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言拾级》助词“的”研究
王 坤
提 要：本文对俄侨汉学家卜郎特编写的初级汉语口语教材《华言拾级》中出现的助词“的”做分析研究，探讨其在作为语气助词和结构助词时的特点，分析了其作为结构助词“的”时在本书中体现出的组合能力及语法功能，并对作者对助词“的”的阐述给予评价。
关键词：助词“的” 组合能力 语法功能 评价
助词一直是汉语虚词词类中极为重要的一个类别。而“的”无疑是其中使用最为频繁、最为活跃的一个。《华言拾级》中出现了大量“的”字的用例，本文以《华言拾级》为研究对象，对本书中出现的“的”进行尽可能深入的描写和分析。并基于此将卜郎特对“的”的阐释进行分析、评价。下面我们对其进行具体讨论。
1.语气词“的”
根据“的”在现代汉语中的不同功能，我们可以把“的”字分为语气词和结构助词。在形式上语气助词“的”通常位于句子的末尾，比较容易分辨。语气词“的”在句子中主要表示肯定的语气，去之并不影响句子意义的表达。《华言拾级》中出现了大量语气词“的”的例子，如：
（1）你是几时来的。（《华言拾级》第七课）
（2）我今天九点钟起来的。（《华》第十课）
（3）那是一定的。（《华》第十八课）
如前所述，语气词“的”主要表示一种语气，上面三个例句中的“的”去掉之后并不影响句子的表达，原句的意义也未发生大的改变。《华言拾级》中还有一些带“的”的句子，如：
（4）那一本中国书不知道是谁的。（《华》第九课）
（5）那个老头子是作什么的。（《华》第十六课）
例句（4）、（5）的“的”字均出现在句子的末尾，且与“是”字连用。但并不是作为语气词而出现，而是作为结构助词出现在句中。语气词“的”和结构助词“的”在意义和用法上都是有区别的，而要如何分辨它们，《新编现代汉语》（张斌）中谈到它们的区别时提出可以用三种方法来辨析。
第一，增添法。凡是“的”后能补出中心语的，“的”字为结构助词，如例句（4）：
那一本中国书不知道是谁的。→那一本中国书不知道是谁的（书）。
第二，省略法。凡是“是……的”可以一起省略的，“的”字为语气词。如例句（1）：
你是几时来的。→你几时来。
第三，否定法。凡是否定在“是”前的，“的”字为结构助词，在“是”后，“的”字为语气词。如例句（3）、（4）：
那是一定的。→那是不一定的。
那一本中国书不知道是谁的。
2.结构助词“的”
2.1 结构助词“的”的组合能力
1.代词+的。例如：
（1）那个是他的不是。（《华》第一课）
（2）我们的东西好，他们的东西不很好。（《华》第一课）
（3）这是咱们的，那是他们的。（《华》第十七课）
（4）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毛病。（《华》第十八课）
书中与“的”结合的代词既有单音节的，如“他的”“谁的”“这儿的”等；也有双音节的，如“我们的”“他们的”“咱们的”“别人的”“自己的”“这样的”等。人称代词、疑问代词、指示代词都可以与“的”结合。
2.名词+的。例如：
（5）他是中国银行的总办。（《华》第二十一课）
（6）刀子的把儿也是银的。（《华》第二十三课）
（7）收拾外面那是房东的事。（《华》第二十七课）
“名词+的”的形式比较自由，可以做定语，也可以做主语、宾语等。
3.动词+的。例如：
（8）我说的话你明白不明白。（《华》复习一）
（9）他给的钱不够。（《华》第六课）
（10）我定作的衣裳得了么。（《华》第十八课）
（11）动身的日子还没定。（《华》第二十一课）
出现在“的”字前面的动词可以是单音节的也可以是双音节的。此组合结构多数是构成定语修饰中心语。
4.形容词+的。例如：
（12）你把旧衣裳脱下来穿新的罢。（《华》第二十二课）
（13）这条手巾脏，你拿一条干净的来。（《华》第二十五课）
