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法渔夫和哈里发哈伦·拉希德

哈里发哈伦·拉希德有个朋友叫伊本·盖勒奈斯,他是珠宝商。

那时,巴格达城里,从大富商到一般的买卖介绍人,都晓得伊本·盖勒奈斯是哈里发生意往来的全权代表。从古董交易、名贵物品的交易,乃至奴隶的贩卖,都非他不可的。

一天,珠宝商按惯例端坐店铺内打点生意,猛然间有个年纪大的经纪人到了他店内,身旁还有位美丽的绝代佳人。那人儿貌美,体态妩媚。温文尔雅,能歌善舞,吹拉弹唱,样样在行。

珠宝商用五千的金币买下那位美人儿,还花费一千金币为她置办了衣裳首饰,随后把她送进王宫。

哈里发通过各种测试,证实她对各种技艺都非常精通,这真是稀世才女,她名叫盖特·古鲁比。哈里发格外欣赏她,决意收她做妃子。

翌日晨,哈里发把珠宝商召进宫,赏他一万金币。

从此以后,哈里发远离王后祖拜黛和别的后宫的嫔妃,整日迷恋在酒色中。

在一个月里,除了每礼拜五,哈里发急匆匆参加清真寺的礼拜外,剩下的时光都在后宫盖特·古鲁比处消遣,从不过问朝政大事。

众朝臣忐忑不安,上告无门,他们纷纷找宰相乔勒凡泄愤。宰相耐着性子,等到哈里发礼拜五到清真寺聚礼之际,抓住时机拜见他,把哈里发因贪恋女色举止失常的现状细细道来,并规劝哈里发丢弃这种生活。

哈里发忧心忡忡地说:

“乔勒凡宰相啊,以真主发誓,我是身不由己啊。我的心堕入了情网,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宰相对哈里发说:

“陛下,要知道,宠妃盖特·古鲁比受您摆布,是您的一个奴婢。常言道:一旦到了手的东西,就会让人生厌。臣冒昧向陛下进谏:自古以来,王公贵族惯用的寻欢办法,就是外出打猎,陛下何不出去打打猎,观赏一下天然景观,这样没准就会忘了她呢。”

哈里发听了宰相的话,觉得有理:

“说得好,宰相。咱们即刻去狩猎寻欢吧。”

礼拜完毕。

哈里发出了清真寺的大门,乔勒凡随同哈里发狩猎。他俩每人骑一头骡,齐首并肩,边走边谈,前头是开道守护的卫队。

队伍一直走着,来到山里。

天气格外炎热,烈日照耀之下,众人口渴得厉害。

“我口干得很。”哈里发说。

他往山顶上看了看,只见那里有人影儿,便大喜过望,问宰相:

“乔勒凡,你看到人影儿了吗?”

宰相回答:

“陛下,是的,我看到了。他可能是守园人,或许是护林人。总之,他那里一定会有水喝的,让我去他那儿讨点水来吧。”

哈里发拦住宰相:

“我的牲口跑得快,你带队等等,我自己去喝水吧。”

哈里发紧催快赶,骡子一阵风奔上山顶,只见渔夫哈利法坐在那里。哈里发上前端详,但见渔夫全身光溜溜的只裹着鱼网,双眼冒火,头发乱蓬蓬,满脸污浊,样子狼狈不堪。哈里发问:

“长者啊,这里有水喝吗?”

渔夫面有愠色,没好气儿地说:

“瞧你,是个瞎子啊?山后边不就是底格里斯河吗。”

哈里发绕到了山后面,他到底格里斯河旁喂骡子,自己也喝水止渴。随后,他又返回山顶,向渔夫询问情况:

“长者啊,你干吗呆在此地?你是干什么的?”

渔夫回答:

“你这问得更奇了!你没见我身裹的职业用具吗?”

“你八成是打鱼的吧。”哈里发说。

“说得对。”渔夫说。

哈里发又问渔夫:

“可是你的长衫、腰带和衣裳都到哪儿去了?”

听哈里发一问,渔夫怀疑从岸边拿走自己衣裳的就是此人,于是渔夫迅急跳到哈里发跟前,抓住骡缰绳,叫道:

“别逗了,你这个家伙,快把我的衣衫交出来!”

哈里发对渔夫说:

“哎呀,以真主发誓,我可没见过你的衣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渔夫死死盯着哈里发的大胖脸和小嘴巴,说:

“快把我的衣衫还给我,你这个吹鼓手、臭卖艺的!不然,我就用拐棍敲你。”

哈里发眼瞅着渔夫手握的拐棍,很明白他的厉害,心想:

“以真主发誓,我可受不了这蛮子的半棍子揍。”

于是,哈里发顺从地脱去身上的绣花袍子,交给渔夫,对他说:

“拿去吧,长者,用这抵你的衣衫吧。”

渔夫翻来翻去看了看,说:

“我的衣衫可比这绣花袍子贵十倍啊!”

哈里发说:

“暂时穿穿吧,呆会儿我就把你的衣衫还给你。”

渔夫把绣花袍子披在身上,觉得太长,就不假思索地抽出插在篮子提手上的短刀,把衣襟砍掉三分之一。这样,衣服穿在身上刚好齐膝,渔夫总算称心了。他扭头看着哈里发,问道:

“看在真主的分上,吹鼓手,说说看,你干这行当,师傅每月付多少钱?”

