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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行宗旨论

时间:2022-11-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整个行训以服务社会为前提,后两句基于服务社会而发,一面对内充量辅助工商业,亦即服从服务于中国社会,受到中国社会经济条件制约和摆布。要在上海金融界立足,就必须引入新思想,取得民众的好感、社会的支持和自身的效益。上行经过十八年的经营,终于在上海金融界立住足,成为金融商业之间的基础。二是上行要在金融界继续立于不败之地,仍然需要标榜服务社会,而不敢有丝毫的动摇和懈怠。

二、上行宗旨论

陈光甫“守之坚,行之切(49)”,认定为其生存之道者,“首须对社会服务,不可唯利是图。……换到今日立脚基础(50)”。他一有机会就“喋喋作语者(51)”,即其办行的主要宗旨。1927年,以书面发表的《十六年(1927)下期发告同人书》的最后一部分《吾人共同之目的》,就旗帜鲜明地写道:“吾人共事一处,必须有共同之目的,聚精会神共赴之,然后事业可垂于久远。本行之设,非专为牟利计也。其主要宗旨在为社会服务,凡关于顾客方面有一分便利可图者,无不尽力求之,一面对于国内工商业,则充量辅助,对于外商银行在华之势力,则谋有以消削之,是亦救国之道也。吾人欲求达到此公同之目的,必当努力奋力,自强不息,庶几无负于此生耳(52)。”作为终生的奋斗目标,一生矻矻以求,并希望成为上行全体成员的共同追求目标,这种精神的向往,其凝聚力之强大,追求之高尚,成为上行永不枯竭的强大动力,他行恐无以匹敌。1930年,陈氏在历述建行15年的种种影响、种种风潮后说,“幸赖社会赞助,同人努力,支持于风雨飘摇之际,奋斗于艰难困苦之中,屡度难关,安然无事,年年在稳妥途径中,扩张营业,实行服务社会,辅助工商实业,发展海外贸易三大宗旨,以博取社会上之酬报(53)。”这就构成上行行训的基本内容。整个行训以服务社会为前提,后两句基于服务社会而发,一面对内充量辅助工商业,亦即服从服务于中国社会,受到中国社会经济条件制约和摆布。服务社会,既不是义务,也不能唯利是图。因其出发点不同,手段不同,故尔路径不同,结果自然不同。

说起服务,陈氏联想到北洋政府靠借债,推销公债来支撑,其中就有强迫银行负责维持政府的义务,不容推辞,苟少迟疑,即以不爱国说事。在他看来,借款与爱国原本是两回事,借款给政府未尝就爱国,不借款给政府也未尝不爱国,决不能以是否维持政府经费作为衡量爱国不爱国的标尺,更不能因其未维持政府经费而诋毁人家不爱国。因为“政府经费,应有预算,量入为出,何能借债度日,鄙人前往欧美各国考察……皆无此种状况(54)”。

陈氏对于服务的认识,是“开设银行之宗旨,但知他人苟能信任而存款者,即当尽责为之保管,虽许转放他人,分其余润,但随时负有偿还之责,是即所谓服务。鄙人抱此宗旨,惟此而已,不知其他(55)”。得人信任,受人之托,尽责保管,随取随还,这就是银行的服务。1932年10月22日在总经理处会议上,他又作具体解释,深入说明道:“本行重在服务。欲言服务,先须保护存款人之信赖,及股东之资本,此外对于中国社会,尤当随时视其需要为之服务,如方今对于农村经济之救助,工商业之辅助。”“即其他商店亦无人不以服务为要义,可知服务为一条生路而决非死路……须知一味牟利,决非生路,惟服务为生路(56)。”在他看来,“银行业务,不若他种商店有陈列货物可以任人选择,银行之货物即为服务,故我行一无所恃,可恃者乃发挥服务之精神(57)。”因此上行同人“须知本行所恃为命脉者,即为‘服务’二字,此外既无发行钞票之权,亦无其他特种权利,可谓一无所恃,惟有以服务社会为根本立场(58)”。其言之凿凿,入情入理,虽朴实无华,却至为真切,动人肺腑。服务既然是上行的信条、使命、生命要素、生存之道、根本立场、大宗旨……如其不失时机地反复进行宣传,不啻说明他本人重视,而且要引起全行同人的关注,成为全行上下的新理念、工作上的新精神、对待社会的新态度,从而确立上行在社会上的新地位。因为服务社会的新理念,对于当时的大多数中国人来说,还显得十分陌生。对于上行来说,服务社会无论对于上层管理者还是基层行员,都是自我约束,自我牺牲,且和个人利益揉合在一处。“银行是我,我是银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即是优秀银行家。工作勤奋,反应敏捷,待人诚恳,礼貌文明,给人以好感,尽心服务,该是上行行员的共同目标与追求。

