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殖民地近代报刊的初步发展

第三节　殖民地、半殖民地近代报刊的初步发展

19世纪下半期到一战前后,是非西方国家殖民地、半殖民地化程度不断加深的时期,是这些国家民族民主运动不断发展的时期,这一时期,报刊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这一时期报刊新闻初步发展的主要表现是:本地报刊逐渐成为报业的主流;报刊的新闻性得到了进一步加强;报刊由思想启蒙转而投入了政治斗争;报刊的社会影响在逐步扩大。

拉丁美洲报刊的发展

拉丁美洲在19世纪初获得了政治独立后,在很长的时间内经济、政治和社会并没有发展起来。在经济上,拉美各国迅速地陷入了工业资本主义的新殖民经济中,成为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的“依附”国家。在政治上,尽管拉美普遍建立了共和体制(除巴西外),但实行的是所谓考迪罗(西班牙语首领的意思)主义,形成了军人政权、大地产主和教会的三结合政权。拉美的政局动荡不安,墨西哥在1824—1848年就发生了250次军事政变,换了31个总统。⁽¹⁵⁾据说巴西皇帝在1876年参观费城博览会时说,这里展出的机器尽管很多,但是拉美的革命比这里的机器还多。19世纪下半期的拉美国家,是经济和政治上的改革时期,经济上建立自主工业体系和鼓励移民(1910年拉美的人口达到了7900万,比19世纪初的2000万增加了几乎四倍,其中巴西、墨西哥、阿根廷三国几乎占了人口的一半);在政治上反对寡头统治,鼓吹“民众主义”;在文化上宣扬民族文化。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拉美国家的本土报刊新闻开始发展起来了。

在这一时期拉丁美洲报业的发展主要表现有几个方面:首先,几乎所有的国家都拥有了自己的报纸,本土报纸占据报业的主流,报纸的数量和发行量大大增加,新闻的时效性增强,日报在一些报业先进的国家出现了。19世纪后半期,大多数的拉美国家或地区,包括原来并没有报刊的国家都出现了报刊,报纸成为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在一些报业比较发达的国家,如墨西哥、巴西、阿根廷等,报纸的数量显著增长。墨西哥1892年有日报28种,周报147种,到1900年,墨西哥的报刊数量又达到了665种,仅墨西哥城一地,就有20家报刊。其次,拉美国家出现了政府报纸、党派报纸和民间报纸并存的局面,在一些报业发达国家,出现了面向大众的商业化报刊的转变。拉美国家的报纸开始就是政府报刊与民间报刊并存,例如《墨西哥学报》和《墨西哥经济、思想日报》就是两者的典型。自19世纪中期以后,一些拉美国家出现了政党报刊的泛滥情况。例如墨西哥长期以来存在着自由派与保守派的斗争,自由派的报纸《十九世纪报》(1841年创刊)、《共和国箴言报》(1850年创刊)与保守派的报纸《墨西哥政府报》、《秩序报》等就进行了长期的政治论战。在巴西,也存在着自由派报纸如《圣保罗邮报》(1854年)、《圣保罗州报》(1875年),保守派报纸如《巴西帝国》及共和派报纸如《祖国报》(1870年)、《新闻日报》等党派报刊的辩论。值得注意的是,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一些面向大众实行企业化经营的报刊也开始出现了。例如在墨西哥,政府1896年所创办的综合性报纸《公正日报》就实行面向市民的企业化经营,“为商业化报纸的发展开了先河”。⁽¹⁶⁾1905年的发行量高达75000份。1917年出现的私人报纸《至上报》也获得了广泛的声誉。1928年出现的《新闻报》则是完全仿造美国便士报的一家大众报刊。在巴西,1891年出现的《巴西日报》也开始了面向大众的尝试,而随后出现的《圣保罗报》(1921年)、《环球报》则完全可以归类为商业报刊。其三,这一时期出现了一些著名的报纸,在投身政治活动、寻找时代精神的同时,也开始探讨新闻活动的规律,从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报刊开始成为正在形成的社会舆论的主要代表者。例如阿根廷的《新闻报》(1869年创刊),其宗旨就是“真实、名誉、自由、进步、文明”,坚持客观报道的独立立场。而《民族报》的口号是“民族报是理论的讲堂”。⁽¹⁷⁾在巴西,当时的主要社会任务是废奴和建立共和国(1888年和1891年完成),而1875年出版的《圣保罗州报》在积极鼓吹废除奴隶制的同时,坚持对新闻本质的探讨,其著名的报训就是“叙述与公正”,从而被称为拉丁美洲的《纽约时报》。在墨西哥,19世纪中期以后是政党报刊的活跃时期,1876—1910年是迪亚斯的军人专制和经济发展时期,1910—1917年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时期,不同的时期都有不同的著名报纸产生,例如第一个时期的《共和国箴言报》以报道国内外新闻的及时和详尽著称,第二个时期的《公正日报》以商业化经营有名,第三个时期的《至上报》积极介入社会,宣传民族独立和改革,但是也追求新闻的客观和公正。其发刊词称本报“既着眼于国家的振兴又关心人们的精神建设;换言之,它既起着推动国家物质发展的作用,又担当着重振民族精神、代表舆论、启迪思想、维护道德的作用。本报有志办成能起双重作用的报纸”。⁽¹⁸⁾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一时期拉美报刊的追求和存在的根据。到20世纪以后,拉美国家的报刊新闻就进一步发展起来了。

