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利特医生当选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乐器声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正午灿烂的阳光透过门缝洒进屋来，满室生辉。就在门外，一支乐队正在热闹地演奏着。

我们起床向外张望着。我们所在的这所房屋被布普斯帕特尔全体居民围了个水泄不通。以往也有众多的印第安崇拜者随时等在我们屋外，可像现在这样大的场面还没发生过。人们穿着华丽的衣裳，戴着亮晶晶的珠子，插着五光十色的羽毛，还披着艳丽的毯子，更增加了喜庆的氛围。每个人看起来都兴高采烈，有唱歌的，有奏乐的——大多数是吹彩色的木头哨子，或是击打皮鼓。

波利在我们睡着的时候，从帕可加哥拉斯部落那里飞回来了。它正坐在门框上津津有味地观赏着演出。我们问它，知不知道外面的热闹场面是怎么回事。

“选举结果刚刚宣布，新酋长的名字已经颁布了！”

“新酋长是谁呀？”杜利特医生随口问。

“是你呗！”波利慢悠悠地回答。

“我？怎么会呢？”杜利特医生倒吸一口凉气。

“是你，就是你啦。而且他们还帮你改了姓氏，他们一致认为‘杜利特’这个姓不配你这个伟大的人物，显得不够分量。所以你现在被叫作‘忠诚卡罗特（尊敬的人）’。觉得这个名字如何？”波利说。

“可我不想当什么酋长之类的。”医生烦心地说。

“现在你恐怕很难脱身了。除非你能弄到一只独木舟再逃回大海。要知道，你可不仅仅是一位酋长这么简单，你是被选为了国王——整座蜘蛛猴岛的国王！帕可加哥达斯部落的人一心想让你来统领他们，所以在你到达之前先派来了信使打探消息，一听说你已经被布普斯帕特尔人选作酋长，他们简直悔恨透顶。但是，尽管如此，为了不失去你，最后帕可加哥拉斯部落一致决定，他们愿意放弃自主权，坚持要把他们的居民和布普斯帕特尔合并在一起，让你当两个部落的国王。所以，你现在是国王了！”波利说。

“我的天！” 医生听罢叫苦不迭，“我真的不需要如此热情的对待，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国王。”

“我觉得，您应该感到自豪和荣幸，我巴不得当回国王呢，只是我没有机会。”我插话说。

“我知道这事听起来很神气。问题是，你有了责任就要承担起来，既然干了就不能再丢下。而我还有自己没完成的工作呢！”医生一边穿上长靴，一边懊恼地说，“自从登上这个海岛，我就找不到时间好好搞一下我的博物学研究。我一直都在干着不相干的事。现在好了，他们让我一直干不相干的事！老天！当上国王，我还当什么博物学家！我会整天什么都顾不上的，那个时候我就是一个……嗯……嗯……一个国王了！”

“你也会有其他的事呀，很多。”蹦波王子说，“我父亲是个国王，他有一百二十个妃子。”

“那就更坏了，一百二十倍的糟糕。我还要继续工作，我可不想当国王。”医生唉声叹气地说。

“快来看，那些头人来宣布你当国王了。快起来，把你的鞋带系好！”波利说。

这时，围在门外的人群纷纷站立到两旁让出一条长长的通道，部落里所有有名望的人都朝着我们这里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威严的满脸皱纹的印第安长者，他的手里捧着一顶王冠。虽然是木头所制，但却雕刻得非常精致、漂亮，上面还装饰着两根蓝色羽毛，显得很可爱。老者身后跟着八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抬着一部连着长杆儿的椅子——大概是轿子一类的东西。

走到医生面前，那位老者双膝跪地，头几乎贴到了地面上，恭敬地向新国王行礼。而杜利特医生正站在门口，手忙脚乱地系着衬衣。

“陛下，我带来了全体人民的请求。您的作为如此伟大；您的智慧和心胸犹如大海一样宽广。我们的首领故去了，人民期待着一位当之无愧的继承者。因为您，我们昔日的仇敌帕可加哥拉斯人，成了我们的兄弟和朋友。他们也愿意在您的智慧光照之下，遵从您的教导。因而，我向您献上布普斯帕特尔神圣的王冠！这是布普斯帕特尔帝王们传下来的，自从海岛分裂成两个部落以后，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享有它的荣光。陛下，蜘蛛猴岛上的全体人民一致呼唤您接受它。请您移驾到‘闻风岩’登基加冕，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成为我们的国王——整个漂移岛的国王！”