上行提倡服务社会的背景因素有三:一是上行的求生存之道。要在上海金融界立足,就必须引入新思想,取得民众的好感、社会的支持和自身的效益。要知道,上行是“苦出身,”发展到1928年,“此无他,因能认定服务社会为第一目标,努力迈进,方有今日之基础(59)”。即“以服务社会为行训,盖欲在服务社会中取得并改善吾人生存之地位,再循环以吾人改善之生存,更多多服务于社会(60)”。1933年7月在上行管理会议上致词时,他回首上行创办时之艰难,推究上行之所以能站住脚,且得到迅速发展,一条是“提倡服务社会之宗旨,凡事不专以牟利为前提,而必须以代人服务为目的”。因为当时上海金融势力,实无华人立足的地位,我国银行钱庄均仰鼻息于外国银行,而外国银行及其买办之气焰骄人,实难接近。就此,他有切身的体察感悟。在江苏银行董事会里,多为外商银行的买办,本想能收到通力合作的结果,却由于他们过于骄横而让人感觉不易接近;在汇丰银行,华人只能进后门,别说见不到买办,连账房都见不到,即便见了面也无话可说。上行经过十八年的经营,终于在上海金融界立住足,成为金融商业之间的基础。提倡服务社会为开风气之先,在上行未提倡之前,绝无一人提倡,“自经我行提倡,不特银行均以服务为标榜,即香烟厂亦以服务为号召,无论大小商店亦无不以服务为言,甚至学校政界亦言服务矣……吾人之金融势力亦居然能在人民困苦、商务凋残之际占得地位,此即吾人以往服务之成绩也(61)。”“我行创业之初,认定生存之道,首须对社会服务,不可唯利是图。共事同人,上下一心,确守踏实苦干精神,渡过几许难关,换到今日立脚基础(62)。”言语中流露出的自豪与欣慰,也流露出切忌忘本的惴惴不安的责任心。二是上行要在金融界继续立于不败之地,仍然需要标榜服务社会,而不敢有丝毫的动摇和懈怠。同年11月,陈氏撰文,起首就写道:“十八年来,却有一句格言,为本行同人所拳拳服膺,不敢一日忘怀的,即‘服务社会’四个字。这四个字,实在是本行生活的要素,第二的生命。无论政局如何变迁,环境如何恶劣,思想如何更换方向,以及世界潮如何日新月异,十八年前视为新奇的学说,到了今日,大都成了‘明日黄花’,然而这‘服务社会’四个大字的精神及应用方面,却始终如一,丝毫不改,因为世界上惟有真理才能历久不替。”直到1945年9月5日,面对抗战胜利后的新局面,陈氏在美国纽约时,仍谆谆告诫全行道:“抗战过程之中,同人等颠沛流离,生活极不安定,本行固有业务亦受战事束缚,所赖服务精神,始终不懈。凡我同人,或在沦陷区内工作,或在自由区办事,多能整饬自好,以尽厥责……吾人继往开来,将如何贯彻使命,必须明瞭现实环境,认定工作目标,运用全力以赴,庶克有济……基本信条,本行使命,为服务社会(63)。”次年,他在天津对上行同人致词时,仍乐此不疲地强调:“本行三十年前开办时,即定下‘服务社会’标语,照此目标,进行不懈,亦可说当初目标准确,非但目前适用,即将来亦是相沿不变。”此“系颠扑不破原理,故愿吾人身体力行(64)”。既为上行的历史所证实,毋庸置疑;又为陈氏信奉的欧美经济所遵从,正是这种理念成为上行人丝毫毋庸置疑,不能动摇的使命和精神所在。亦即“凡办一种事业,除财力而外,必须有大宗旨,方能立足。我行以十万元开始经营。其所以能有今日者,即正心诚意为社会服务,并不专为牟利。‘服务社会’即为我行之大宗旨,我行既承社会之扶助而有此地位(65)”。三是社会发展不可逆转。陈氏从美国杂志所刊载的论文中得到精神支持和信念支撑,资本主义亦必须具有新理想才可以继续生存,这新的理想,“简单一句话,就是实行我们的行训‘服务社会’四个大字而已……某名人曾说过‘我是来服务的’。凡私人所有的工业、金融机关、大企业等等,请他们把这句〔话〕牢牢地记着,否则他们的灭亡,无论如何,是逃避不了的。”这就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我们的结论,是任何经济组织,不能使大部分国民满意者,必失败无疑。闭目一想,这是一件何等快乐的事,如能将工业建设在新理想上面,专以‘服务社会’为前提。至于工人方面,讲究些人道主义,那末总比那残忍刻薄、惟利是图的好得多(66)。”

