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经济落后国家无产阶级革命道路的探索

十月革命前后，列宁根据世界无产阶级革命形势的变化和俄国的实际情况，对落后国家无产阶级革命道路问题作出了新的探索。

1915年8月，在《论欧洲联邦口号》一文中，列宁第一次提出了“社会主义革命可能首先在一个国家获得胜利”的思想。列宁批判了俄国社会民主党中央委员会提出的建立“欧洲联邦”的口号，认为这个口号同考茨基的超帝国主义论一样是错误的，同那种社会主义革命只能在世界各国同时胜利的理论一样也是错误的。因为“从帝国主义的经济条件来看，即从‘先进的’和‘文明的’殖民大国的输出资本和瓜分世界这一点来看，欧洲联邦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不是无法实现的，便是反动的。”^[30]以对建立“欧洲联邦”口号的分析批判为基础，列宁说明：资本主义发展到19世纪末时，资本已变成国际的和垄断的资本，世界已被少数几个大国即依靠大规模掠夺和压迫其他民族而强盛起来的国家瓜分完毕，重新瓜分只能按实力进行，而实力又是随着经济发展的进程变化的。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各个经济部门和各个国家在经济上是不可能平衡发展的。因此，列宁明确指出：“经济和政治发展的不平衡是资本主义的绝对规律。由此就应得出结论：社会主义可能首先在少数甚至在单独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内获得胜利。”^[31]1916年9月，列宁在《无产阶级革命军事纲领》一文中进一步发展了这一思想。他指出：“资本主义的发展在各个国家是极不平衡的。而且在商品生产下也只能是这样。由此得出一个必然的结论：社会主义不能在所有国家内同时获得胜利。它将首先在一个或者几个国家内获得胜利，而其余的国家在一段时间内将仍然是资产阶级的或资产阶级以前的国家。”^[32]由此可见，列宁关于社会主义革命可能首先在一个国家获得胜利的思想包括了两个基本内容：一是社会主义革命可能首先在一个国家获得胜利；二是社会主义革命的彻底胜利有待于世界革命的完成。

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前夜，列宁写了《国家与革命》一文，结合俄国革命的经验与教训，系统阐述并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国家与革命学说。列宁在理论上的突出贡献主要在于：第一，提出国家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是压迫被剥削阶级的工具的论断。列宁认为，“国家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和表现。在阶级矛盾客观上不能调和的地方、时候和条件下，便产生国家。反过来说，国家的存在证明阶级矛盾不可调和。”^[33]国家不仅是统治被压迫阶级的权力机关，而且是剥削被压迫阶级的工具。第二，提出无产阶级国家取代资产阶级国家必须通过暴力革命的论断。列宁非常赞同马克思和恩格斯关于暴力革命不可避免的学说，并认为“这就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全部学说的基础”，也一再强调：“无产阶级国家代替资产阶级国家，非通过暴力革命不可。无产阶级国家的消灭，即任何国家的消灭，只能通过‘自行消亡’。”^[34]第三，提出打碎资产阶级国家机器，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论断。列宁认为，资产阶级国家的形式虽然是多种多样的，但本质却是一样的，即都是资产阶级专政。从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其间也必然会产生非常丰富和多样的政治形式，但本质必然也是一样的，即都是无产阶级专政。要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必须打碎资产阶级国家机器。用什么东西来代替被打碎的国家机器呢？列宁根据巴黎公社的经验教训指出：废除常备军，一切公职人员完全由选举产生并完全可以撤换，这仅仅意味着两类根本不同的机构的大更替；镇压资产阶级及其反抗，仍然是必要的；取消支付给官吏的一切办公费和一切金钱上的特权，把国家所有公职人员的薪金减到“工人工资”的水平。所有这些措施反映了一种转变，即“从资产阶级的民主转变为无产阶级的民主，从压迫者的民主转变为被压迫阶级的民主，从国家这个对一定阶级实行镇压的‘特殊力量’转变为由大多数人——工人和农民用共同的力量来镇压压迫者。”但是，所有这些措施“关系到对社会进行的国家的即纯政治的改造，”它们“只有同正在实行或正在准备实行的‘剥夺剥夺者’联系起来，也就是同变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私有制为公有制联系起来，才会显示出全部意义和作用。”^[35]

