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否有自由

既然宇宙中的一切都是注定的，那么人是否有自由呢?难道人没有尊严，只能默默承认命运强加的痛苦和屈辱吗?马可·奥勒留的回答是肯定的，他在必然性和命运之中给人找到了自由、尊严和幸福。不过，他所说的自由并不是建立在对物质世界客观规律性的认识和掌握的基础上的。人的自由在于他可以顺从命运，遵循神安排好了的一切。人具有自由使得他与其他自然物不同，要高级得多，因为人是理性存在。遵循自己的理性，实际上就是服从宇宙的理性、服从命运，二者是一致的。必然与自由，整体与部分，外在与内在，马可·奥勒留具有很强的辩证能力，他在二者的辩证关系中树起了人这个支点。人是宇宙整体的一个部分，但是一个特殊的部分。神安排了这个世界，人不是神实施计划的工具和手段。因为人分有了神性，神的一部分是内在于人这个存在的。人也有必然性尽管只是神性的一部分，力量微弱，但是坚定。

既然宇宙中的一切都是注定的，那么人顺从命运是消极的，还是积极的?积极的。顺从命运不等于放弃你的自由意志，不等于随波逐流。人还是要履行自己的责任，按照本性生活。也可以这样说，人被命运注定是理性存在物，注定是有自由意志的，注定要积极地按本性生活。马可·奥勒留强调实践的原则，按本性生活不是格言，而是现实的生活每日的生活。在世界与人之间，他更关注与神性相贯通的有理性、有自由意志、独立的人。这种独立性体现在人的精神和道德中，人能够自主地支配自己的精神和道德生活人的身体有强有弱，头脑有智有愚，但是精神和道德上都可以做到正直、高尚，因为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自由意志。培育好的德性，是在人的力量范围之内的。

天无绝人之路。神在安排好人的命运之后，又赋予人理性。当然，在必然性或命运和人的理性或自由意志之间需要一种平衡，决定与顺从，消极与积极，宿命与抗争，无奈与坦然，并非泾渭分明。马可·奥勒留似乎想坚守中道，一方面强调宇宙的必然性对人的强制，一方面张扬人的自由意志。不过在那个时代，宇宙必然性或命运更有力些，紧紧裹住了人。自由不仅是有限的，而且是无力的。所以马可·奥勒留也曾流露出悲哀、无奈、感伤的情绪，觉得无法理解包围着我们的事物，人们的道德水平低下，不知道该赞扬和认真追求什么，似乎只能消极地等待死亡。诚然，即使知道一切是注定的，仍然意气风发，举起自由之旗。这是多么悲壮的人生啊!

神在安排人的命运时显得有些智慧不足。时代在变化，但人们的命运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各个时代的人们经历的事情无非是:人们婚育、生病、死亡、交战、饮宴、贸易、耕种、奉承、自大、多疑、阴谋、诅咒、抱怨、恋爱、聚财、欲求元老和王者的权力。人生来就是为了经历这些事情，经历过了就死去。千篇一律的表演使人厌倦，这样的表演还要看多久呢?宇宙间的不断变化的事物难道只是陈词滥调?在万物流变的宇宙中，不变的是它的本性，与它的本性相一致的人的本性也不曾改变，因此思考四十年的人类生活就跟思考一万年的人类生活一样。变化的是具体的人、具体的事。于是，即使一切都是注定的，个人的体验仍然是独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