实在的奖励,孟庆辉的工作被大家认可了。孟庆辉回家也没告诉父母。有一次他从阁楼下来,听到父母在说话:“要是都回上海,家里就住不下了。”孟父说:“让他们回来,先挤挤嘛!‘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本来阁楼三个人睡还可以,现在呢?阁楼上全是庆辉的书,怎么睡得下?再说女儿人大了,总不能跟两个儿子挤在一起吧!”孟父语塞,忽然说:“把这楼下隔个小间让女儿住!”孟母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当年孟庆辉先报名到农场,本来就是想能够让弟妹们留在上海的。如今弟妹要回城,总不能因为自己而挡住路。他心里忧心忡忡。想不到过了没几天,方书记突然来访。孟庆辉没在家,方书记就自报家门。孟父母泡上好茶相待,方书记不抽烟,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方书记还提出要参观孟庆辉的小阁楼。孟父母带路,登上嘎嘎响的木楼梯到了小阁楼。方书记东看看西看看又是赞叹又是摇头,孟父母看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下得楼来,方书记才慢慢说起来访的原因,原来他想来看看孟家的住房情况,虽然他也知道孟庆辉的弟妹马上要回城,但是说:“就算这样,孟庆辉也没达到可以分房的条件。你们家啊,是太小了,但是跟人家比还不算最小。除非、除非……”“除非怎么样?”两位老人应声道。“除非孟庆辉结婚,给他安排婚房倒是可以考虑的……”“嗨,方书记你不知道,孟庆辉只知道工作,就是不肯找对象……”方书记摇摇头,他告辞了。他当然知道孟庆辉没有对象,上次跟孟庆辉说到婚房事,以后就没见他找上来,方书记就大抵知道情况了。他想找一个原因,如家里住房太小为理由,能够给孟庆辉改善一下,可是情况不尴不尬,他有力出不上。

晚上孟庆辉到家,听说方书记来过的消息,心里倒是一热。看到父母摇头叹气的样子,他心里又是一愁。也正巧,好久不见的段力行上门了。孟庆辉刚想带段力行上阁楼,可段力行好久没来总要跟伯父母寒暄一番。孟母是病急乱投医,拉着段力行,悄悄地说:“你可是庆辉的老阿哥,他的事你不能不管。要是你给庆辉介绍个好姑娘,婚房也有了,他的领导答应的,这是功德无量的大事啊!”段力行听得没头没脑,上了小阁楼一问孟庆辉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突然他一拍大腿说:“孟庆辉,看在伯父伯母的面上,你也得给我个面子。我把我的表妹介绍给你,你一定要去看看,也许能成功,这不是好事吗?”段力行当了运输公司的领导也很忙,本来想来看看孟庆辉到教育学院情况怎么样,叙叙旧的,这时候他却急着回去了,临走时说:“你定出时间,星期天晚上怎么样?我来接你走……”说完就告辞走了,弄得孟庆辉喜也不是恼也不是。

段力行有个表妹叫董冠兰,论年纪比孟庆辉小三岁,人样嘛,算是漂亮的。董冠兰也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所以眼界很高,一般介绍的人根本不理会。她在13路电车当售票员,看到的人多了,见识也多。也是巧事,董冠兰的父母看女儿大了,过了三十岁还没结婚,这还了得?七托人八托人,托到了段力行那里,说是段力行是领导,手头的小伙子多,挑个好的还不是容易的事。段力行本来也并不在意,经孟母一说,也就上了心。他前脚离开孟家,后脚就到了董家。也正巧,董冠兰在家。段力行对董家父母说起孟庆辉,他当然是夸孟庆辉,也是说的心里话。这一说,别说老的满意,笑得合不上嘴,小的董冠兰听了也是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其实她早就听到孟庆辉的名声,又是大学老师,心里哪有不乐意的?段力行说完看看他们的反应,知道这件事的成功八九不离十了,就看孟庆辉中意不中意了。好个段力行,一个多少有点工于心计的人,竟然在这件事情上过分自信,偏于一端了!嗨,本来嘛,圣人也会有错嘛!

