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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仁见智的世纪禅学研究

时间:2022-12-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其中,胡适的禅学案颇具振聋发聩的作用。他把自己的研究作为一种“新的看法”,认为禅宗“是中国思想史,中国宗教史、佛教史上一个很伟大的运动”。事实上,也揭示了禅学彻底中国化的本质。

一、见仁见智的20世纪禅学研究

欧阳竟无之学,虽以法相唯识独步千祀,批判法相以外的中国佛学皆不重方法论的建立,认为禅宗末流徒拾一二公案,搔首弄姿,故作玄奥;天台、贤首也不知方便善巧,“畛域自封,得少为足”(1),而独于禅学推崇备至。他强调禅学虽主张单刀直入,彻见心源,不立文字,道断语言,但那是由于在无量劫以前,早已受佛法文字薰习甚久,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故非常人所能实行。显而易见,欧阳是把禅学规定在一个不可企及的境界,它的无方法实际上是不可授受的方法——长期的潜移默化。

黄忏华的禅宗研究基本上沿袭宗门旧说,强调禅宗作为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的特点,即所谓“所重在宗通而不在说通,在证道而不在教道”(2),所以,上起涅槃会上传无上正法,至达摩衣钵东来,而后以心传心,五世而至慧能,而有南北二宗顿悟、渐修的对立。其下南岳、青原独繁衍于后世,终成五家七宗,带有浓郁的宗通色彩。

蒋维乔的《中国佛教史》可谓中国第一部系统佛教史作,其虽以日本学者境野哲《支那佛教史纲》为依据,有人甚至认为是抄袭之作,殊为不雅,但也不能否认有他自己的禅宗观念。

蒋氏明确指出:

自安世高以来,禅既传于中土,所谓修习禅业,自佛教传来之初已推行之矣。况竺法护、道安辈出而鼓吹之。

显然,中国禅学不始于达摩,而与佛法东来俱进。蒋氏还将禅分为罗什之小乘禅与达摩多罗之大乘禅二系,而道生“善不受报,顿悟成佛”之说实启后世禅学之端绪。

从另一方面看,蒋氏特别指出:所谓禅宗初祖菩提达摩,将禅传入中土,“徵诸史乘,事迹不明。即其大体,今尚揣想不出”。达摩以下五祖“事实不明”,如此也就从根本上否定了禅宗的六世单传的道统。(3)同时他还从思想史的角度强调“禅宗之禅”“随时代迁移”,“神秀之语,殆为后世禅家思想之所不许”,“六祖以后之禅与六祖以前旨趣大异,此敢断言者。”(4)明显表现出其区分“禅宗之禅”(禅学)和“行禅之禅”(禅定)的意识,可以说更为接近思想史的真实。

汤用彤虽引述传统的禅宗定祖之说,但他确认“禅宗史传之妄”(5),“所述达磨生平不可尽信”(6),并以缜密之考证,层层剥脱,说明“凡此伪史,以情推之,盖皆六祖以后禅宗各派相争之出产品。”(7)从思想上看,“达磨‘四行’非大小乘各种禅观之说,语气似婆罗门外道,又似奥义书中所说。达磨果源于印度何派,甚难断言。”(8)而慧能“舍《楞伽》而取《金刚》,亦是学问演进之自然趋势”(9),由是而创顿门,遂得神会推波助澜,“渐修之教荡然,普寂之门衰歇,而南北宗之名由是始起。”(10)这就是说,真正的禅宗思想是创自慧能,并因神会之宣扬而禅风益竞。尽管,他还有“领宗得义”的“中兴”之说,(11)肯定达摩在禅宗史上的地位,但实际上对禅宗传法定宗的伪史明显持怀疑态度。

当然,事实上20世纪的禅宗研究,不可避免地仍然要在很多问题上为禅家保留一块圣洁之地,尤其是传法定祖的道统也就不便详尽的考究。或者恰如宋代禅师所言,“一人传虚,万人传实”(12),天下智士,有意无意地皆落入禅门彀中。不过,学者毕竟是学者,对禅宗,尤其是禅学的研究亦多有创获,还是把它推上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

其中,胡适的禅学案颇具振聋发聩的作用。他把自己的研究作为一种“新的看法”,认为禅宗“是中国思想史,中国宗教史、佛教史上一个很伟大的运动”。(13)他指出禅宗上承印度瑜伽哲学,而瑜伽的发展分两路并进:一方面致力于繁琐的“分析牛毛的把戏”而为唯识,另一方面“越变越简单”终致使禅宗脱颖而出。(14)单凭此说,就够让人瞠目结舌的了,他还声明要“全部从头改写”(15)禅宗史。他说:

印度禅变成中国禅,非达摩,亦非慧能,乃是道生!(16)

