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与语相

一、语音与文体

语言学中研究语音的部分主要有语音学和音系学。语音学的研究对象是语言的发音，包括语音的产生、传送和感知。音系学研究的是具体语言的整个音位系统，即音的组合、排列以及变化等的规律。此外，早期语音学里的韵律学原本是研究诗体格律的学问，在现代语言学中被赋予了新的含义，用以研究节律特征或者超切分特征，如重音、语调、节奏以及与副语言特征的关系等。

（一）元音和辅音

英语中有26个字母（21个辅音和5个元音），大约有45个音位（22个辅音，3个半元音，12个元音和8个双元音），当然，在一些方言中，数量可能有些出入。音位是具有意义区别的最小单位。

辅音是声道的某些部位如舌、齿、嘴唇，受到压缩或阻碍，使气流受到阻碍而产生的；而元音的产生则不受这种阻碍。由于发音的方法和发音的部位不同，辅音可以分为爆破音、摩擦音等。元音的区分，可以依据舌头抬升的部位分为前元音、中元音和后元音；根据舌头抬升的程度，可以分为高、中高、中低、低等。[1]

（二）语音象征

有些语音或音簇被认为能够扮演意义的角色或者在一定程度上适合于意义的表达，这被称为语音象征，还可以称为语音感觉，[2]当然，并非所有的语音都有语音象征，大多数词是不具备象征意义的，而是任意的。语音和意义之间的相似的普遍性现在还很难说。[3]

语音象征常常使用语音的变化来模仿语言外的世界。语音象征中应该考虑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几种：

1.音长——元音和辅音

元音中长元音比短元音要长，双元音也相对较长，因为其中存在着由一个元音向另一个元音的过渡。辅音中塞音比较短，通音和边音也比较短，但是在某些语境下可以加长，擦音相对前两者来说要长一些，同样，奥音和塞擦音也相对较长。长的音会给人以舒缓、柔和的感觉，而短的音给人的感觉是紧促、有力。

2.音高度——口型张开的大小

元音中口型比较大、发音时舌位比较低的（低元音或者叫作开口元音）往往跟比较大的东西相联系，所以crash和splash往往是指比较大的东西的声音，vast则跟广阔相连。倘若是比较长的浊辅音再加上低元音，就更能象征一些比较重的东西了。

3.前元音、中元音和后元音

根据发音时舌位抬高的部位，元音还可以分为前元音、中元音和后元音。

后元音往往给人以模糊、朦胧、暗淡的感觉。

4.辅音的清浊

清辅音和浊辅音的区别在于声带的位置不同，发清辅音时声带分离，气流容易通过，而发浊辅音时声带贴近，气流不易通过，产生震动。因而清辅音比浊辅音感觉上要“轻”。

5.阻塞度和响亮度

下面这个图描述了辅音中阻塞度或者说是响亮度的情况，塞音的响亮度最大，擦音其次，依此类推。

阻塞大的音会给人以力量大、响亮的感觉，相反就会给人以轻柔之感。

6.语音感觉音束

有一些语音可以组成不可分割的意义单位，给人以某些联想，我们称之为语音感觉音束。

7.拟声词

拟声词是指听起来很像它们的指称对象的词。这些词往往可以产生比较生动、逼真的效果。需要注意的是拟声和声音的象征还是有区别的，前者是基于模仿，仅限于声音，而后者是根据语音的性质，有多种感觉的联想在里面，如大小、强弱、明暗等。

（三）语音象征的文体效果

一般的文体学家都会注意到语音象征的效果。尽管语音象征的效果往往要在语义和语境的基础上取得，但是如果有了语音的支持，文体效果会更加明显。

（四）音节

音节属于超音位特征，即涉及了比单个音位更多的东西。不同的语言音节结构往往不同。例如汉语普通话中，一般的音节都是由一个辅音后接一个元音构成。

英语中一个词可以是单音节，也可以是多音节。一个音节往往由三个部分构成：节首、韵基（也叫核心）和韵尾。所有的音节都有韵基，但不是所有的音节都有节首和韵尾。英语中节首的位置最多可以出现三个辅音的音丛，韵尾的部位最多可以出现四个辅音的音丛。

（五）几种特殊的语音模式

1.头韵

头韵是指两个音节的节首发音的重复，通常出现在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词中，有时也简单地叫作头字母押韵，是语音中重复使用某一音而取得突出效果的一种重要方式。头韵必须相隔不远，如果相距太远（比如十几行、几页），意义就不大了；头韵常出现在一个词的重读音节，不一定是一个词的词首，相反，如果是出现在非重读音节中的头韵，效果也不明显。头韵是古英语诗歌的明显特征，被称为英国文学鼻祖的《贝奥武夫》就是用头韵体写成的。