非洲报刊的发展

自19世纪下半期以来,非洲的殖民地化不断加深。与此同时,非洲的报刊也有了初步发展,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原来一些没有报刊的国家出现了近代报刊,二是埃及和南非这两个报业先进的非洲国家,报刊得到了进一步发展,成为鼓吹民族主义、影响社会舆论的主要阵地。

殖民主义者深入非洲内陆的结果,是使一些国家产生了近代报刊。例如在尼日利亚,19世纪中期在拉格斯先后出现了土语报刊《伊维·伊洛辛》(1859年)和英语报刊《英国非洲人》(1863年)。在突尼斯,1859年也出现了两家阿拉伯语报刊《太平时代》和《政府公报》。在马达加斯加,60年代出现了几家马文、英文和法文的报刊。在加纳,英国殖民者1859年创办了《阿克拉先驱报》。不过这一时期非洲报刊的最大发展还是在埃及和南非。

19世纪上半期阿里王朝的改革并没有使埃及逃脱被殖民地化的命运。19世纪中期以后,英法的势力开始渗入埃及,1882年英国在发动了对埃及的战争后实际上控制了埃及。激烈的民族斗争和社会变革促使埃及产生了一些有巨大影响的近代报刊。1875年,黎巴嫩人塔拉克经国王批准创办了著名的报纸《金字塔报》,该报模仿英美报纸,采用新闻文体,实行商业化经营,自称以“积极发表政见、及时报道商情、摆脱宗教束缚、传播现代科学文化”为宗旨,⁽¹⁹⁾逐渐成为在阿拉伯世界拥有重大影响的报纸。在80年代以后的抗英斗争中,埃及又出现了一些民族资产阶级所办的著名报纸,如1879年的《祖国报》、1884年的《团结报》、1889年的《坚强报》、1895年的《埃及人报》、1900年的《旗帜报》等等。这些报纸在反对殖民统治、揭露腐败傀儡政府、宣传先进观念、鼓吹民族主义、动员人民参与政治斗争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实际上与许多非西方国家的近代政治报刊一样,这些报纸本身就站在政治斗争的前沿。例如《祖国报》是埃及最早的爱国政党祖国党的机关报,曾响亮地喊出了“埃及是埃及人的埃及”的口号。《坚强报》被称为当时“最能代表埃及人民,最能忠实反映民意的日报”。该报和《埃及人报》都是由著名新闻人阿里·优素福所办,他被称为是埃及新闻事业的奠基人。《旗帜报》的创办人穆斯塔法·卡米勒是“第一个把埃及民族主义系统化的人”,他提出了解放埃及的两条途径就是争取欧洲舆论和民族主义宣传。⁽²⁰⁾《旗帜报》用英、法、阿三种文字同时出版,后来成了新祖国党的机关报。这些报纸的创立,也奠定了埃及在中东和阿拉伯世界思想与文化舆论中的地位。

《金字塔报》(al- Ahram)

是埃及历史悠久、在阿拉伯世界影响最大的报纸,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有影响的十大报纸之一。⁽²¹⁾该报1876年8月5日创刊于埃及北部港口亚历山大城,当时为周刊,1881年改为日报,1900年迁至开罗出版至今。该报是埃及最早采用商业化经营的报纸,但又是比较严肃的政治报纸。早期该报积极参加反对英国殖民统治的斗争,鼓吹民族主义。1922年埃及形式独立后该报并没有卷入党派斗争而成为代表无党派立场的著名独立报纸。1952年埃及共和国建立,该报一度被收归国有,成为半官方报纸,基本上反映政府意图。

《金字塔报》有国内版、国际版几个版本,总发行量高达100多万份。其国内有三个版本,每天分3次印刷出版,第一版主要向边远地区和中东其他国家发行。第二次和第三次印刷的报纸,头版内容有变动。如遇重大事件可分5次印刷。该报经常发表埃及和阿拉伯世界著名人士的文章,该报的特色是消息源广、信息量大、权威性和可读性强。