（14）这不体面的事我那儿能作呢。（《华》第二十六课）
有时，“的”字前的形容词也可以用重叠式。例如：
（15）我明明白白的对他说了。（《华》复习四）
（16）明天早早的叫我。（《华》复习四）
（17）你自己用胰子好好儿的洗。（《华》第二十五课）
5.数词（或数量结构）+的。例如：
（18）他告了一个月的病假。（《华》第十九课）
（19）就手儿买十个五分的邮票。（《华》第二十七课）
（20）一个一个的都走了。（《华》复习四）
此结构用来限定事物的数量，且出现的均为“基数词+的”作定语的例子，并未出现“序数词+的”的例子。
6.方位词（或方位结构）+的。例如：
（21）他就在路南的那个小房子住。（《华》第十五课）
（22）窗户上的玻璃也得擦一擦。（《华》第二十七课）
与“的”结合的方位词（或方位结构）大多数是表示处所义的。
7.主谓词组+的。例如：
（23）这儿天热的时候下雨。（《华》第十六课）
8.偏正词组+的。例如：
（24）旧功课的字你都记得么。（《华》第十三课）
（25）他是这个洋行的经理。（《华》第二十课）
（26）挂号信的邮费是一毛三。（《华》第二十七课）
9.动宾词组+的。例如：
（27）那个骑着马的人是谁。（《华》第二十课）
（28）这几块手巾不用给洗衣裳的洗。（《华》第二十五课）
（29）这是哄人的法子。（《华》第二十八课）
此结构可以组合成定语用来修饰中心语，也可用来表示工作、职业等。如“洗衣裳的”。
10.“所”字结构+的。例如：
（30）所有的书都是他的。（《华》第十一课）
（31）所来的人都是我的朋友。（《华》第十八课）
（32）他所说的话都是实话。（《华》第十八课）
11.“有”+的。例如：
（33）有的菜很好吃。（《华》第九课）
（34）有的字很不好写。（《华》第十七课）
《华言拾级》中“的”字的组合情况如下表：
《华言拾级》中出现的结构助词“的”主要有以下特点：
首先，从组合能力上来看，能够与“的”字相结合的成分比较丰富，总共出现11类之多，包括各种词类及短语。
其次，从这些词类及短语的难易程度上来看，多数是属于简单的词或词组，易于初级阶段的学生学习。
最后，从教材编排原则上来看，全书内容大体贯彻了由易到难、循序渐进的原则。与“的”结合的比较简单的词语基本出现在课本的前半部分，词组与“的”组合从第十课后逐渐开始出现。
因此，从整体来说，《华言拾级》中在介绍结构助词“的”时，既考虑到了与其组合的成分的多样性，又在难易程度上符合了本书学习者的实际水平。
2.2 “的”字的语法功能
“的”字在《华言拾级》中的使用频率较高，主要构成“的”字结构出现在课文中。“的”字及其组成的“的”字结构具有多种语法功能。现分述如下：
1.“的”字结构做定语，表领属关系。这也是“的”字最主要的功能。例如：
（35）这是我的事情，不是你的事情。（《华》第三课）
（36）你的表什么时候儿。（《华》第六课）
（37）这个话的意思不好。（《华》第九课）
（38）房东要这个月的房钱。（《华》第十一课）
例句（35）、（36）是人称代词做定语，例句（37）、（38）是名词做定语。
2.“的”字结构做主语，这也是“的”字在本书中常见的功能。例如：
（39）送信的问有回信没有。（《华》第九课）
（40）他说的都是假话。（《华》第十九课）
（41）你用的是外国牙膏么。（《华》第二十六课）
例句（39）做主语的“的”字结构指示工作、职业，这种结构在《华言拾级》中也有其他的例子，如“作买卖的”、“要饭的”。
3.“的”字结构做宾语。这是“的”字在本书中另一项比较常见的用法。例如：
（42）你看是真的是假的。（《华》第十九课）
（43）你把旧衣裳脱下来穿新的罢。（《华》第二十二课）
4.“的”字接在“AA”、“AABB”式重叠形容词后作状语。例如：
（44）你自己用胰子好好儿的洗。（《华》第二十五课）
