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自然主义的态度与存在经验

自然主义的态度与存在经验

时间:2022-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所以,问题聚焦于如何超越功利主义的态度和技术理性的统治。即便我们勉强使用“自然主义”的术语以标志以自然为中心的存在经验,它仍是人的意识和经验,严格的语义分析可能认为这也是一个自相悖谬的说法。自然意识的超越性使我们有可能朴素地思考人在世界中的位置,也使自然主义的存在经验成为可能。事物和存在自身存在、自身显现的存在论视域已被彻底关闭,或者说是视而不见。

(三)自然主义的态度与存在经验

按照海德格尔的看法,哲学是西方或欧洲人特有的东西,哲学就只是西方哲学,它是在希腊思想的伟大开端完结之时走出的一条思想道路,随着自然科学技术的兴起,哲学在此形态中得到完成从而终结了。但是,欧洲人同其他未曾有过哲学的民族一样,仍然面临“思的任务”。海德格尔对哲学的特殊限定大致是指柏拉图到黑格尔的哲学理论形态,其突出特征是把存在转变为理念,把存在变成由思想规定的范畴体系,而这也正是我们上文所分析的知识本体论、价值本体论的实质。因此,超越西方哲学本体论的理论形态,就不仅需要生存论态度的根本转变,而且需要思想的“跳跃”、视界的转移,乃至语言和说话方式的彻底转变。海德格尔多次讲到这需要耐心的等待。

如果说纯粹理论的生活态度还只是把事物和存在作为理解和思想规定的对象,那么,功利主义的态度已把事物和存在作为操作和控制的对象。我们强调了二者的本质区分,海德格尔则认为从思想规定到技术统治是必然的进程。我们认为纯粹理论的态度有助于矫正技术统治的弊病,海德格尔则认为前者正是后者的病根。所以,问题聚焦于如何超越功利主义的态度和技术理性的统治。胡塞尔和海德格尔可能是20世纪两位最深邃的思想家,他们都认为源于古希腊的西方哲学是欧洲文明的实质,也都认为欧洲文明的模式正在征服世界。所以,包括我们在内的非欧洲人在席卷全球的现代化潮流中何以自处?我们应该顺应或是抗拒普遍的希腊理性精神?这些都是不能回避的现实问题。我在本文中对纯粹理论生活态度和希腊理性精神的认同和向往,难道是我们独特的生存论状态所给予的吗?不管怎样,从世界历史的大尺度说,海德格尔所说的控制论的思维方式终究是要被超越的,我们也需要追随他去思考这种可能性。

超越技治主义、功利主义和控制论的思维方式,也就是要超越“人类中心主义”,这是可能的吗?因为任何“主义”,都是人的主张,都是人的自觉意识,或者说都是“属人”的主义,它如何能摆脱人这个中心呢?即便我们勉强使用“自然主义”的术语以标志以自然为中心的存在经验,它仍是人的意识和经验,严格的语义分析可能认为这也是一个自相悖谬的说法。幸好人的意识原本就具有超越自身的性质,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本能地认定物在我们之外的实在性,所以,我们吃食物,喝饮料,而不是吃感觉,喝感觉。外部世界的客观实在性这种朴素的实在论信念,永远是唯我主义哲学不能克服的自然障碍。自然意识的超越性使我们有可能朴素地思考人在世界中的位置,也使自然主义的存在经验成为可能。

海德格尔在对“在”的词源学考察中,揭示出这个词指示的“在场”、“显现”等原始经验,他也强调理解存在问题时需要唤起的“朴素经验”。所以要使用存在“经验”的说法,一是强调它的初始性、本源性;二是要避免根深蒂固的西方哲学思维的理解前提对它的曲解,避免思想脱离存在并对存在加以规定的思维定势。这实质要求的是内在意识向意识中展现的存在的归属和“聚集”,是视界的转移,是脱离西方哲学思维方式的“跳跃”,是存在论视界的思。思而非对象之思,思而超出主体视域,直落到存在本身,在思中存在自身直接涌现而澄明,这是我们久已遗忘的思的经验。正是因为久已遗忘,它才显得陌生甚至有些神秘。听起来这种思之经验有些像梦中之思,没有了主体视界的思维规定和价值导向,思想必然飘忽不定,像梦游一般。但海德格尔认为存在自身的“在场”,存在自身的“逻各斯”(“采集”),将显现出真正的“澄明”之境,这是最透彻无蔽的真理之境。归属于存在的思之经验,并非取消主体和思的能动性,因为只有“思”,才有“在”,思维和存在都归属于某种更为根本的共属一体性。[6]