“每月付我十个金币。”哈里发回答。

“哎呀!可怜的兄弟呀!以真主发誓,我为你急啊。以真主发誓,十个金币这点钱,是我一天所得。你肯追随我、服伺我吗?你若愿当我的奴仆,我就教你发财的法子,教你一天就挣五个金币。倘若你师傅找茬儿,我就用这拐棍护卫你。”

哈里发应答着:

“太好啦!”

渔夫吩咐哈里发:

“你下来吧,把骡子拴起,用它可以载鱼。跟我来,我教你捕鱼。”

哈里发顺从地从骡子背上跳下来,先把骡子拴好,然后跟着渔夫来到河边,把衣襟束在腰际。

渔夫对哈里发说:

“吹鼓手啊,你得这么拎着网,把网搭在胳膊上,再这么着把鱼网朝前向上撒到河里去。”

哈里发依照渔夫的要求,使劲儿把网撒到了河里。

过了一阵子,哈里发去收鱼网,怎么拉都拉不动。

渔夫过来一起拉,无济于事。

“你这个该死的吹鼓手!假如刚才是用袍衫做赔偿,这次赔了鱼网我就要扣留你的骡子。一旦弄坏了鱼网,我非杀了你不可。”渔夫气势汹汹地骂着哈里发。

哈里发建议道:

“咱们一块拉吧。”

渔夫和哈里发二人齐心协力,竭尽全力才将鱼网拉起。只见网中满是各种各样的鱼。

渔夫转怒为喜,高兴地叫道:

“吹鼓手啊,以真主发誓,你人虽可憎,但只要好好学习捕鱼,你会变成行家里手的。现在,这样办最妥切了:我呆在这儿看鱼,你骑骡到集市去弄两个筐来装鱼,然后就到城里去卖,秤等家什我自已有。到卖鱼的时候,你过秤、收款,啊,这样多的鱼,能卖二十个金币呢,你快去拿筐吧。”

“是,我知道了。”

哈里发骑着骡子,离开渔夫走了。他边走边想着和渔夫相交的这件事,觉得饶有趣味。

哈里发走了一会儿,来到宰相乔勒凡一行人等候的地方。宰相对国王说:

“穆斯林们的领袖啊,陛下您去寻找水,八成在那找到了一座美妙的花园,于是您独自欣赏奇景去了。”

宰相刚说完,哈里发不禁失声大笑起来。众朝臣仆从慌忙下跪,吻了吻地面,说道:

“期盼真主赐陛下万寿无疆,永远快乐!陛下去山里寻水喝,为何这么久?出了什么事?”

哈里发回答:

“对呀,是遇到了件怪事。”

哈里发便把渔夫如何诬告他偷了衣裳,他用自己的长袍赔偿,渔夫又如何割短长袍等,详详细细叙说了一番。宰

相乔勒凡征询地对哈里发说:

“穆斯林们的领袖啊!以真主发誓,我早就想请求陛下赏赐那件长袍啦,现在让我花钱从渔夫手里买过来穿吧。”

哈里发对宰相说:

“以真主发誓,袍子早被渔夫割去了三分之一,已没有用了。哎,乔勒凡宰相,我累了,我网了许多鱼,全在河边我的师傅哈利法那里。他还在那儿等我到城里找筐来,把鱼驮进城卖,以便分配那些卖鱼钱呢。”

宰相说:

“陛下,让我去叫人买这些鱼好啦。”

哈里发对宰相说:

“宰相乔勒凡啊,以我廉正的祖先发誓,卫队中谁从渔夫手中拿一条鱼,就赏给谁一个金币。”

这样,宰相差人到卫队中去传令:

“诸位官兵,大伙儿都到河边去给陛下买鱼吧!”

众官兵蜂拥奔向河边。

这时,渔夫哈利法正在等他徒弟取筐装鱼,猛然间发现一伙官兵你追我赶,像老鹰一样,顷刻间就把他的鱼一抢而空,甚至为此争吵起来。渔夫觉得不妙,感叹道:

“哎唷,这肯定是天堂之鱼啊!”

于是,哈利法渔夫两手各抓着一条鱼,跳入水中躲藏起来,水齐他脖颈,他自言自语道:

“以鱼儿发誓,快叫那个奴婢吹鼓手来吧,他是我的朋友啊。”

渔夫正在水里祈祷,只见一个官长来到他跟前。本来他是卫队中跑在前头的,只因牲口半路撒尿误了时间,待他来到河边,一条鱼也没有了。官长左顾右盼,发现水中的渔夫手里还有两条鱼。

官长对渔夫说:

“快上岸来,渔夫。”

“去你的吧,少啰唆。”渔夫回敬官长说。

官长对渔夫说:

“你把鱼卖给我,我会给你钱的。”

渔夫回答:

“别冒傻气了,我不卖。”

官长生气了,绰起一支短棍子,准备动手。渔夫见势不妙,喊起来:

“真倒霉,别打,动手可不好。”

于是渔夫把手中的两条鱼抛给官长。官长捡起鱼,用手巾包好后,便去拿钱,但是袋子里没一个钱。

那官长就对渔夫说:

“渔夫啊,只怪你自己运气不济。以真主发誓,我手头没钱了,明儿个你去王宫,对守门官说找宦官绥德里,他会帮你找到我,到时我会重重地赏你的。”

渔夫喃喃道:

“今儿个可是个吉利日啊!早就有预兆啊。”

于是,渔夫把网搭在肩上,慢悠悠地回巴格达城。

渔夫行在大街上,众人见他身披哈里发的龙袍,都惊异地盯着他。当渔夫拐进胡同,经过专为哈里发制衣的御衣店时,御衣店的裁缝师傅看到渔夫身着价值昂贵的龙袍,便纳闷儿地问:

“你怎么寻到这条门路的啊?”