服务社会的大宗旨,对于银行家陈光甫来说,不啻是个思想、理念,更重要的是全行上下的行动准则、第一目标。要在全体员工的一言一行中要得到体现,而且其体现得好坏,直接关乎上行的生存和发展。诚如姚崧龄在《陈光甫一生》一书里,寻究上行进步之快,业务之广,实为中外银行所罕有的原因时,写道:“固由于能坚守‘服务社会’之信条,并不断推广其业务范围。而其最重要的基本原因,即光甫所谆谆训勉行员之服务方法与精神是也。其所日夕训勉行员者曰:一、不厌烦琐;二、不避劳苦;三、不图厚利;四、为人所不愿为;五、从小处做起;六、时时构想新方法。实则光甫所持之精神与见解,不特从事金融事业,将为成功之关键,施之于任何企业,其成功一也(67)。”全行员工必须遵守的准绳,共同做人处事的最高追求,仅此还不足以保证“服务社会”主要宗旨的实现,还必须信守四条要求:不可自满,要平等待客,有勇猛精进之心,具有一颗同情心。“第一不可自满,本行虽蒙社会信用,然仍须时时警惕,不存丝毫骄傲之心,于进步中再求发展,尽量发挥其服务社会之能力,方能博得社会之好评,营业发展之基础即在于是(68)。”他批评那些自以为上行信用已甚坚固,存款甚多的错误想法,是心存志得意满的表现,提示大家要引起深切的关注,否则,对于服务不免敷衍,非但不能进步,且恐有退步之虞。抗战胜利后,在纽约发出的《致告同人之立命寄言》中,他又说:深知同人皆能兢兢爱护“服务社会”这一上行主要的凭借,并“祝同人不断推此兢兢之怀,及于一切举办之事。谨严持重,周到踏实,力戒一般轻浮骄纵之通病,免破舟于‘好大喜功轻举妄动’之礁头(69)”。话说到这里,似尚未释怀,又引经据典,叮嘱“同人对人生能不断持守‘谦敬’(Humility)态度。‘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临大祭’。事无大小,态度永远是‘乾乾不息’。《易》称君子终日乾乾,耶教亦训人谦卑。吾人能于谦敬中看出人生美处,当可免浮夸妄动之错误(70)。”第二是平等待客,因为“服务二字,则应以平等眼光,招待社会人士,不可以贫富贵贱,而显示招待上之区别……当知社会无论何人,愿与本行接近,即为本行之光荣,亦即‘服务社会’之真精神也(71)”。倡导银行服务要做到人人平等,一视同仁,不可以不同的标准对待不同的客户。他还举例说明,若有一破衣赤足的农夫要与自己谈话,他当请入经理室,和蔼招待,尤当诚恳答复,并向全行同人提出都该如此作法,处置的要求。第三是要有勇猛精进之心,这是他多年坚持倡导的办行精神。因为从心理上讲,上行初创和建行多年后,不同时期的心态和精神面貌,就好比一个人的青年时代和中年时代,则“人在青年时代,有勇猛精进之心。迨开办多年,金融界已有相当之基础,社会上已有稳固之信用,即如人到中年,经验较深,眼光较确,对于进展事务,能权衡利害,稳健进行,不复如青年时代之一往直前。徜在此不存勉励之心,转抱骄矜之意,则如老人之精神颓敝,只求敷衍,不尚事功,此之谓血枯症,是银行之大忌(72)”。第四是要有同情心。陈氏以为,“银行对于社会,无论顾客与非顾客,最不可缺同情心。在此世界中,即遇漠不相识者,亦应发生同情心而互相扶助。况社会对银行之信任,即为社会所表示之同情心,吾人更应以同情心表示服务社会之态度。而同人相互间之情感,亦当以同情心表示其亲爱团结之精神。若同人间不相亲爱,则彼此隔膜,缓急不相助,利害不相关,同舟共济之人,讵宜如此,此亦同人应加注意者(73)。”