2.半谐音和谐音

半谐音也叫做准押韵，指相同的重读元音在词句中被重复，但词尾的辅音却不相同。

半谐音往往用来表达效果的多样化。谐音也叫作假韵或辅音押韵，是一种半押韵，指尾辅音相同但是辅音前面的元音不同。但是也有些文体学家用它来指首辅音和尾辅音均相同，只有中间的元音不同的情况。[4]

3.押韵

押韵是诗歌格律结构的一个主要特征，是一种语音上的回声，形式很多。尽管随着现代诗的流行，押韵这种标记性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流行，但是依然有很多诗歌或韵文使用押韵，并且能够取得非常好的音乐效果或强调效果。

根据押韵的位置来分，可以分为句尾韵、句首韵和句中韵等。一般的押韵都是压在句尾，但也有时候会有句首的押头韵，称为句首韵，这种形式比较少见；还有一种比较常见的是句中也会有押韵，叫作句中韵。

如果根据押韵的相似程度来分，我们可以分为完全押韵、不完全押韵和过分押韵。

完全押韵是最常见的押韵，指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单词，除了开头辅音不同，元音（通常是重读元音）和词尾的辅音音位都相同，这里需要注意的是，押韵指的是读音而非拼写。

像这种只有一个重读的音节押韵的情况称为阳韵，因此阳韵的最后一个音节一般是重读音节。如果有两个音节押韵，其中第一个音节重读，则称为阴韵，也叫双韵或者扬抑格韵。如果是三个音节或者三个以上的音节押韵，也属于阴韵，效果上也更加阴性化。阴韵往往可以用于取得比较喜剧性的效果或者与女性相关的主题。

当然，押韵也和方言以及语言变体有关。

不完全押韵的形式很多，例如我们前面讲的半韵和半谐音就可以说是一种不完全押韵，有时也分别称作辅音韵和元音韵。

像move，rove和love看上去像是押韵的，但实际的读音却不是，这种情况叫作“眼韵”。眼韵有时是作者为了取得某种效果故意为之，有时是因为作者的特有的时代和方言所致。

过分押韵主要有富韵、同韵、镜韵和嵌韵等。

富韵要求两个音完全一样，包括前面的辅音。富韵也可以使用同音异义词。

同韵是指重复原来的单词，因此，同韵也是一种富韵。Ground的重复使用反而有种对比、新奇的感觉。

镜韵是指押韵的一个词的发音中包括另外一个词。

还有一种特殊的押韵是其中的两个比较短的词合成一个词和另外一个词押韵，叫作嵌韵。

（六）重音和节奏

重音是指音节发音时的力度比较大，被突出的音节。重音可以分为单词重音和句子重音。现代的语音学家更喜欢使用accented这个术语，因为accented还包括一些其他的突出特征：音长、音质，尤其是音高的变化。

英语语音中的单词重音及句子重音，是单词和句子的有机组成部分，具有下列几种显著的文体作用和语法功能：①强调某个单词或某种含义；②区别拼写相同或发音相同而意思不同的单词或词组的重要手段；③在单词中，英语重音的变化可以引起音位乃至词素的变化，有明显的语法辨义功能；④表示惊讶、愤怒、恐惧、喜悦等情感和态度；⑤在英诗中，重音与格律关系密切，几乎可以把两者看作是同义词。从本质上说，格律就是重读音节与非重读音节在诗歌中的组合形式。英语诗歌中最常见的格律有四种：（a）由一个轻读音节（或短音节）与一个重读音节（或长音节）构成的抑扬格；（b）由一个重读音节与一个轻读音节构成的扬抑格；（c）由两个轻读音节与一个重读音节组成的抑抑扬扬格；（d）由一个重读音节与两个轻读音节构成的扬抑抑格。

英诗中的格律与语音的重音大体上是一致的。然而，重音并不始终等同于格律。这是因为重音是语言本身具有的一种内在规律，凡操母语的人都能运用自如，而音步格律则是诗人运用重音规律，为达到某种文体要求，再施之于语言的创作模式。而且，传统的英诗格律只立足于轻、重两种音节的对比。现代语音学则认为：英语中至少有四种程度不等的重音，即：几个重音音节之间还存在着细微的差异。这种差异恰恰正是不同的诗人形成独自文体风格的重要因素之一。

二、语相与文体

语相学也称为字位学，研究对象是书面语。根据语音学和音位学对音位的描述，语相学创立了字位概念。字位是语言书写系统中最小的区别单位。尽管书写和语音同属语言的表现层，书写体现语音，但是两者还是有很多不同。书写不受时间和空间限制，具有持久性，而言语只是短暂的。它和音位也并非是一一对应的关系。