渔夫回答:

“少啰唆!这是从跟我学捕鱼的徒弟那儿得的。我可是便宜了他,没废他的手。他偷了我的衣裳,甘愿用此长袍作赔偿。”

听完这番话,裁缝师傅明白哈里发在河畔邂逅渔夫,于是陪他打鱼,并跟他开了个玩笑,帮他指了条生路。裁缝便不多过问,任渔夫一走了之。

哈里发由于过分宠爱盖特·古鲁比而鬼迷心窍,经宰相劝解外出狩猎,以便养精蓄锐,安邦治国。而王后祖拜黛得知盖特·古鲁比貌美,哈里发为她倾倒,不禁嫉火中烧,夜不成寐,食不甘味,惶惶不可终日。她伺机等待着,等待哈里发离宫出游。

这天,王后祖拜黛得知哈里发外出狩猎,心中暗喜,她命令奴婢把王宫布置一新,准备丰盛的糕点、果品,并特意用瓷盘装了可口的甜品,里面放了强麻醉剂。

一切收拾完毕,王后吩咐一个奴仆去邀请盖特·古鲁比前来赴宴。

奴仆对盖特·古鲁比说:

“王后贵体欠安,她听说你擅长歌唱,满心希望欣赏你的演技呢。”

盖特·古鲁比说:

“知道了,我遵命,一切为的是真主和王后。”

盖特·古鲁比即刻动身,携带有用的乐器,跟着那奴仆来到后宫。她跪到王后跟前,行了几次吻地礼,然后恭恭敬敬地起身道:

“祝尊贵的阿拔斯的子孙、圣贤的王后万寿无疆!愿你永世享受荣华富贵!”

盖特·古鲁比赞颂一番后,恭顺地站到奴婢队列里,小心谨慎地侍奉王后祖拜黛。

王后祖拜黛颐指气使地昂首盯视着盖特·古鲁比,只见她有着月儿样的脸庞,丰满的额头,细嫩的双腮,弯弯的眉毛,腥红的嘴唇,黑白分明的大眼,洁白的牙齿,眉眼间带着笑语。好像太阳月亮都要从她的额头摄取光和热,她的黑发也使夜变得更漆黑,她浑身似乎散发出麝香的浓郁气味。一句话,盖特·古鲁比好似夜空中高悬的一轮明月,让见到她的人都赞不绝口、神魂颠倒。

王后细细打量一番后,对盖特·古鲁比说:

“欢迎,欢迎,盖特·古鲁比女郎,我们欢迎你。请坐吧,为我们献上你的技艺吧。”

盖特·古鲁比坐下来,手拿着小鼓,一边敲,一边唱起来。歌声悦耳动听,空中的飞鸟都纷纷停下来倾听,大地为之震动。她唱完几支曲子,就把小鼓放下,又取出横笛吹奏;继而又换琵琶,把弦调整好,好似妈妈搂抱孩子一样把琵琶抱在胸前,一边弹一边唱,一连弹唱了二十四支曲子。众人听着听着,都为之心醉。这时,盖特·古鲁比又翩然跳起了优美的民族舞蹈,舞姿袅娜动人,使王后都看愣了神儿,她不禁暗叹:

“怪不得陛下爱上了她!这不怪罪他啊。”

盖特·古鲁比表演结束了。

她跪在王后御前,吻着地面,然后才落座。

奴婢摆上宴席,盖特·古鲁比陪同王后祖拜黛吃喝。后来,奴婢端上甜食,盖特·古鲁比才吃下一口带麻醉药的甜食,就栽倒在地昏了过去。王后命令道:

“立刻把她抬走,听我的吩咐。”

众奴婢应答着,把盖特·古鲁比抬了出去。

王后又命令道:

“给我准备一只木箱。”

王后下令一些仆人修造一座假坟墓,并让仆人们散布消息,说盖特·古鲁比被噎死了,她还叮嘱把不相信此消息的人害死。

王后的密谋都一一落实了。

哈里发哈伦·拉希德狩猎返回,他惟一最关心的人就是盖特·古鲁比。这时,那个王后派遣的仆从前来恭候哈里发,他跪在哈里发御前,吻了吻地面,说:

“陛下,不好了,盖特·古鲁比被噎死了。”

哈里发大发雷霆,喝斥道:

“狗奴才,真主不会让你走好路的。”

骂完,哈里发急匆匆地奔进王宫,所遇之人无不说盖特·古鲁比被噎死了。哈里发问:

“她埋在什么地方啦?”

奴仆把哈里发带到假坟墓前,说:

“瞧,这就是盖特·古鲁比的墓。”

哈里发一见坟墓,大喊一声扑了上去,他哭天抹泪,吟诵道:

以真主发誓,

坟墓啊!

她之美已逝?

好景也消失?

坟墓啊!

非田原天体,

花月怎存里?