从心理学的角度,陈氏还阐述了应多尽力给人以便利,造成热闹氛围,以体现其服务社会的宗旨。他认为不能仅只是以和易之态度,平等之精神待客;不论是百元之客,抑或只是一元之客都需竭诚接待,且尚须对于“无一元生意之客,亦需恭慎款接,况有一元之贸易乎?客既来往,其来往之厚意已可感谢……本行以服务为宗旨,对于顾客,需尽力予以便利,对于商人,须努力以求亲近,对于营业,不必急于近利,最要使柜上客人有热闹之气象。顾客心理,往往群趋热闹之地。热闹之肆,必为人所信用,故不可因徒劳无利而存嫌恨之心。吾辈本为社会服务,既无利亦需为之。吾辈所事,未必无利乎。当余初主储蓄自一元起储时,亦颇有人笑余争逐细微,不意行之数年,昔之笑我者,皆接踵而起,学余之所为矣。愿诸君仍本斯宗旨,协力推行,使青(青岛)地分行得一坚固之地位(74)”。他还批评“面貌死板,为国人通病,此或为旧时礼教所养成,我等需力改之,宜常以笑颜近人,使人于见面之初,即有好感(75)”。正如他在徐州与国民银行经理谈话时所分析的那样,从前“银号银行经理,扭(因袭)于官僚积习,深处高堂,官架十足,对待顾客,骄矜冷酷,有若上官之对属员。官吏恃其权位以骄人,讥者尚嗤之以鼻,我等从业银行,有何所恃而可以骄人,故前此积习最宜戒除(76)”。此当即“和气生财”之意,正是老辈重要格言于新时代的诠释。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新生金融机构的全新解释,只是在新的环境里,注入了新的内容和活力,使其重放异彩罢了。