星期天,段力行亲自来孟家,孟家父母当然高兴。段力行带孟庆辉乘上23路,到了石门路下了站,又朝东沿新闸路去,到了西海电影院便是西斯文里。这一排旧式的石库门建筑,就是董冠兰从小生活的街区。人约在新闸桥,董冠兰稍施粉黛在妈妈陪伴下已经先到了。段力行马上给双方作了介绍,便拉开董母,让两位年轻人走走谈谈。孟庆辉开始也不当回事,待得董母与段力行走了,他只得要应付董冠兰了。新闸桥是座钢架桥,在桥面上倒是很清凉。下面有苏州河水流过,水道空旷,风吹来很惬意。周边几乎没有高楼,月光正亮,月光照在董冠兰身上,亮亮的,朦胧中倒显得很真切。孟庆辉蓦地愣住了:这不是娜姐吗?一样的身材一样的白皙。娜姐的双臂总是垂着的,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的,像是水袖在飘;董冠兰的双手合在一起,是一种故意摆出的架势,还是卖票员手里总有票夹练成的习惯?娜姐是矜持的,虽然和颜悦色的;董冠兰是热情的,脸上的笑意浓得快流下来……“唉,你看什么呢?还不走起来……”董冠兰见孟庆辉这番出神的模样不由吃吃地笑着叫唤他。“是的是的……”孟庆辉感到自己有点失态,便尴尬地跟着董冠兰走。

董冠兰见的人多了,也自然老练得多。他俩沿苏州河北边的路一直朝东走。还是董冠兰问得多,孟庆辉只是回答。问到:“你谈过恋爱吗?”孟庆辉讷讷地说:“谈过。”“为什么不结婚?”“女方到美国去了。”“原来这样!本来有海外关系好像犯了罪,抬不起头,现在海外关系吃香了,就把你甩了?”“不是这样的,不是甩,是离开了……”“你真是个酸读书人!甩就甩了呗,不值得留恋。哼,要是不甩,我还见不到你了呢。这样也好……有缘千里来相逢,我看你的条件还是不错的。那么,你对我的印象又是如何呢?”董冠兰因为对自己有自信,所以有胆量这样问孟庆辉,让孟庆辉怎么说呢:“我的条件不好,没有住房,是个穷教师……”“我知道你跟我只要谈成,大学里就给你婚房,这个条件已经不错了。我问你:你对我的印象怎么样?”董冠兰盯着问。“不错,人挺美的,也爽气、大方……”孟庆辉逼得没办法,只得说些恭维话,他是在恭维卢静娜吧?可是卢静娜可从来没要孟庆辉恭维,孟庆辉事实上也只在心里这样想,可没开过口啊!

一会儿就过了老闸桥,过了河南路桥,而后走过外白渡桥,两人越谈越轻松。刚谈恋爱的年轻人总会千方百计找双方的共同点。每发现一个共同点就会感慨万千,觉得是最相配的人。这两人大概也是如此吧。不早了,孟庆辉把董冠兰送回西斯文里,于是拐个弯乘上23路回家了。董冠兰对孟庆辉是中意的,硬条件差强人意,人呢?至少可以让她在别人面前炫耀一番。想想她的那些小姐妹所选的夫君,可以说是没有人及得上孟庆辉的。至于孟庆辉谈过恋爱,这又是问题,“我董冠兰,不也谈过几次恋爱吗?不过不是自己被人家甩了,而是把别人甩了……”她回家跟母亲悄悄地叽里咕噜,她们还真的该好好感谢段力行呢!

过了几天,孟庆辉回家,只听得厨房里母亲在跟人亲热地说着话。进去一看,原来董冠兰来了。她还是一身卖票员打扮,说是下班了,反正是13路,就绕道来找孟庆辉了。当初孟母见到她时大吃一惊的。看到她这身打扮、也猜得几分,结果真的是董冠兰。没过门的媳妇自己上门本来是件新鲜事,可这个世界稀奇古怪的事特别多,孟母也见怪不怪了。再说这个时代穿工作装是很时髦的,孟母看着董冠兰从心里不怪罪,更何况董冠兰是个自来熟,谈了不久,就跟孟母很熟了。说着还进了厨房,帮着料理家务,这让孟母心里很舒服。晚饭开始,菜是董冠兰烧的,她一碗一碗端出来,态度自然又大方,还有菜烧得还挺不错的。饭后的收拾也是董冠兰打头,孟母哪能争得过她?最后当然是孟庆辉送她出门,又逛了一圈。待孟庆辉回到家,家里的意见几乎一模一样:这样能干的媳妇,打遍灯笼也难找!孟庆辉能说什么呢?就是弟妹已经回城,定然都是肯定的。而孟庆辉也拿不出一点能够否定的依据,哪怕说“我就是不喜欢”也好,他实在说不出什么。