书写体系包括印刷体和手写体。印刷体的字号、字体和手写体的种种字体都属于字位的变体。字位学还包括语言的视觉中介，亦即书写系统，即标点、拼写、排版、字母和段落结构，以及诗歌中的长短行；此外，图画和图像也属于语相的范畴。

字位系统和文体的关系是很密切的，作家可以通过语相的特殊效果来表达一些用常规的方式无法得到的意义。

（一）印刷体和手写体

印刷体和手写体是与不同的正式程度相联系的。

印刷的字体一般与出版物的正式语言相对，手写体一般与个人的信函等相联系。不同的印刷体会有不同的效果。所以很多的书籍、报纸、杂志以及广告等都会采用不同的印刷体来给人以视觉的不同感受。比如一些古体字会给人以庄严、古朴、肃穆的感觉，所以常常使用在一些报纸的抬头、古书的封面或者法律文件的开头，花体字则给人以温馨、华丽、浪漫的感觉，所以贺卡、诗集中常常使用。

手写体的变化比较大，几乎每一个人的书写风格都不同。汉语、日语等的书法甚至和绘画一样，成为艺术。西方人也认为字体和性格、气质等相连；graphonology在英语中还有一层流行的含义，即笔迹学，研究人的笔迹与人的性格特点之间的关系，根据字体的流畅度、笔力以及整体安排等来判断性格、职业以及品格。但是这并没有科学的依据。

（二）标点

标点符号的使用一般都按照正常的语法规范，服务于文字的标点符号使用的密度和分量，会令语篇有不同的语相风格。

其他的标点符号有时也可以形成一定的文体效果。

（三）特殊符号

有时候还可以通过使用一些特殊的符号来表达意思。

（四）字母大小写

在英文中，一般要求句子或者专有名词的首字母大写，可是在语言的使用中经常会不规则地使用大写字母来表示强调，同样的道理，人们有时也会在应该使用大写的时候使用小写字母，表达一定的意义。

（五）斜体

斜体一般是用作表示引用的词、标题、外来语、书名或者报刊名等。但有时作者也会使用斜体来取得不同的效果。

（六）单词的排列

英语是符号化程度比较高的拼音文字，所以象形性比较差。汉语具有更强的象形性，所以汉字的诗歌更容易具有字体的象征性或者意象性。意象派大师庞德就对汉字特别推崇，并设法用英文来表现这种特征。

（七）空间排列

空间排列上的文体特征一般也多是体现在诗歌上面，因为诗歌更加注重文学性和审美性。汉语诗歌很早就注意到关于空间排列所带来的奇特效果。一种是借助图形的相似，一般说来像什么图形就叫什么诗；还有一种通过改变字的大小形状和笔画结构，寓意于字形当中的诗，例如相传是苏轼作的“神智体”诗。这些本来是一种文字游戏，有些却也十分精巧，令人赞叹不已。

英语的诗歌，尤其是现代诗，越来越重视诗歌的排列形式。使之获得了独立的特殊意义。一般来说，空间排列的违背常规主要有两种形式，即模拟图形和文字符号重组。

1.模拟图形

诗歌中有很多是通过把诗排列成某种主体事物的外形，从而形成直观的图像，与诗的主体相对应，加深在读者心中的印象，这种诗称为具象诗。这种诗古已有之。到了近现代，在现代主义、意象主义的影响下，具象诗更加风靡。作为20世纪70年代兴起的现代诗的一脉，台湾的具象诗也在西方的影响下形成。

2.文字符号重组

文字符号的重组主要是指打破常规的语法和词法，对诗歌里的文字要素重新排列，形成一种视觉的相似性，给人以联想，从而达到一种仅靠文字或者语言达不到的效果。卡明斯、威廉斯是这种诗歌最有名的支持者和实践者。

但是也有批评者指出：本来诗歌是要用耳朵听的，必须读起来有韵律，而他的诗却既没有音步，也不押韵，连读出来都成为不可能，而是只能用眼睛看，有些现代诗歌的确走得太远，成了文字游戏，但是我们也应该承认现代主义诗歌在形式意象上的探索给诗歌带来了新的活力。

[1] 胡壮麟主编，《语言学教程》（修订版中译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31。

[2] 胡壮麟，刘世生主编，《西方文体学辞典》，清华大学出版社，2004，295。

[3] Cleanth Brooks & Robert Penn Warren，《Understanding Poetry》，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535.

[4] Katie Wales，《A Diction of Stylistics》，《 Pearson Education》，2001，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