哈里发就这般呆在坟前,涕泪交流,过了好半天,才沮丧地起身回宫。

王后祖拜黛监视着哈里发的一举一动,她见到自己的阴谋得逞了,便命仆人道:

“把木箱和盖特·古鲁比给我抬上来。”

奴仆遵命抬来木箱,带上盖特·古鲁比,王后命人把盖特·古鲁比装进箱子里锁上,又叮咛贴身奴仆:

“把箱子拿到集市上卖掉,向买主说明只能锁着箱子卖。卖箱子的钱都捐献出去。”

话说那天渔夫哈利法打完鱼回到家中,美滋滋地睡了一整夜。

次日晨,太阳光洒到他的屋内,他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洗漱、吃喝好,自言自语道:

“今儿个我应该去见那个宦官。他昨儿个买了我的鱼,叫我去王宫寻他呢。”

于是,渔夫即刻出了家门,径直来到王宫大门。他四处望望,只见宫门那儿有大队大队的卫兵和奴仆,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来来往往,悠闲自得。他细一瞧,要寻的宦官就端坐人群中,四周有奴仆侍奉着。这时,一个小奴叫道,问他有何贵干。小奴的喊声引起了宦官的注意,他朝喊声一看,是渔夫找来了。渔夫一看宦官在看自己,并认出了他,不禁叫起来:

“好心人,你没骗我!你是守信用的。”

宦官朝渔夫笑笑,说:

“对,渔夫,你说得没错儿。”

宦官说着要去取钱,刚去掏,就听到一片嘈杂声,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宰相乔勒凡上朝回宫了。宦官便迎上前,陪着宰相聊天儿。

渔夫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渔夫见宦官不理他,便急了,用手比划着,对宦官说:

“好主子,让我走行吗。”

宦官虽然听到了渔夫的呼唤,但宰相在面前,羞于答话。宦官和宰相边走边聊,最后把渔夫忘掉了。

渔夫生气了,他抱怨着:

“该死的欠账鬼!拿东西不给钱的坏家伙!真主报应他们吧。我的主子啊,你身边的胖子由我来打发,快还我钱,我要走啦。”

宦官听到了渔夫的报怨,但他不好作答。

宰相看到渔夫在一边叫嚷,却不知他说些什么,面带不悦地问宦官:

“大人,那个可怜人朝你讨什么啊?”

宦官反问宰相:

“宰相爷,您不认识他呀?”

宰相说:

“以真主发誓,我不认得他。我才见到他,又如何认识呢?”

宦官便对宰相说道:

“宰相爷,这就是底格里斯河边上的渔夫哇!”

于是,宦官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述说了一遍。

听完宦官的话,宰相微微一笑,说:

“噢,渔夫这么着急寻你,你干吗不为他解难?莫非你不认识他了吗?”

宦官难为情地说:

“认得,我认得他。”

宰相告诉宦官:

“这个渔夫是陛下的师傅,还是他的伙伴呢。今儿个一大清早陛下就烦闷苦恼,我们全无办法,没准儿只有他能为陛下排忧解难呢。你先别让他走,我去禀报一下,然后再宣他见陛下,或许陛下因渔夫的到来会忘了盖特·古鲁比而高兴些。陛下一开心,恩赐他些东西,就能为他解决生活问题,这可就是你积德了。”

宦官听了宰相的话,便说:

“宰相爷,就按你说的办吧。愿真主佑助我们国家太平昌盛,愿真主保佑宰相永远是一朝栋梁。”

于是,宰相乔勒凡进宫回禀,宦官命奴仆留住渔夫,而渔夫则恼怒了,他叫道:

“哎唷,好心人哟!你怎能是非不分呢?我是催账的,却叫你们给扣留了!”

乔勒凡宰相进了宫,只见哈里发愁眉苦脸,默不作声地低头瞧着地面。他就蹑手蹑足地走上前,问候道:

“陛下——圣贤的后代,宗教的护佑者——愿您万寿无疆!”

哈里发这才举首看了看宰相,说:

“愿真主赐福你。”

宰相便趁机说:

“陛下,臣有一言进谏,恳求您别回绝奴婢。”

哈里发回答:

“你是一国宰相,你进谏忠言,我何时未听取过?你放心地讲吧。”

于是宰相对哈里发说道:

“陛下,奴婢退朝出宫,看见陛下的师傅,对,那个叫哈利法的渔夫站在宫门前,脸色不好,对陛下您有意见,唠唠叨叨地说:‘赞颂真主!我教会徒弟打鱼,叫他去集市取筐,竟一去不回,真不讲信用,不够意思,对师傅岂能如此呢!’陛下如若想与他交往,这倒无妨;不然,就让他去另外找人去吧。”

哈里发听宰相提起渔夫,顿时笑容满面,一肚子的烦恼全没了。他问宰相:

“以我的生命发誓,渔夫真的在宫门前?”

“以陛下的生命发誓,渔夫就在宫门前。”

哈里发就说:

“宰相啊,以真主发誓,我会尽力帮渔夫的。如果真主让他在我这儿遭灾,渔夫就必定一生遭难;若是真主让他在我这儿得福,渔夫就能永世享受。”

说着,哈里发取来一页白纸,把它撕成二十片,交给乔勒凡,命道:

“宰相,你来定二十个级别,从最少拿一个金币的当差起,到最多拿一千个金币的一国之主。再来定二十条处罚,从最轻的免职到最重的死刑。把各种级别和处罚都一一写在纸上。”

宰相遵命,照哈里发的旨意,定了级别及处罚规则,又一一写在纸上。

一切都准备停当。

哈里发又对宰相说:

“乔勒凡啊,以我圣洁的祖先海木宰和阿格里发誓,我要让渔夫哈利法进宫来,命他从这些小纸片里抽一张,然后按纸上说的来定他的命运。如若纸上是最高级,我会毫不犹豫,下台让位,让他统管天下。万一他抽到杀头或绞刑,我也不含糊,一切照章办事。好,你就带渔夫进来吧。”

听到哈里发的命令,宰相吓了一跳,自言自语道:

“别无他法,只靠伟大的真主了!没准儿那个可怜人抽取一张遭灭顶之灾的处罚,那我就闯下大祸了。哈里发已发过誓,没有一点办法了,只能唤渔夫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于是,宰相来到王宫门口,抓住渔夫就往宫里走。

渔夫好生奇怪,吓傻了,他心中纳闷:

“干吗我要来寻这个倒霉鬼,又要跟这个胖东西拉扯不清?”