列宁在《社会主义革命和民族自决权》（1916年）、《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1916年）、《民族和殖民地问题提纲初稿》（1920年）、《关于民族或“自治化”问题》（1922年）等著述中，根据帝国主义时期新的历史条件和新的情况，把民族问题同帝国主义时代的殖民地问题联系起来，考察并阐述了像殖民地这样的落后国家的民族解放运动问题。

第一，列宁论述了帝国主义时代殖民地和民族问题。列宁认为，殖民地不仅应该包括那些土地被占领、主权已丧失的国家，而且还应该包括那些“在政治上、形式上是独立的，实际上却被金融和外交方面的依附关系的罗网缠绕着”的国家，即附属国。^[36]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民族问题上的“两个历史趋向”，就是“承认民族差别，坚持民族平等，反对民族压迫，建立民族国家”的历史趋向和“民族之间各种联系的发展和日益频繁，民族壁垒的破坏，各民族接近和融合”的历史趋向。

第二，列宁阐述了帝国主义掠夺殖民地民族的政策和方式。列宁认为，帝国主义的殖民掠夺政策和方式主要是资本输出。攫取高额利润是资本输出的主要目的。帝国主义国家大量过剩资本的形成，使垄断资本在国内难以找到有利可图的投资场所，无法得到最大限度的利润，因此，“只要资本主义还是资本主义，过剩的资本就不会用来提高本国民众的生活水平（因为这样会降低资本家的利润），而会输出国外，输出到落后的国家去，以提高利润。在这些落后国家里，利润通常都是很高的，因为那里资本少，地价比较贱，工资低，原料也便宜。”^[37]资本输出是垄断资本攫取殖民地国家高额利润的重要手段。

第三，列宁分析了殖民地民族的解放与民族自决权的关系。他认为，民族自决权主要指政治意义上的独立权，即在政治上被压迫民族同压迫民族自由分离的权利。殖民地民族的解放就是取得民族自决权。根据资本主义进入垄断阶段后世界主要国家发展的不同情况，列宁把如何对待民族自决权问题分为三种类型：一是存在于西欧先进资本主义国家和美国的类型；二是存在于欧洲东部一些国家如俄国、奥地利、巴尔干的类型；三是存在于中国、波斯、土耳其等半殖民地国家及一切殖民地国家的类型。列宁说明了被压迫民族反对压迫民族的斗争是正义的和进步的，“无产阶级不能不反对把被压迫民族强制地留在一个国家的疆界以内，这也就是说，要为自决权而斗争。无产阶级应当要求受‘它的’民族压迫的殖民地和民族有政治分离的自由。否则无产阶级的国际主义就会始终是一句空话”。^[38]在此基础上，列宁进一步分析了民族自决与民族融合的辩证关系。他认为，民族自决并不否定和排斥民族融合，相反，它是达到以后融合的一个必要步骤，这正像“人类只有经过被压迫阶级专政的过渡时期才能导致阶级的消灭一样，人类只有经过所有被压迫民族完全解放的过渡时期，即他们有分离自由的过渡时期，才能导致各民族的必然融合”^[39]。民族自决不等于分离、分散、成立小国家的要求，它只是反对一切民族压迫的彻底表现，承认民族自决，就是为了促进和加速各民族的接近和融合。

第四，列宁阐明了民族解放运动兴起的意义。列宁主要从两个方面论证了民族解放运动兴起的重要意义。一是帝国主义时代被压迫民族的解放运动是反对帝国主义列强的积极力量。列宁认为，占世界人口一半以上的广大殖民地的民族解放运动正在发展和成熟，“反对帝国主义大国的民族战争不仅是可能的和可能性很大，而且是不可避免的、进步的、革命的”，“殖民地反对帝国主义的民族战争必然是它们的民族解放政治的继续”^[40]，被压迫民族的解放运动必定会发展成反对帝国主义列强的民族战争。帝国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只有与被压迫民族联合起来，才能取得无产阶级革命的胜利。二是帝国主义时代被压迫民族的解放运动是世界社会主义革命运动的积极力量。列宁明确指出，被压迫民族的解放运动是世界社会主义革命运动的一部分。他认为，革命的进程已经证明并将进一步证明，世界各国行将爆发的社会主义革命，决不会仅仅是或主要是每一个国家无产阶级战胜本国资产阶级的事情，这个革命将是受帝国主义压迫的一切殖民地和国家、一切附属国反对国际帝国主义的战争。“小民族在反帝斗争中无力成为独立的因素，却起一种酵母、霉菌的作用，帮助反帝的真正力量即社会主义无产阶级登上舞台”^[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