神会是《坛经》的作者。

神会实在是禅宗的真正开山之祖,

他奠立了南派禅宗,(17)

是南宗北伐的总司令,

是新禅学的建立者。(18)

上述结论正确与否姑且不论,以胡适当时的地位而发此与众不同的“新看法”,亦当令人刮目相看了。此说一出,虽不能说惊涛拍岸,但对学术界,尤其是禅宗史界的冲击亦是不可小觑的。

与胡适相比,范文澜对禅宗的研究似乎走得更远。范氏把佛教对中国文化的贡献有意分为内、外二学,强调“外学”(如艺术、医药)“即使有某些成绩,决不能挂在佛教的账上”,因而对佛教大体上采取了否定的态度。他的研究“就是要揭露它在当时说的,干的都是些什么”,“真正从理论上摧陷而廓清之”。(19)不过范氏认为,禅宗是适合中国士大夫口味的佛教,“是披天竺式袈裟的魏晋玄学,释伽其表,老庄(主要是庄周的思想)其实。禅宗思想是魏晋玄学的再现,至少是受玄学的甚深影响”。(20)应当说这在很大程度上揭示了思想史的真实,可惜的是他仍沿袭了六代传宗之说,把“如果”当作历史而予以复述,也可以说是“一人传虚,万人传实”了。

冯友兰先生着重从思想的角度剖析禅宗。他强调:禅宗是一个改革运动,是由于“社会中的门阀士族的统治的崩溃,也引起了佛教中的门阀士族的统治的崩溃,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新兴的僧侣,这就是禅宗的‘祖师’们”。所以他说:“禅宗并不仅只是佛教和佛学中的一个宗派,而且是中国佛学发展的一个新阶段,第三阶段。”是“超佛越祖之谈”,“严格地说不是教‘外’别传,而是教‘上’别传。所谓上,就是超越的意思”。(21)冯先生用“上”取代“外”,藉以说明禅与普通佛教不同的关系,用“超越”二字表述禅的精神,也就把禅学研究推向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即纯粹的学术化的道路。事实上,也揭示了禅学彻底中国化的本质。

冯氏把思想上的超越的性质概括为“不道之道”和“无修之修”,即离言离相的“遮”的方法。他还引证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说明这种遮的方法,就形而上的探讨而言,“是唯一底严格地正确方法”。(22)其实,所谓“无修之修”,“不道之道”,就是扫相、遣言,就是否定!

与历史学家范文澜和哲学家冯友兰皆不同,侯外庐则是从思想发展的脉络中看待禅宗的。他引黄绾的话“宋儒之学,其入门皆由于禅”,因而把“禅宗思想当作道学的先行形态”,同时又着重从社会关系的变化中考察思想变化的依据。这里引述一段文字,以侯氏特有学术风格集中表述了他的禅宗观念。

南宗代北宗而兴,应以此事为一转折关键。其所以是关键,不是如胡适所胡扯的南宗的“革命”,或什么顿悟式的“自然主义”,而相反地在于“财帛”的收入,在于简便的“立地成佛”的教义更能广泛地吸收善男信女的“香火钱”。我们一再指出庶族地主在中世纪社会的两面性,从进步的一面看,有的善于把神学的问题转变为现世的问题;而从反动的一面看,有的又善于把现世的问题转变为神学的问题,禅宗“南宗”即代表着后者。因此,神会其人以比较通俗而又富有偏激性的语言所传授的教义,最大的“功果”反而是对于统治阶级的“济用颇有力”。从此,济用之力就不仅限于物质利益,而更重要的是在于“品级联合”的精神利益。(23)

简而言之,侯氏认为,南宗之兴,适逢安史之乱后,国库空虚,需财帛“以助军需”,神会入主洛阳度坛,所收“香火钱”“济用颇有力焉”。所以如此,更在于其能“用简易的方法来点悟‘凡人’”。与此相比,“北宗禅法不过是一种高贵的奢侈品”而行之不远。于是,以助军需的物质利益和“品级联合”的精神利益,两者共同促成了南宗的兴起。

显而易见,侯氏认为南宗之所不同于北宗者,就是“简易”!故侯氏附带说明,“按传统的说法,大都以了悟的迟速来分界,即所谓‘南顿北渐’,这是不确切的。实际上,北宗弘忍神秀也都主张顿悟”(24)。这“附带”一笔,有力排众说之势,可惜未作出进一步论述。此后,方内、方外也有持相同看法的,然亦均不甚了了。

上述诸家,在20世纪禅宗史和禅学研究中皆能独抒胸臆,扩大了禅研究的领域,但皆为佛教史、思想史或哲学史之一部分,其精详未免不足,真正能体现20世纪禅学特征的还是胡适的禅学案,和印顺的中国禅宗史,而以之与铃木禅作比较,正可见百年来禅学研究问题之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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