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整合理论

六、概念整合理论

弗克涅与特尔那（1994；1998）提出一种新的隐喻模式，旨在解释同样的语言现象，并将对隐喻的分析与其他语言学对概念现象的分析统一起来。人们称之为“整合理论”（blending theory，缩写为BT），或“概念整合”（conceptual blending）。它与概念隐喻理论有许多相似之处，例如，两种模式都将隐喻当作一种概念现象而不是纯粹的语言学现象；两者都涉及不同概念域之间语言、意象和推理结构的系统映射；两者都认为映射是有制约条件的，等等。然而，两者仍有较大的差异：概念隐喻理论中的投射在两个心理表象之间进行，而整合理论则涉及更多方面；概念隐喻理论将隐喻看作具有严格方向性的现象，而整合理论则不然；概念隐喻理论将隐喻作为约定俗成的概念关系来分析，而整合理论强调整合是一个现时处理过程，既可以将隐喻作为约定俗成的概念处理，也可以生成即时的、新的概念作为补充。

在莱考夫的概念整合理论（conceptual metaphor theory，缩写为CMT）模式结构中，隐喻被看作两个概念域之间稳定、系统的关系。例如：

（1）The committee has kept me in the dark about this matter.

在这个隐喻表达中，视觉媒介域中的语言和概念结构被用来描述、认识与理解对象域中的某种情境。对象域与媒介域中的相关因素通过媒介域中的语言（in the dark）与相关的概念隐喻相结合构成映射，此映射是记忆中长期保留的知识结构，用来显示两域中相关因素如何对应。此隐喻中“see”的知识结构与“knowlege”知识结构相对应。由于此种映射是固定关系，无知与黑暗以及其他妨碍视觉的情况相对应。实际上，由于视觉与智能之间的映射关系，几乎所有与视觉有关的概念都有可能在知识思想领域内找到明确的相对应的部分。人们不难理解诸如“You’d need an electron microscope to find the point of this article.”这样的新奇的句子，我们正是利用概念隐喻机制来理解它们的。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BT中，认知结构的基本单位不是“域”（domain），而是心理空间（mental spaces）（Fauconnier，1985；1994），即说话人在思考或谈论已知、想像、过去、现在或将来情形时部分的现时的表现结构。心理空间（或简称为空间）不等于认知域，而是依赖认知域：空间表现特定对象域所构建的特定心理图式。例如，用BT理论解释上述例子就会涉及当事人立于黑暗中这样一个空间。虽然此表达涉及视觉经验知识，但所启用的结构只是该域中的一小部分。总而言之，心理空间只是一个临时结构，它的存在依赖于与某个特定对象域相关的更广泛、更固定的知识结构。

CMT的分析只涉及两个概念结构之间的映射，而BT则使用四位空间模式。四位空间包括两个输入空间（与CMT中媒介域和对象域对应）；一个类属空间反映两个输入空间共有的概念结构；一个整合空间，输入内容在此结合、相互作用。BT对于例1的解释包括以下四个空间：基于视觉域的输入空间1，此空间中某人A为黑暗所包围；基于智能活动域的输入空间2，此空间中委员会不让某人A’了解有关情况；空间之间的映射，表明A与A’被看作同一人，将这个人的看不见与不知晓相对应，等等；一个类属空间，包括输入空间共有的情况（大体上说就是某人无法得到某种东西）；整合空间，即委员会使某人得不到相关信息。

值得注意的是四位空间模式中，投射至整合空间的材料同时来自于媒介空间和对象空间。CMT中的映射只是由媒介域至对象域简单的单向投射。两者形成鲜明对比。

BT的支持者认为BT的主要优点在于四位空间能解释双域模式中被忽略或隐藏的现象。例如：（2）This surgeon is a butcher.此句意在贬低一位不称职的外科医生（Veale，1996）。乍一看，此句只涉及两个认知域，外科手术与屠宰业，由媒介域至对象域直接投射，一系列固定的相应部分相对映射：“屠夫”映射到“外科医生”；“动物”（牛）映射到“人”；“商品”映射到“病人”；“屠刀”映射到“手术刀”；“屠场”对“手术室”；割肉对开刀。然而，这种映射分析自身无法解释该句的真正含义：“这位外科医生不称职”。屠夫虽不如外科医生声望高，但就他的工作而言是称职的，也会得到人们的敬重。显而易见，“不称职”的概念并未从媒介域映射至对象域中。

BT模式这样解释如何推测出不称职这一概念。首先，整合空间继承了两个输入空间的部分结构与制约原则（constraining principles）。外科手术域构成的对象输入空间继承了诸如正在被做手术的人、做手术的人，以及手术室内的有关细节等。从屠宰域构成的媒介空间继承了诸如屠夫及相关屠宰活动。这两个输入空间拥有某些相同结构，并表现于类属空间中，即某人用利器对某个生命体实施某种行为。

整合空间除了从两个输入空间继承部分结构外，还生成了自己的即时结构，此结构由输入至整合空间的成分相互作用所致。尤其是屠宰空间投射的手段——结果关系与由外科手术空间投射的手段——结果关系不相容。在屠宰空间里，过程的目的是宰杀动物，将骨肉分开。与之不同的是，外科手术的目的无疑是治好病人。整合空间中，屠宰的手段与外科空间里外科手术的结果，外科手术中的人及手术环境融合在一起。屠宰的手段与外科手术结果的不协调让人们推断出屠夫做外科手术的不胜任。整合空间的这种在对媒介域与对象域的对应投射的即时性分析，在CMT中是不会出现的。

假如我们看到一个新手在屠宰时磨磨蹭蹭，连割一块肉都小心翼翼，人们就会说（3）He’s not a butcher，he’s a surgeon.根据上下文，此句是对年轻屠夫不称职的评说。将他说成是外科医生，突出了他的方法与屠夫的方法的不一致性。

在说话的当时，整合可能是新颖的，此例说明整合是一个现时的过程，一个通过熟悉材料的相互作用创造出新意义的过程。如例2的句子可能会和屠夫这个词获得约定俗成的关联，整合分析可以解释这种用法的历史来源，而不是解释听话人可能会用的现时加工。而例3依靠非常相似的概念整合网络，实际上可以通过类似于整合图里的认知结构来进行实时加工。

CMT主要涉及的是规范的、约定俗成的隐喻概念化模式，而BT则常常用来解释新颖独特的例子。我们经常遇到此类整合创新——漫画、笑话、创新词汇、非常规话语等，整合过程对其作了比较好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