这位和蔼的长者压根就没想过杜利特医生会回绝。可怜的医生脸色大变。我还从来没见过医生这种样子呢！

“哎呀，我的天！我可怎么办……你们几个……谁看到我衣服上的别针了？没别针领带怎么弄呀……今天这是怎么啦，这是什么日子啊！别针啊……也许它掉到床底下了。蹦波，我想他们应该会让我考虑一两天呀！你听说过把谁一弄醒，脸还没洗呢，就告诉他当国王了！你们有谁见到别针了吗？蹦波，你是不是踩着了，把脚给我挪开。”医生拼命地东张西望，想找个借口不理外面的事。

“唉，你就别麻烦人家找别针了。”波利实在看不下去了，说，“有没有别针，戴没戴好领带，你都得当国王。印第安人反正不打领带，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我告诉你了，我不当国王！我不要当国王，我得和他们解释一下，也许他们就同意了。”于是，医生转身，对门外所有的印第安人说：

“朋友们，你们给予我如此崇高的荣誉，我实在受之有愧。我对于管理国家实在一窍不通。在你们勇敢的民族之中，一定能够找到更合适的国王人选。我本人对于你们的厚爱和信任，万分感谢。但是，我请求你们不要把如此重大的责任交托给我，因为我根本就无法胜任。谢谢大家。”

那位老者在医生背后用更大的声音重复着医生的话。然而，人们固执地否决了医生的想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老者对杜利特医生说：

“大家选中了您，除了您，谁都不可以！”

忽然，医生皱成一团的脸上突然灵光闪现，他小声对我说：“我要找长箭，他也许会给我出个好主意。”

医生对门口的几个大人物说了句稍等，就把他们丢在门口，自己匆忙往长箭的住所跑去。我紧紧地跟在他后面。

那位长箭先生被人抬出来，正躺在屋外的一个大草垫子上，享受节日的喜庆气氛。

为了让旁边的人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医生飞快地用鹰语说：

“长箭，我的朋友，我需要您的帮助，事情十万火急。我遇上大麻烦了。我想要做的有意义的事都干不成了。你说这世上还有比国王更不自由的吗？我请求您跟他们说，他们是一片好心，可这样是不明智的。”

长箭用胳膊支起身子，说：“哎呀！朋友，我很难过，您第一次请求，我就无法为您办到。唉，我也束手无策呀！这些村民一心拥戴您当国王，要是我去干预，他们一定会把我逐出村子的。最后王冠还是会落在您的头上。我看您是推不掉了，或许您可以先干一段时间再想办法。只要我们合理安排时间，您会有时间去探索大自然的。然后我们再想办法让您卸掉国王的担子。我劝您现在还是接受了吧。这个部落的人是出了名的固执，他们的决定很难改变。没有别的办法了，朋友。”

杜利特医生转身准备回去。可一转头，他发现身后就站着那位印第安长者，他那布满皱纹的手依旧还捧着那顶王冠；老者旁边停放着那把轿子一样的椅子。抬椅子的人怀着深深的崇敬，躬身请杜利特医生上来。

杜利特医生再次四处张望，想找到一个出口可以让他逃之夭夭。有那么一阵我真的以为他可能要夺路狂奔了。可我们周围的人太多也太密实了，任何人想要穿过都很困难。这时那支由木头哨子和皮鼓组成的乐队奏起了进行曲。杜利特医生又求救般回头看看长箭，但那印第安大个子只是摇着头一筹莫展的模样。那些抬椅子的人们，伸出手请医生坐上去。

最后，杜利特医生极不情愿地上了椅子。在他被抬起的时候，他的嘴里还在嘀咕：“太麻烦了，我不想当国王！”

“愿您的王土永远国运昌盛！”长箭躺在床上喊。

在游行的队伍抬起新国王准备出发之时，我们身边的居民开始成群结队地向山上飞奔，他们急着去到那巨大的盆地占好位置，观看国王加冕的典礼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