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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的现代性成长与媒体的发展

时间:2022-04-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社会的现代性成长与媒体的发展 ——姜义华教授访谈录受访者简介:姜义华,1939年生,江苏扬州人。具有中国国情、适合中国社会发展需要的新闻体制还在摸索之中。其次是社会结构与社会各阶层的发育状况。

社会现代性成长与媒体的发展
——姜义华教授访谈录

受访者简介:

姜义华,1939年生,江苏扬州人。1962年毕业于复旦大学历史系,1985年任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现任复旦大学人文学院院长、复旦大学中外现代化进程研究中心主任、上海历史学会会长、上海市社会科学联合会副主席、国家清史编委会委员、教育部社会科学委员会委员、历史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副主任、上海市政协常委等职。研究领域为中国思想文化史、中国近现代中外关系史、中国现代化的各项理论与实际问题。有《章太炎思想研究》、《百年蹒跚——小农中国的现代觉醒》、《大道之行——孙中山思想探微》、《理性缺位的启蒙》、《史学导论》等专著,主持编撰《中华文化通志》101卷,3 000余万字,获第四届国家图书奖荣誉奖。

采访时间:2004年9月27日

采访地点:上海

采访人:孔洪刚

社会结构状况与媒体角色扮演

记:从社会结构上看,大众媒介是社会的有机构成部分。我国的大众媒介扮演的是什么样的一个角色?

姜:我国的大众传媒就是要反映群众的呼声、要求,但一些媒体并没有做到,而是将新闻灌输给大众。除此之外,大众传媒也有消遣、消闲性节目,这样的传媒自主性强一些,空间大一点,更多反映了报人、受众自己的愿望、要求。

记:在西方,大众传媒被认为是第四权力机关。但具体每个国家,新闻的自由度是不同的。现在我们热衷于与西方比较,这里面是不是也有一个中国国情问题?

姜:第一,从空间上看,每个国家都有每个国家的国情,也会形成与它的国情相适应的新闻体制。美国是私营媒体为主,在欧洲,是私营、公营媒体并存的局面。第二,每个国家的新闻体制与自由状况,也是有阶段性的,不断处于变动之中。美国是联邦制,是在十三州基础上扩大的,每州都有很大的权力,每州都制定自己的宪法,新闻比较自由,但在麦卡锡时代,同样的言论自由,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它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自由。

中国应该有一套符合中国特色的新闻体制。20世纪80年代,我国已经开始组织有关人员起草《新闻法》,但时至今日还没有出台,说明我们党和政府在这个问题上是非常谨慎的。另一方面,现在的新闻状况也不是令人非常满意,存在诸多问题。具有中国国情、适合中国社会发展需要的新闻体制还在摸索之中。

记:这里面的关键是什么?

姜:这里面有两个关键因素,首先是政治状况。各国的执政党总希望贯彻自己的意图,宣传自己,这一点是共同的。我们现在也在重视党内监督、组织监督、舆论监督、群众监督,这是近几年舆论监督有大的发展的原因之一。

其次是社会结构与社会各阶层的发育状况。媒体反映的是社会各阶层的力量,一个社会的新闻状况如何,关键是看社会结构也就是社会各阶层的状况如何。在美国,形成了社会领域,各群体都有自己的力量,各部分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

记:政治、经济结构决定了新闻状况。

姜:是的。改革开放以来,市民阶层在逐步形成,在长三角、珠三角等经济带,人均GDP已经达到3 000—5 000美元。市民阶层兴起后,活动空间加强,休闲性内容也有较大的发展。网络的出现,也提供了更大的空间。政府也注意到了这一块阵地,加强了在网络上的宣传。

记:作为党和政府的喉舌,党的媒体一贯被认为是宣传的阵地,如何理解“宣传有纪律”的说法?

姜:没有绝对的新闻自由,也没有绝对意义上新闻自由的概念,在西方也是这样。所以媒体的开放,还需要媒体机构、编辑、记者以及民众素质的全方位提高,逐步成熟,还需要一步一步来。大众传媒真正成为社会公器,需要社会的多元化、多样化,需要政治方面的制衡、制约,还需要法制化。我们的媒体在讲宣传纪律的同时,也不断进行新闻改革,开始以受众为本位,取得了不小的进步。

记:社会的多元与媒体的理性,是一个主次的问题?还是一个孰先孰后的问题?