宰相自顾自地拽着渔夫往宫内走,周围站满了奴仆,渔夫吓得心惊肉跳,他叫喊着:

“扣留我还不够,还这么围着我干吗呀。”

宰相带着渔夫穿过七道走廊后,才对他说:

“该死的打鱼人!你现在到宗教的保卫者、穆斯林首领的御座前了。”

宰相说着把宫内的大帐幕拉开了。

渔夫哈利法抬头望去,只见哈里发端坐在御座上,周围站满文武官员。

渔夫认出了哈里发。

渔夫走上前,问候道:

“欢迎你啊,吹鼓手!你怎么打完鱼,把我丢在河边,一去不复返了呢。后来,我看着鱼,一队官兵赶来把我的鱼全抢走了。我一人难抵挡,这都是你的错。如果你快点去拿筐,那些鱼可以卖一百个金币。今儿个我来讨账,却被他们扣留了。你又是被哪个困在这儿了呢?”

哈里发笑了笑,对渔夫说:

“过来,你从这些纸中随意抽一张好啦。”

渔夫听了,说:

“你学了捕鱼,现在又当起占卜家了。要知道,行当学的越多,生活就越没出路的。”

“赶快抽吧,少啰唆!陛下命你干什么,你都要遵从。”宰相催促渔夫。

渔夫走过去伸手抽纸片,边抽边自言自语:

“哎哟,这个吹鼓手可能不再当我的徒弟和我同去捕鱼了。”

渔夫抽了一张纸片交给哈里发,并且对他说:

“吹鼓手,我抓到什么啦?别瞒着,实话告诉我吧。”

哈里发接了纸片又交给宰相,叮嘱道:

“你拿去,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宰相看了看纸片,叹息道:

“别无他法,只愿伟大的真主解救啦。”

“纸上写的是什么?乔勒凡?是好信儿?”哈里发问。

“回禀陛下,纸上写的是:‘重处一百大板。’”宰相回答。

哈里发命令照章办事,打渔夫一百大板。

奴仆们奉旨把渔夫撂倒,重重地打了他一百大板。渔夫挨了一顿打,待他站起身,怨气冲天地大骂:

“这可是遭天谴的鬼玩艺啊。臭胖子!你们扣留我,还狠命地打我,这是拿我开心吗?”

宰相听了,便对哈里发说:

“回禀陛下,这个可怜的人已到了海边,岂能让他口渴返回呢?我恳请陛下恩准,让他再抽一张纸片。没准他能走运,拿到点奖赏,以便改善改善生活呢。”

哈里发说:

“以真主发誓,宰相,如果他抽的纸片上写着处死,我可就杀他了,是你致他于死地的。”

宰相对哈里发说:

“渔夫能一死百了,也是他的福气,永远太平无事了。”

渔夫忿忿不平地对宰相说:

“真主是不会给你好出路的!是我妨碍了你们行路,你们才把我往死里推吗?”

宰相乔勒凡吩咐渔夫:

“恳请真主保佑,再抽一张好了。”

渔夫只得用手从中抽了一张纸片交给乔勒凡。宰相拿过去一看,便一声不吭。

哈里发奇怪地问:

“宰相,干吗不说话?”

“陛下,那纸上写的是:‘什么也没有。’”宰相回答。

哈里发便说:

“那他的供给不归我们管,叫他到别处去吧。”

宰相恳求哈里发:

“以陛下圣洁的祖先发誓,请您开恩让他再抽一张吧,这次或许他能抽到点什么。”

哈里发应允了:

“让他抽最后一次吧。”

渔夫哈利法第三次用手抽纸片,那纸上写道:给一个金币。

宰相乔勒凡告诉渔夫:

“我是一心为你着想,但是真主却只赐你一个金币。”

渔夫埋怨地说:

“挨了一百大板,只赏一个金币,这可真有意思啊,真主不会让你这个大胖子太平的。”

听了渔夫的话,哈里发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宰相把渔夫带出了宫。

王宫门前,宦官绥德里一见渔夫,就大叫:

“过来吧,渔夫,陛下恩宠你,把他赐给你的礼品拿来大家享受吧。”

渔夫恼怒地说:

“以真主发誓,说得对!可我是遭了一百大板才得到一个金币的。你这个黑鬼,要和我同享吗,呸,拿去吧。”

说着,渔夫把一个金币摔给了宦官,他泪流满面地出了宫门。

宦官绥德里听到这些,对渔夫深表同情。他命奴仆把渔夫带回来,取出一个红钱袋,把里面的钱一数,正好有一百个金币,然后不由分说地塞到渔夫手里,说:

“渔夫啊,这些是给你的鱼钱,拿着吧。”