海德格尔所说的这种思之经验,不同于自然态度思维的朴素实在论。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本能地认定外部世界的实在性,但这种超越的意识可能已受到西方哲学视界的规定,我们从外在的事物中看到的仍是事物的思想规定和价值规定。这种思的经验也不同于黑格尔的“思想客观性”,在黑格尔哲学中思维和存在同一的命题,恰是西方哲学的完成,即以思维规定存在的彻底的理念论形式。所以,要接近这种思之经验只能借助处于“思”的另一端的“诗的经验”。但在我们看来,这种思的跳跃和视界的转换,从根本上说仍需生存论态度的根本转变。

纯粹理论的生活态度与诗的审美态度之所以能较少遮蔽,其共同之处在于这种态度都是无功利的、无实用目的的视界的展开。在此视界中,事物与存在或者是审美经验中直观、鉴赏的对象,或者是理智经验中理解、探索的对象,而无实践的意志施之于对象。所以,事物和存在能够相对自如地展开。在经济理性、技术理性的视域中,一切对象都被赋予了价值的意义。人作为价值主体给予对象以价值,成本—报酬的理性计算,利益最大化的实践取向,使对象真正在属人的意义上得以存在,在经济合理性、技术合理性的计算中存在。事物和存在自身存在、自身显现的存在论视域已被彻底关闭,或者说是视而不见。

为克服功利主义态度形成的狭隘视野,我们也不妨像海德格尔那样听听中国语言的召唤。我国的一句成语叫“暴殄天物”,意思是挥霍浪费,糟践东西。但物品或某种生活资料何以叫做“天物”?它不是生产劳动所创造的使用价值吗?正是在这里我们看到了近代主体性的狂妄或僭妄。我们已经忘记了最基本的生活事实,劳动只能改变自然物质的形态,却不能凭空创造任何价值,没有自然的给予,没有自在的价值,劳动不会有任何成就。我们也忘记了古典经济学的格言;土地是财富之父,劳动是财富之母。所以,任何使用物品都是“天物”,自然或上天赐予之物,因而需要珍惜。应该珍惜到何种程度?还有一句有些贬义的成语叫“敝帚自珍”,一个磨损、破旧、难以再用的破笤帚主人仍舍不得弃掉,其使用价值已所存无几,其价值可能已呈负值,为什么它还被主人珍惜?也许主人知道,它是“天物”,一年的雨露风霜,大地的供养,才长成做笤帚的高粱秆,又经劳作,才制成此物。其来不易,因而需要珍惜。或者主人长期使用它清扫居室,赶走鸡鸭,偶尔还用它打过儿子的屁股。此物铭记着主人的生存印记,它已有了些“文物”的价值。以这种朴素的生活经验去理解理性视野中的价值世界,我们通过“天物”、自在价值的领会走到了这个视界的边缘,如果再经一跳,也许就会进入自然主义态度中的存在经验。

然而在这个经济主义、消费主义的时代,即如上文的生存态度也被视做吝啬、小气,它也极不合乎时宜。跳向存在的视域,归属存在的思的经验必定更为遥远,所以海德格尔说要忍耐,要等待。之所以需要等待,不仅是西方哲学或思的迷误、耽搁,而且可能是人性使然。不然,为什么非西方哲学的历史民族或历史此在也都如此顺畅地接受了“利益最大化的元叙事”?这不能简单委之于哲学的命运。看来马克思的历史洞察力更为质朴而深邃,他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提出彻底的自然主义与彻底的人道主义统一的理想,也就是他后来科学论证的共产主义理想。按照马克思的看法,不仅要在“人的必需品以及使人快乐安适的种种事物都获得了以后”,而且要在平等、公正的社会关系获得了以后,劳动成为与哲理探索一样的自由活动,人以自由、游戏的态度参与自然的造化和运作,彻底的自然主义视域和存在经验才能开展出来,而这同时也就是彻底的人道主义。

【注释】

[1][德]伽达默尔著,孙周兴译:《摧毁与解构》,《哲学译丛》,1991年第5期。

[2][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著,吴寿彭译:《形而上学》,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5页。

[3]叶秀山:《前苏格拉底哲学研究》,三联书店1982年版,第3页。

[4][法]韦尔南著,秦海鹰译:《希腊思想的起源》,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5页。

[5][德]海德格尔著,孙周兴选编:《海德格尔选集》(下),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810页。

[6]参见[德]海德格尔著,熊伟、王庆节译:《形而上学导论》,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德]海德格尔著,孙周光选编:《海德格尔选集》,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