姜:这是一个同步的过程,不是一个先后问题。没有媒体的开放,老百姓也理性不起来。有法制,互相制衡、制约,在那个时候,老是造谣的媒体也会生存不下去。都需要一步一步地来。

自主性增强与利益诉求

记:李泽厚先生曾经用救亡、启蒙二分法,概述近代以来中国的发展路程,您在发表的文章里不这么看。能不能用启蒙、救亡的视角看现在媒体的发展?

姜:李泽厚提出的是救亡压倒了启蒙,我提出两者并非对立。在民族危亡时刻,如何生存是第一位的,媒体的首要任务就是救亡的问题,救亡就会影响启蒙的进程。救亡运动,媒体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如戊戌变法、30年代抗日救亡运动,媒体不论在空间上,还是在话语方式上,都居功至伟。

记:建国后,可以说已经达到了救亡的目标,为什么媒体上还是以救亡的话语为主?

姜:这与当时国家面临的紧张的国际局势有关,也有执政理念的因素。长期以来,我们党进入农村,依靠广大农民取得革命的胜利。在长期的一段时间内,党员、解放军、干部,大都是农民出身,因而把农民理想化了,把革命、政治斗争理想化了,把城市发展、市场发展看成是资本主义的东西,把启蒙看作是资产阶级的东西,因而在媒体上也有反映。

记:现在提出政治文明,国家逐步从社会生活领域退出,将社会交给市场与法制。随着市民社会的发育,相应地,媒体是否会成为公共领域?

姜:还是我原来的观点,社会总体结构决定社会现状。媒体改革进程不会那么容易。还要补充一下,市民社会有了自己的主体性,并非天然等同于城市化,也不是天然等同于中产化。社会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社会结构在慢慢地发生变化,党的十六大决议中也提到“提高中等收入阶层的比重”,社会与国家的分离,相信会对媒体产生一定的影响。

记:中等收入阶层,国外称之为中产阶级。

姜:还在七八年前,我们还不太愿意讨论中产阶级的概念,认为是资产阶级的那一套东西,现在执政理念发展了,也开始讨论这个话题。在党的十六大决议中,还只是提了中等收入阶层这一概念。中等收入阶层是一个纯粹衡量经济收入的概念,与中产阶级不同。中产阶级则是指在一定的经济收入的基础上,还肩负有一定的社会责任、信念,具有责任感的一个阶层,不是说你收入提高了,你就是中产阶层了。中产阶级人数构成了西方各国总人口的多数,社会呈纺锤形,是社会稳定发展的理想状况。中产阶级人数多了后,就会构成严肃性报纸很大的读者群,也会使社会的主流价值比较明显。

知识分子与传媒

记:您如何评价《南方周末》在中国的出现?

姜:它是能发出批评声音的媒体,老百姓是欢迎的,所以它的发行量最高达到140多万份。

记:在《南方周末》的发展历程中,知识分子扮演了重要角色。媒体作为一种介质,知识分子可以通过它做些什么?

姜:它主要是报人来组织稿件,进行约稿,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媒体。知识分子媒体的出现与发展,应当是多种因素的产物。知识分子需要批判性,需要对现实生活予以特别关注,进行有距离的批判。现在的知识分子,功利性太强了。真正了解国情、民情,并具有批判意识的知识分子还是太少了。

古代的知识分子,倒是有不少忧国忧民的士人,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明朝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等。近代以来,一些报人也做到了这一点,如邹韬奋等。

记:媒体某种程度上就是政治、知识精英的舆论阵地,精英应该如何通过媒体与大众发生联系?

姜:胡适有一句话,最需要训的人是当官的、知识分子,训人先要训自己。媒体的实践也是这样,不是把人训练好再去工作,而是在工作中逐渐成熟,编辑、记者不都是这样的吗?老百姓更是这样,只能在实践中成长,在实践中一步一步增强主体性。精英也会在这个过程中成长,这是一个互动的过程,不是一个自高而低的灌输过程。可惜的是我们知识分子很多人,好为人师。

记:其实早在80年代就已经有讨论,知识分子是不是应该做学术明星?

姜:也不是要求每一个知识分子都从事学术研究,有一部分人可以在媒体上露面,发挥作用,这也属于社会分工,也体现了现代社会多元化的特点。

记:《走向共和》引起的讨论不少,这部片子,知识分子参与了不少,同时一些知识分子在评价它时,各执一词。这也是一个关于知识分子与媒体的有趣的话题。

姜:这部片子反映了知识分子的不成熟。《走向共和》将袁世凯拍成了顶天立地的人物,慈禧太后也有大大的改观,孙中山像是小丑。该剧好像是恢复历史,其实是很大程度上歪曲了历史,不少史学工作者对它有保留看法。

关于国际报道与农村报道

记:您如何看待我国新闻媒体的对外报道?