（45）细细儿的瞧一瞧，有错字没有。（《华》第三十课）
3.对卜郎特观点的评价
作为一本口语教材，《华言拾级》中共出现关于“的”字的短语及例句六百余例，可见作者充分认识到了“的”字在汉语口语中的重要作用及地位。在全书的30课课文及五个复习中“的”字短语及例句始终贯穿其中。同时在第十六课课文后注释中，作者用英语对“的”的用法进行了专门的论述，并附有中文例句辅助说明。卜郎特对“的”的注释列举了九条，分别是：
作为属格的一个标记。如：
我的书在那里。︱他的儿子来了。
当在句子中指示形容词时，后面不跟名词。如：
我要买好的。︱我不要大的，有小的没有。
说话的人︱他说的我不信。︱他给的钱
4.当一个动词被形容词或副词修饰限定的话常常在动词后加“的”，这时“的”可以被“得”替换。如：
你走的太慢。︱我吃的很少。︱你学的很好。
5.“的”常常用在动词后指示过去时态。如：
他昨天回来的。︱我来的日子不多。
在这种情况下，“的”可以被“了”替换。
6.“的”跟在“有”的后面形成一种形容词从句。如：
有的菜很好吃。︱有的字很不好写。
7.“的”同重复的形容词组合形成复合副词，在这种情况下第二个形容词重读且读第一声。如：
好好的（好好儿的）︱快快的（快快儿的）
8.它也常常在组合结构中表示工作、职业。如：
作买卖的︱要饭的
9.“的”也常用来表示材料的名称。如：
这是木头的。︱这是银的。
从以上内容可以看出，卜郎特对助词“的”具有自己的认识，并试图归纳成点供学生学习。通过分析发现，这些观点有些接近现代汉语中对“的”认识，总结比较到位，然而也有一些观点尚不成熟。《华言拾级》中卜郎特对“的”的观点可取之处有：
1.首要指出了“的”字作为属格标记的这一最主要的功能，全书中的大部分例句也都是“的”字的这项功能，安排合理。
2.对“的”字在组合结构中表示工作、职业、材料等一些较为特殊的用法也有所提及，可见对“的”字是有比较透彻的认识的。
3.对“的”字结构中发生变化的音节作出了说明，对音变的关注再次体现，加深了学习者的印象。
但由于时代及自身的原因，对“的”字的认识卜郎特也存在着一定的不足之处，表现在：
1.提出“的”在句中指示形容词时后面不接名词尚值得商榷，如例句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中“形容词+‘的’”的后面出现了名词并被我们认为是正确的句子。作者所说的这种情况只是在语言交际中交际双方谈论双方已知的事物时的情况下才可以实现的。
2.认为汉语中“的”字指示过去时态（past tense）是不准确的，混淆了汉语中时态助词与时制助词的区别。汉语中“的”字是作为时制助词来看待，表示过去的时间，常用在动宾之间，离合词的内部。汉语中表示时态的助词主要是“着”、“了”、“过”。
3.对于“的”字组成“的”字结构在句中充当定语或主语等句法成分这些语法功能未能做出合理的阐释，而是和大多数国外的教材编写者相同，试图套用英语语法的术语来解释汉语，然而并不成功。
参考文献：
卜郎特 1940《华言拾级》，Introduction to Spoken Chinese
刘公望 1992《老乞大》里的助词研究（上），《延安大学学报》
齐沪扬 2005《对外汉语教学语法》，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田玉英 2009现代汉语常用助词研究，西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张 斌 2005《新编现代汉语》，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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