渔夫哈利法收下了宦官给的一百个金币和哈里发的一个金币,他高高兴兴地往家里走去,把身上的疼痛都忘了。

说来也巧,渔夫回家路上,他经过奴贩市场,见那儿围了一大圈人。

“人们在干吗呢?”渔夫纳闷,就跑过去,拨开人群,只听到商人们在叫喊:

“诸位,给纳宰特多让点地方吧。”

众人听了招呼,都向外挪了挪,让宽了地方。这时,渔夫见到圈中央站着个年届花甲的老宦官,他身旁放着一口木箱,箱上还坐着个仆人。

老宦官说:

“诸位商贾巨富!这口带锁的箱子是从王后后宫抬出来的,哪个肯竞买,出个价儿吧!愿真主赐福你们。”

一个商人说:

“以真主发誓,这可是危险事。诸位别见怪,我冒昧出二十个金币。”

另一个商人说:

“我出五十个金币。”

在场的众商贾争相提价竞买。

价钱增加到了一百个金币。

老宦官问:

“有谁再提价吗?”

渔夫在一边喊出声来:

“我愿出一百零一个金币。”

众商贾听到渔夫的喊叫,都认为他是在寻开心,便挖苦渔夫,对老宦官说:

“大人,一百零一个金币就卖给渔夫哈利法吧。”

老宦官纳宰特说:

“以真主发誓,我只卖给他了。渔夫,你来交钱,把箱子带走吧!愿真主赐福你。”

渔夫哈利法取出金币,交给了仆人,跟他办妥交易手续。老宦官把金币施舍给了穷人,然后回宫,把情况向王后禀报,王后欢天喜地。

渔夫哈利法想把箱子用肩扛,但箱子笨重,扛不动。他便费力地顶到头上,勉强捱到家。

到了家门口,便把箱子放在地上。此时,渔夫已累得喘吁吁的,筋疲力尽了。他便坐下休息,想着自己的际遇:

“要是能知道箱内装了什么就好啦!”

想到此,他不坐了,打开门,竭尽全力把箱子挪进屋。

渔夫想方设法开启箱子,始终不成功。

他喃喃自语道:

“我是鬼迷心窍才把它买回来的啊,我非要打开它看看究竟不可。”

办法都用过了,锁仍然难开。

渔夫暗自寻思:

“去它的吧,明天再说吧。”

渔夫想睡觉休息了,但他找不到可安身的地方,他的陋室太小,都让箱子占满了。于是,渔夫睡到了箱子上。睡了一会儿,渔夫觉得箱内有响动,他吓得心慌意乱,睡意全没了,一下子爬起来。

他自言自语道:

“箱内可能有精怪。赞美真主,他阻止我开箱,不然深更半夜的可就坏事了。那些精怪朝我扑过来,我必定玩儿完。”

过了一会,一切归于平静。

渔夫又睡到箱子上。

突然,箱子又一次发出响动,这次响的时间更长些。

渔夫哈利法跳了起来,自语道:

“又是一次劫难,真烦死人了!”

于是,渔夫赶紧去取灯火,但是他穷得没钱置办灯火,便奔出门,大声向左右邻居求救:

“街坊四邻啊,朋友们啊……”

邻里们大都沉入梦乡,喊声把他们惊醒,人们问道:

“哎呀,哈利法,出了什么事?”

哈利法回答:

“借给我一盏灯吧,我被精怪缠身了。”

众邻里感到又奇怪又好笑,便真的借给哈利法一盏灯。

渔夫擎灯进了屋。他举起石头猛砸箱锁,终于把箱子打开了。

箱子内睡卧着一个仙女模样的美人儿。原来,她服了麻醉剂没了知觉,现在又苏醒了,感到憋闷,就动了起来。

渔夫见到女郎,上前问道:

“以真主发誓,我的美人儿!你从哪儿来?”

女郎眯缝着眼睛,叫道:

“快把艾丝密娜、奈勒吉斯^[1]叫来!”

哈利法回答:

“我这儿只有台木勒侯纳伊^[2]啊!”

女郎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到渔夫哈利法,便惊愕地问:

“你是谁?我在哪里?”

渔夫回答她:

“你这是在我家里啊。”

女郎又问:

“莫非我不是在哈里发哈伦·拉希德王宫里啊?”

渔夫责怪女郎说:

“你疯了不成!拉希德是什么东西?如今你是我的婢女了。你被困在此箱内,我花费了一百零一个金币把你买了回来。”

“你是谁呢?”女郎问。

“我是渔夫哈利法。”渔夫答。

女郎笑了笑,冷冷地说:

“唉呀!好运气转瞬即逝,我明白自己没有那么幸运。甭提那些了,喂,有什么吃吗?”

渔夫说:

“以真主发誓,什么吃的也没有。说实话,我整整两天没吃没喝,都饿死了。”

“难道你没有钱吗?”

渔夫回答:

“愿真主保佑这口箱子!为了它,我掏光了口袋,现在穷得丁当响!”

女郎恳求渔夫:

“我饿极了,去向左邻右舍要点吃的吧!”

渔夫哈利法站起身,来到胡同,大喊大叫起来:

“街坊四邻们!朋友们……”

邻里们从梦中惊醒,问哈利法:

“你怎么了?”

渔夫叫道:

“邻里们,我饿了,可是没一点吃喝!”