几天后,孟庆辉正在楼上看书备课,董冠兰蹑手蹑脚走上来,对着孟庆辉粲然一笑,递上一张纸:“你好!”孟庆辉边说边接过一看,原来是她的电车公司单位的同意结婚的证明!那时候结婚都首先要单位同意,并且开上证明,然后凭双方单位的证明到区民政局就能领正式的结婚证书了。孟庆辉大惊,心想:你动作这么快!可是心里还是很佩服董冠兰的勇气的。姑娘要嫁给你,她可是考虑得很多很仔细的。可这下不就成了逼孟庆辉上架子了吗?他还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可是现在连找个借口也不可能,更何况单位也愿意给婚房。在父母的催促下,孟庆辉只得到学院领导那里去开证明,管人事的说:“方书记已经关照过了,孟庆辉来就给他开……”孟庆辉又是一惊:怎么方书记也知道我要开证明的事呢?他当然不知道,董冠兰通过朋友托朋友竟然到方书记家里去了一次,事情就是这样办妥了!

证明开好了,理论上他们已是夫妻。学院承诺也兑现了,分的房子是几经转手腾出的老公房,一室一厅有二十一平方米,还有卫生间、厨房。这在当时是件天上掉下的好事。于是马上装修。这倒也费不了孟庆辉多少功夫,董冠兰自己亲自上阵。她几乎路路有朋友,好像登高一呼,各种朋友就来了。材料也比别人家便宜。一个半月后,公房装修好了,然后是采办家具什么的……当孟家双老走新房一看,真是大开眼界,亮堂堂得很,井井有条的,禁不住喜上眉梢。紧接着就操办婚事,照例是董冠兰出面,买糖、包装、订饭馆……等等,价格自然是最便宜的。弟妹们也回城了,全家喜气洋洋。阁楼的书没处放,孟庆辉就搬到娜姐的厅里,撤出地方让给弟弟。妹妹就在楼底大房里搭了个小房间,虽然只有五六平方,也不错。

于是婚礼如期举行,那时没什么仪式,新人随小轿车接到饭馆,客人们都自己去,孟父母弟妹们也如此。孟庆辉穿的是新的毕叽中山装,那时西装还没流行。董冠兰身着呢大衣,一进门,脱去呢大衣,里面是绸缎绣花中式短袄,下面穿的是蓝色呢裤,两条线笔挺,熨得很直;一双黑皮鞋,擦得雪亮,鞋底下偷偷在后跟钉上橡胶掌,走起来没有声响。那时没有高跟鞋,所以看上去董冠兰比平时更高些,也更婀娜些。新郎新娘各自说了几句,双方领导各说了几句,双方父母也各说了几句,就算完成了仪式。在当时如果有拜天拜地拜父母的仪式,仍然算是“四旧”的,是不允许的。

当夜就入新房,客人们第二天要工作,也点到为止,到过了,拿了喜糖也就回去了。只留下新婚夫妇两人。上海的习俗是邻居互相基本不管事。这新婚夫妇也就自由得很。董冠兰情绪极好,今天领导给足了面子,在朋友面前很有威风,这只要看小姐妹那羡慕的眼神就知道。一房一厅,几家有这么气派?更何况孟庆辉一表人才,远近还有些名声,还是大学老师……她越想越得意。先把自己衣服脱一半,又给孟庆辉脱衣服。孟庆辉不愿意,那么就自己脱。那边董冠兰已经钻进红绸被窝里,待得孟庆辉脱了差不多,她就一下把灯熄了,一下子滚到孟庆辉怀里,孟庆辉即使吃惊也没办法,总是惊喜吧,于是,于是他们真成了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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