姜:与50年代相比,现在声音多了,消息也不是单一来源了。但声音还不够多,只有有更多不同的声音,才能更准确。

记:还有一些令民众敏感的问题,如何把握好报道的分寸?

姜:对日报道有历史因素,也和这些年的外交方面所采取的措施有关系。日本也有它自身的问题,右翼势力很强,因此在很多问题上很容易激发民族情绪。对其他国家的时政报道,也会因为某些事件的爆发,带来一些敏感,如大使馆被轰炸事件等。这时候,作为党的喉舌的媒体,主要要反映政府的立场与看法。

在报道技巧方面,需要克服的一点是简单化倾向,很多报道没有得到证实,就被推论了出来,民众的民族情绪被调动起来后,过一段时间又会沉寂下去。这会造成民众与国家理解的不同步。

记:新闻研究领域的有些学者称外国在妖魔化中国,您如何理解这一理论?

姜:这样说来,我们也在将对方妖魔化,也可以说,美国的媒体也在妖魔化自己,它们的新闻理念是以负面报道为主,不太报成绩。

另一方面,也应该看到,我们自身的对外宣传水平也不高,在国外主流媒体上发不出自己的声音。我们应该加强国际问题的报道,多给外国记者提供消息渠道与采访机会。还要主动走出去,比如在美国租频道,多报道一些我们中性甚至是负面的东西,不要整天去歌颂,要在批评中显示自己的信心,表达勇于追求进步的勇气。

记:不仅国际报道状况不令人满意,在我国,农村人口占总人口的70%以上,但是很少有传媒关注三农问题,关注农民。您如何看待涉农媒体的边缘化

姜:这是商业追求最大利润的本性,除非特别有社会责任感的人,没有多少人愿意到农村去办媒体。更耐人寻味的是,面向农村的媒体,所播放的节目,大多是以城市为背景或题材的。很多人不了解农村真正的面貌与现状。

记:在传播中,农村处于弱势地位,这里面的核心问题是什么?媒体在农村发展中有什么作用?

姜:最大问题在于农民没有自己的组织。我们的党虽然代表农民的利益,党组织也延伸到农村基层,同时农民也有自己的村民自治委员会,但委员会主要是配合村党支部完成各种任务的。在这种情况下,孤立的个人是很难形成力量、进行利益诉求的。现在有些面向农村业务性的媒体,刊登一些生产信息。真正全方位代表农民利益的,尚属空白,农民无从发出自己的声音,单独、孤立的个人很难。

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在农村中间形成各种各样的组织,他们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我刚才说过,必须依赖人自身的主体性来完成自己的利益诉求,农民与农村也是这样。农民是国家的公民,是社会重要的组成部分,最终还是要依靠自己,形成自己的组织,有自主的利益诉求,包括通过媒体发出自己的声音。

关于记者

记:新闻报道的水准如何,最终要通过记者来实现,记者如何培养自己的新闻报道各方面的能力?

姜:优秀的新闻记者,知识总是很广泛,才能非常敏锐地抓住有价值的新闻。记者还要有很强的批判意识。记者的水准首先体现在敏锐性方面,发现问题与新闻价值,并进行解读。

记:现在请您谈谈记者的职业道德问题。

姜:核心的问题是,不是说加强记者的职业认同与自我要求就可以了,还要有外在的制约力量。权力如果不是被制约的,就必然发生腐败。媒体与权力结合太过于紧密,媒体与媒体之间也缺乏监督与批评。

记:新闻学有一种说法,今天的新闻就是明天的历史。如何理解两者之间的关系?

姜:新闻上的资料,其历史研究的价值是不高的,新闻与实际情况有很大的差距,这就要求对新闻报道的准确性进行考察。档案也是靠不住的。历史是在矛盾中间获取真相的,需要综合、分析、梳理。记者的报道真实客观一点,对历史也是一个负责的态度。当然也可以研究新闻——比如从新闻广告的演变看社会某一方面的变化,就是总体上的一种历史研究。

记:您在现代化的研究中,提出了现代化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众传媒的新闻报道,也脱离不开这一点。

姜:记者、媒体工作者都应该重视发生在人身上活生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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