众邻里可怜渔夫。于是,这个邻居给一个面饼;那个给一些碎面包;有的给块干奶酪;又有的给一个胡瓜。

渔夫把食品捧回房,统统丢到女郎跟前,说:

“吃吧!”

女郎为难地笑了笑,问:

“我可怎么吃下去呢?没有一点儿水喝,恐怕我一口会噎死呢。”

“我给你弄一坛子水来吧。”

说着,渔夫拎着坛子又跑出房门,大呼小叫道:

“街坊四邻啊!朋友们啊……”

众邻里讨厌起哈利法来:

“哈利法,今晚你闹什么鬼啊?”

“谢谢大家的食品,我撑饱了,口渴极了,再给点水喝吧。”

于是,众邻里有人给他一杯水,有人给一壶水,又有人给送一罐水,顷刻一坛子都装满了,他这才把水坛拎回房,放到女郎跟前。

渔夫问女郎:

“还要什么东西吗?”

“不需要什么了。”

“好,请说说你的经历吧。”渔夫说。

女郎有点气,说:

“真该死!你不认识我,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名叫盖特·古鲁比,是哈里发哈伦·拉希德的王妃。不幸的是,我被王后祖拜黛嫉恨,她用麻醉剂加害于我,然后将我装到这口箱子运出了宫。赞美真主,此事只能由他来处理了,别人是无济于事的。总之,我的不幸遭际对你却是有利无害的,因为你能从哈里发那儿得到一大笔钱,你将变成百万富翁。”

渔夫叫了起来:

“以真主发誓,他是一个愚蠢、残忍的吹鼓手,是个比谁都小气的人。我教他学捕鱼,跟他合伙干,可他却骗了我。昨天还在宫里重责我一百大板,而只给一个金币,真让我伤心透顶啊!”

女郎说:

“别胡言乱语吧!你要看得远些,往后见到哈里发要讲礼节。不过这次你能如愿以偿了。”

听女郎这么一说,渔夫哈利法幡然悔悟,明白真主在安排他将来的幸福了。于是他对女郎说:

“一切照你说的办吧。以真主的名义,你快快歇着吧。”

盖特·古鲁比和衣躺下休息,渔夫也挤在远远的房旮旯儿那儿睡觉。

翌日清晨,盖特·古鲁比醒过来,她让哈利法找来纸笔,写信给哈里发的商人朋友。信中她讲了自己的遭际以及被卖到渔夫家里的情况,并向商人发出求救。她把写好的信交给渔夫,叮咛道:

“你拿着这信到珠宝市场去,寻找珠宝商伊本·盖勒奈斯的店子,然后把信交给商人,你无需说什么话。”

渔夫哈利法遵命带着信,径直奔向珠宝市场,他向人询问珠宝商伊本·盖勒奈斯的店铺地址。依照别人的指点,渔夫找到了店铺。他走进店,并向店老板问候。伊本·盖勒奈斯傲慢地瞟了他一眼,随意应了声,便问他:

“你想要点什么?”

渔夫哈利法把信交给珠宝商。商人没有立刻看信,还以为他是上门讨要的乞丐,便命仆人:

“来人,赏给他半块钱!”

哈利法说道:

“错了,老板,我不是要赏钱的,请你先看看信吧。”

珠宝商这才阅读那封信,明白了内情,他连连亲吻着信纸,又把它顶在头上,而后恭恭敬敬地站起身。珠宝商问渔夫:

“喂!老兄,你住在哪里?”

渔夫问珠宝商:

“你问我家在哪里干什么?你想把我的女郎偷走吗?”

“哪里,别这样说嘛,我想给你买点吃的喝的,让你带回去同她一起享用。”珠宝商解释道。

渔夫哈利法如实讲出自己家的胡同名称。

珠宝商伊本·盖勒奈斯听了后说:

“好哇!你这个倒霉蛋儿!这次真主可救不了你了。”

说着,珠宝商召来两个仆人,命令道:

“你们领着这个人到钱商穆哈辛的店铺中去,支取一千个金币,速去速归。”

两个仆人领着哈利法到了钱商店铺,对老板穆哈辛说:

“我们奉主之命前来支取一千个金币。”

钱商真的支付了一千金币。

渔夫哈利法接过一千金币,然后跟仆人返回到珠宝商店铺,只见伊本·盖勒奈斯老板身骑值千金、长有花斑的大个骡子,四周簇拥着奴仆,旁边还有一匹鞍辔齐全的骡子。

珠宝商对渔夫说:

“依仗真主的大名,来骑这骡子吧!”

渔夫回绝道:

“不,以真主发誓,我可怕摔啊。”

珠宝商坚持地说:

“以真主发誓,你不骑不行。”

万般无奈,渔夫只好哆哆嗦嗦地爬上去,倒着骑在骡背上,他死死拽着骡尾巴,由于害怕而喊叫起来。骡子听到喊声惊得一跳,渔夫难以抑制自己,一个斤头跌下地,引得众人一阵哄笑。渔夫抱怨道:

“我已说了,我不骑这头大毛驴^[3]嘛!”

珠宝商把渔夫丢在街口,不再理睬他。自己却带领奴仆,径直去王宫报信,并且绕到渔夫家,把盖特·古鲁比带走了。

渔夫哈利法踉踉跄跄地赶回家,才到胡同口,就看到街坊四邻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隐约听到一些话语。

“这个哈利法真吓人,看看,他从何处拐来那个小娘们儿的呢?”有个人说。

“这个狂人,没准他半路看到那娘们儿喝醉了,就把她抢到自己家里来了吧。如今自己知道犯了事回避了吧。”又有个人说。

渔夫置这些流言不顾,在邻里谈兴正高时,突然站在他们跟前。

众邻里一看到渔夫就叫喊道:

“啊,可怜人呀,你怎么样了?你不知道家中出事了吗?”