在南非,这一时期英国与荷兰殖民者的后裔布尔人的争斗十分激烈,1899年还爆发了英布战争。同时由于这一时期南非发现了钻石和金矿,吸引了大批的欧洲人,原来的开普敦、新的城市约翰内斯堡和德班迅速成长,报刊也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在开普敦,1857年出现了南非第一家晚报《开普守望者》,1876年又出现了第一家晨报《开普时报》,1884年出版了《黑人之声报》。在约翰内斯堡,1887年出版了《明星报》———至今仍是南非发行量最大的报纸,1902年出版了《兰德每日邮报》———是南非最有影响的报纸。在德班,1887年出版了《每日新闻报》。1910年,英国路透社还在南非建立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分社———南非通讯社。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南非各种风格、各种立场和各种形式的报纸都开始出现了。这一时期的南非报业有两件事情值得注意,一是后来的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作为年轻记者曾在布尔战争中采访,二是印度的民族主义领袖甘地1904年在德班创立了一个周刊———《印度舆论》,成为在海外宣传民族主义的著名刊物。

亚洲报刊的发展

亚洲是世界上的大洲,19世纪末占世界16亿人口的56%。⁽²²⁾近代世界的几大传统帝国都集中在亚洲,包括中华帝国、印度、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伊朗王国,这些封建的传统帝国都面临着西方工业化国家的殖民主义扩张。近代亚洲是民族民主运动比较激烈的地区,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第一次民族解放运动的主要地区,列宁称之为“亚洲的觉醒”,所以也是报刊发展非常迅速的地区,报刊在鼓吹民族意识、发动和动员群众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一时期除了中国之外,在印度、土耳其和伊朗,近代报刊都得到了发展。

印度全境在1849年被英国占领之后就落入了英国的直接控制之下。1857-1859年,印度曾经发生了反抗英国殖民统治的民族大起义。尽管起义失败了,但是“印度人民开始形成近代统一的国家观念”。⁽²³⁾19世纪下半期以后,印度开始了两个方面的发展,体现了马克思所说的双重性特征:一方面印度的殖民地化在不断加深;另一方面,印度的民族资本、民族资产阶级和民族主义运动开始成为社会中新的力量。这一时期在新闻传播方面出现了新的特点:商业性报刊与政治性报刊并存;各种立场的党派报刊(自由派、保守派,反英派、护英派)并存;各种文字的报刊(英语、印地语、马拉特语、泰米尔语、乌尔都语、古吉拉特语等)并存;而其中最重要的特点就是本地人所办报刊异军突起,本地文字报刊开始成为文化启蒙、政治动员和民族主义宣传的重要阵地。这一时期,许多民族资产阶级所办的著名报纸纷纷出现,例如1861年的《印度时报》、1868年的《甘露市场报》、1878年的《印度教徒报》。1880年印度国大党的早期领袖提拉克创办了马拉特文的《猛狮周报》,1881年又创办了英文的《月光报》。1885年,印度民族主义政党国大党成立,报刊的宣传意义进一步凸现。提拉克因立场激进多次被捕,其所办的报刊也非常畅销。侨居南非的民族运动领导人、国大党领袖甘地创办了多语种出版的《印度舆论》,1915年回国后又接手了英文周刊《青年印度》和古吉拉特文月刊《新生活》。民族主义报刊成为这一时期印度报刊的独特风景,也带来了印度报刊的繁荣。到20世纪20年代,印度的各种报刊达3000多种。

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是一个横跨欧亚非三洲的帝国,19世纪下半期,西方国家开始加紧争夺奥斯曼帝国的遗产,土耳其逐渐沦为英、法实际控制的半殖民地。在土耳其,1865年出现了“新奥斯曼协会”,1889年出现了“青年土耳其党”,1908年发生了类似于中国辛亥革命的资产阶级革命。激烈的政治斗争同样促进了土耳其近代报刊的发展。1860年出现的《喉舌报》、1862年的《写真报》是早期的著名报纸,曾经在1876年的土耳其立宪运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世纪之交,土耳其的革命领袖凯末尔支持和创办了《民主意志报》和《国家主权报》,进行争取独立的革命宣传。一战结束后,土耳其取得了民族独立,成了较早取得政治独立的民族主义国家。

19世纪下半期伊朗主要为英、俄所控制,美、德、法势力也在向伊朗渗透。在封建统治不断瓦解,民族资本初步发展的基础上,伊朗在1905—1911年也曾经爆发了一场不成功的资产阶级革命,报刊在这场革命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土耳其和伊朗都属于中东国家。中东是1900年由英国将军托马斯·戈登爵士首先使用的一个西方政治地理概念,以区别近东(东欧、巴尔干)和远东(印度以东的中、韩、日)。这一时期,中东也开始了民族主义的觉醒,而报刊成了宣传先进思想、动员舆论的重要工具,得到了巨大发展。据统计1904—1914年各种报刊在黎巴嫩从29种增加到了168种,在叙利亚从3种增加到了87种,在巴勒斯坦从1种增加到了31种,在伊拉克从2种增加到了70种。⁽²⁴⁾这一数字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代表非西方国家的普遍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