陈氏坚守不渝,切行不变的服务社会理念,在激变的环境里,应如何适时变化,以求别开生面呢?他讲:“不但当顾本身,更须兼顾社会,兼顾环境,此吾人所以必须为有意义之服务,而尤当努力以求制度之改良也(77)。”又讲:“古哲训人:处变当知立命。盖即确守力行其所认为生命之中心意义与基本原则,因而有所不为,有所必为,终于狂澜倒泻之前,取得颠扑不破之位。团体如个人,必当立命(78)。”“服务社会”这四个字,是陈光甫带领上行人安身立命,矻矻以求的最终目标。在不同的环境背景下,其涵义也有所变化,即在不同的涵义中,可以不时代的特点来把握。陈氏认为,(一)服务社会在过去可能还是个人自由志愿之选择,此后却成了社会提出的必须要求。因为经过二次大战后,“世界思潮对于一切企业之看法,已断然踏入新阶段。十九世纪‘纯营利’之主张,已不能立脚,而‘公共福利’已被公认为任何企业之大前提。从今以往,任何商业团体,若无补于公共福利,将成为众矢之的。任何商业组织,只有向服务社会中,始取得其生存之根据。换言之,过去吾人对于社会,或可不服务,此后不服务,即被除,服务已成为本行生存之条件。”(二)“过去服务社会,可仅抱被动态度,此后服务社会必须采主动行为。被动态度,但谋来者能安,求者必应。主动行为,则未来先访,未求先倡。换言之,此后吾人更不容偷安。吾人必须努力求学,必须放开眼光,不断注意世界之新技术、新工具、新办法、新趋势。吾人必须终日孜孜,抉发种种新可能,在社会一般人未思未觉之先,发出惟我独到之政策与业务。今日而谈服务社会,每一企业家必须兼具政治家之身手(79)。”过去的服务社会意识,只要求坐门待客,衣冠齐楚,彬彬有礼,满面春风,有问必答,百问不烦,百拿不厌,对答如流,从容不迫;自此以后,服务社会则意味着必须跨出自己的门槛,走出柜台,下到企业农村,主动了解他们之所需,不断拿出新思路、新招数、新产品和新工具,在服务意识上实现自我突破,变被动为主动,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对于服务对象须从国内外大的环境背景中去认识和把握,对自己的经营战略、策略,经营方式、方法作出相应的调整。这不仅需要立足中国,放眼世界,同时尚须立足当今,放眼未来,适时作出整合。既反映时代的要求和特点,以跟上潮流发展,又得适合自身文化风俗习惯特点,为民众和社会所接受。此正是上行服务宗旨成功的秘诀所在。

自强不息的精神需要终日孜孜以求的改良,还得谦卑恭敬,谨严持重,周道踏实地去干,也需要“力守‘忠诚廉让’以巩固团体合作”。陈氏讲:“忠以克私,盖忠不为己,忠为他,为理想,为事业,为团体,能忠则成事过半矣。诚以克诈,守身诚,待人诚。廉以克贪,寡于欲,少于取。让以克霸,权惟让,利惟让。”这是在新的形势下,在现代金融机构里对中国传统文化积淀的发挥,这种道德训诫是团体合作所必需。他自我陈述道:“近来佥观世故,愈了解古人日常道德之训,永远是真。盖道德非他,乃维持团体合作之必要条件。忠、诚、廉、让四字,余觉其特与商业团体有关。……事业之范围愈扩大,性质愈分异,合作之困难亦不免愈增加。最可惧者,当前中国社会上一般道德习惯之破产,大可影响到本行固有传统之维持。”他力数战争“造成今日一般人恶劣之习气:(一)私——一切为己,(二)诈——诡言诡行,(三)贪——欲求无厌,(四)霸——强夺独占。以此四者,渗入任何团体生活中,团体将登时解体”。在此浊流泛滥之际,倘稍不留神,便被沾染,预防之道,只有大众不懈地自拔自持,谨守忠诚廉让四义以克之。最后,忠诚为任何团体所必需,廉让为任何工商界人士所当学,忠诚两字明显,廉让两字微妙。工商人士每日颠倒于生财产物之繁务,而“吾”独以“廉”的精神驭之,日往来于殉权求利之人群,而“吾”独以“让”的精神处之。“简以御繁,静以摄动,是养生,亦是乐趣,抑亦成事之源。盖惟廉而后能让,而惟让而后真有得。争而得者必失,让而失者往往究是得。此中道理,愿同人共参之(80)。”陈氏虽不是哲学家,却是有着哲学头脑的银行家,此中哲理,不啻传承于传统,而且将中西文化有机融合,相互补充,互为表面,既防止墨守成规,不思进取,又防止唯利是图,认钱不认人。是他几十年的人生历练和商道中留心体察的结晶。