“不知道,以真主发誓,我啥都不知晓。”渔夫说。

众邻里告诉渔夫:

“适才有一群人闯进你家,将你偷来的小娘们儿带去了。他们还四处寻你,幸好没寻到你。”

渔夫气恼地说:

“他们有什么理由带走我的女郎?”

渔夫说完,也不看邻里,扭头就走了。

邻里中有人说道:

“要是当时他在家,早就让他们杀死了。”

渔夫一下子跑到珠宝市场,瞧见珠宝商伊本·盖勒奈斯仍旧骑在骡子上,他就走上前,说:

“以真主发誓,你耍手腕欺骗我,偷偷叫仆人带走了我的女郎,太不应该啦!”

珠宝商喝斥渔夫道:

“住口!你这个疯子,随我来。”

珠宝商领着渔夫到了一处豪华的宅第,只见盖特·古鲁比端坐在金子做的床上,周围有十名月亮般漂亮的女郎服侍。珠宝商见到盖特·古鲁比,匆忙向前,跪下吻了吻地面。

盖特·古鲁比问珠宝商:

“这位新主人为了我花费了他的全部财产,你如何待他呢?”

珠宝商伊本·盖勒奈斯说:

“我送给他一千个金币了,王妃。”

于是,伊本·盖勒奈斯把渔夫的情况一五一十细说了一番。

盖特·古鲁比说:

“别怪他,他是个平民百姓。这里有一千金币,算我赏的。若真主愿意,他能从哈里发得到一大笔钱,足以使他富起来。”

正在众人议论之际,哈里发的使者来到,是接盖特·古鲁比的。原来哈里发知道她被人解救了,现住在珠宝商家,思念之情难以忍受,立即派使者前来迎接。

盖特·古鲁比和渔夫哈利法一块随使者匆忙来到王宫。王妃进到宫中,跪倒在哈里发面前,亲吻着地面。哈里发站起身,热切地安抚王妃,询问买她之人的情况。盖特·古鲁比回话说:

“那个人啊,大家都称他渔夫哈利法,他现在王宫门前等候。听他讲,您与他合伙捕鱼,彼此还有账没弄清,还等着结算呢。”

哈里发问:

“他真的在宫外等啊?”

“当然,是真的。”王妃答道。

哈里发命人把渔夫带进宫。

渔夫跪倒在哈里发跟前,祝他长命百岁。哈里发感到很奇怪,便询问他的际遇。渔夫便把自己经历的事详详细细地讲给哈里发听。哈里发饶有兴趣,禁不住开怀大笑起来,他的心情也豁然开朗。

哈里发对渔夫说:

“啊,你可是助人为乐的慈善人呀!我们要竭力帮你的。”

于是,哈里发宣旨,赏赐渔夫五万金币、一套官衣、一匹坐骑骡子、数个奴婢,还决定每个月都给他补贴五十金币。自此,渔夫不仅地位高升,深受哈里发的器重,还变成了大富翁,被人群簇拥着,与国王没什么两样。

渔夫得到了重赏,又享有这么高的待遇,不免万分感激,他跪倒在哈里发跟前,吻了吻地面,自鸣得意地出了宫。

来到宫门前,曾给过渔夫一百金币的宦官一眼认出了他,走上前说:

“喂,渔夫,这些钱财从哪儿来的啊?”

渔夫把事情的经过述说了一番。

宦官听完,感到自己帮助渔夫发财致富,便快活无比,说:

“渔夫你拥有了这么多钱财,就不能分给我一些吗?”

于是渔夫用手掏出一个钱袋,内装一千金币,他把钱袋交给宦官。

宦官把钱袋退还给渔夫,说:

“把你的钱收好吧!愿真主保佑你吉祥如意。”

这宦官虽然没什么钱,但他生性大方、廉直,渔夫对此敬佩不已,便与宦官热切辞别,骑上骡子,在奴仆的陪伴下离开了王宫。

路上,人们簇拥在街口看热闹。渔夫领着奴仆来到一家旅馆前,他刚从坐骑上下来,顿时就被人们包围了,众人争先恐后向他询问发财致富的缘由。

渔夫向众人一一作答,然后他在旅馆暂时留住。后来他经过挑选,购买了一所舒适漂亮的房子,又花费一大笔钱进行装修,把房子装潢得金碧辉煌,像天堂的乐园一样。渔夫又娶名绅之女为妻。

从此,渔夫哈利法安家立业,尽享世间的快乐幸福,他无限感激真主的赏赐。哈利法渔夫还常进宫拜见哈里发,伴他吃喝、聊天儿,他在哈里发的呵护下,有了财富、有了名誉、有了地位,从此过着舒心如意的快乐日子,直到千秋万代。

白天又过去了。晚上,莎赫札德平平安安地坐在国王舍赫亚尔身旁,为他讲新的故事。

【注释】

[1]原意为素馨花、水仙花。这里是指王宫里的婢女名。

[2]原意为指甲花。渔夫哈利法误以为女郎要素馨花、水仙花,他家里只有指甲花。

[3]渔夫没骑过骡子,甚至分不清骡子和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