在陈氏看来,忠诚廉让是“本行同人所藉以‘立己’,立己为体,有其体而后可发挥而为用,即是‘立人’,即是服务社会”,“当积极服务社会取得不灭之地位(81)”。立己立体两者之间,一为前提,一为基础,如人之身体发肤之为立体,而行业团队立旨、做人,如人之行为规范、言谈举止、风范气质、精神面貌、服务态度则为立人。两者相辅相成,决定着事业的进退成败。

服务与牟利之间,“就是在服务中求得利益,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经济效益同社会效益相结合”(资耀华)。陈氏反对只图牟利,但并不意味着他反对牟利。他只反对见钱眼开,只顾牟利,不顾是否正当合理。此一认识,在1931年2月5日与沪同人聚餐谈话时,表白得最为透彻明晰:“当鄙人创办本行之时,即以服务社会为第一行训,彼时人笑其迂,谓银行旨在图利,空言服务,何有利之可图。不知本行志愿在于以服务换取酬报,能尽其为人服务之责任,使顾客对我满意,而换得分内之报酬,此即所谓正当之利益也。苟不正当之利益,虽一文亦不苟取,非若他人之惟知牟利,而于顾客之利益漠不关心(82)。”他“抱定宗旨,为社会服,皇天不负苦心人,利已在其中矣(83)”。银行不是慈善机构,当然要考虑盈利问题,而盈利又有正当与否之别,对此他深有体察,有所感悟,在维护顾客利益的基础上,通过服务换取报酬为正当利益,否则即为不正当利益。“一味牟利,决非生路,惟服务为生路(84)”。此话说得入木三分,真知灼见,经典透彻,激荡心灵。1928年11月陈氏曾言道:“银行亦不过商人之一种,今日忽有鹤立鸡群之局势,乃社会造成之也。社会之人只知银行有钱,生计维艰,拜金主义满布全国,吾恐一二年后即为银行受苦之日矣(85)。”此正陈氏在中国民族资本银行家中独具慧眼,非同凡响的高明之处。

在新中国成立前夕的1949年2月,在日记里陈氏分析了往昔私人企业的动机和目的,不外牟利与个人享受;而树一事业成败的标准,也是以其获利为主,其他都不在考察之列。西方开明资本家已与此迥异。我国私人企业尚未标榜服务社会。抗战后,我国私人企业一般更看重近利,所以投机之风大起,引发世人对商人前所未有的厌憎。有些事业就是以服务社会为号召者,处于这种恶流之中,不知不觉也会失去其原来的目的,或是为了生存,不能不有所妥协与敷衍;或因为时局不定,为了安全,有盈余也不肯分与股东、用之社会,以图自保;人员的变质,在膨胀大流中,必然有社会学中的“反淘汰”现象出现,正直者先灭亡,投机取巧者乃存在而发达。因此“私人企业在中国遂变成为社会之累与蠹虫,失去其存在之价值(86)”。由是,他颇为感触地写下:“世界大势以及中国历史均证明,盲目牟利之机构将无永存之地步,必需将‘理想’因素纳入私人企业中,方可存在。此种理想为何?要言之,不外‘以所能换所需’,即尽一分力量,得一分报酬,而不取不应得之利益。此事言之易而行之难,因首先所遭遇之难关,即恐言者谆谆,听者渺渺。此盖由于服务人员之本质上已有变化矣。古训所谓‘人存政举,人亡政息’者,即道出此中真理,空有理想与所知,如无人才,仍属空想,与事自无补益也(87)。”当然,因其以能换所需,在不同的环境里可以有不同的解释和认知,弹性过强,难以把握与衡量。因而看来信誓旦旦,亦极易因言而无信,或言之无物,而变得难以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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