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素近义单双音形容词语义功能对比分析

同素近义单双音形容词语义功能对比分析

罗　欢

提　要：文章首先对《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进行了较为细致的考察，在此基础上，对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进行了较为详尽的语义分类，并且给出了考察的各项数据；其次对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充当句法成分的能力进行了对比分析，尝试对其差异进行解释。

关键词：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　语义　句法功能

在汉语词汇研究中，语素构词能力的分析研究是目前的热点问题，本文从语素义反观整个词义，从语素与复合词意义的关系、语素的构词能力等角度进行定量研究，并就其构词特点进行了简单分析。在如何确定近义词的问题上，我们认为，词典是值得借鉴和利用的工具。词典代表的是一种权威，是适应大多数人语感并且能为人们运用词汇是否得当提供评判标准的，是相对的最为准确的。加之近义词互相训释正是现代汉语词典释义的方法之一。依据以上理由，我们选定比较权威的《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作为封闭语料库，筛选出单双音节形容词176组，并且基本认定具有解释和被解释关系或释义语言相似的单双音节形容词为意义相近。同时，我们筛选的176组单双音节形容词必须含有一个相同语素，如：黑-暗-黑暗、贵-重-贵重等。即A₁-A₂-A₁A₂式形容词。

需要说明的是，本文讨论的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的“近义”是建立在词的基本义或常用义的基础上。由于单双音节词大都有多个义项，因此我们选取的是已经标注为形容词的义项，并在此基础上选取词的基本的或较常用的义项。

1.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的语义分类

1.1　等义关系

据统计，这类词共计10组，约占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总数的5.7％。这类词在词典上的释义是对应的单双音形容词释语相同。即双音形容词的词义等于对应单音形容词的词义。

《现汉》对“低-矮-低矮”的解释如下：

【低】：从下向上距离小，离地面近（跟“高”相对）。

【矮】：高度小的。

【低矮】：高度小。

从上例可以看到，双音节形容词“低矮”的释语与后语素“矮”的释语相同。

据考察，这一类型的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中，双音节形容词的意义与前语素等义的有5组，与后语素等义的有4组，另外“齐-整-齐整”是特例，即两个构成语素的意义与双音节形容词的意义都相等。

1.2　加合关系

这一类型的单双音节形容词组释义的特点是双音节形容词的释义是由构成双音节词的两个语素的释义组合而成。这样的释义的组合可以分为典型的和非典型的两类。据统计，这类词共计75组，约占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总数的42.8％。

《现汉》对“矮-小-矮小”的解释如下：

【矮】：高度小的。

【小】：在体积、面积、数量、力量、强度等方面不及一般的或不及比较的对象（跟“大”相对）。

【矮小】：又矮又小。

双音节形容词的释义是构成双音节词的两个语素的简单相加。

1.3　互训关系

这类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组中的单音节形容词和双音节形容词是互相训释的关系。即以相应的双音节形容词解释单音节形容词，或以相应的单音节形容词解释双音节形容词。这个类型的单双音节形容词共计25组，约占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总数的14.3％。

《现汉》对“潮-湿-潮湿”的解释如下：

【潮】：潮湿。

【湿】：沾了水的或显出含水分多的（跟“干”相对）。

【潮湿】：含有比正常状态下较多的水分。

从上例可以看出，这一类型的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组就是以双音节词来解释单音节词，即用“潮湿”解释“潮”。

1.4　融合关系

这类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组中，词典对单双音节形容词分别加以解释，所用的释语不同，但其实质相同。这个类型的单双音节形容词共计66组，约占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总数的37.7％。

《现汉》对“暗-淡-暗淡”的解释如下：

【暗】：光线不足，黑暗（跟“明”相对）。

【淡】：（颜色）浅。

【暗淡】：（光线）昏暗，不明亮。

从上例可以看出，单双音节形容词所用的释语不同，但其实质相同。

可以说构成二字组的两个语素的意义基本上是重叠的，就像两种颜色调和在一起，除了两种颜色色素的存在，在化学作用下，还产生了一种新的颜色，即可视作激活了两种颜色的潜在可变性。

据统计，这一类型的单双音节形容词组中，双音节形容词意义偏向性不明显的有27组；双音节形容词意义偏向前语素的有18组，双音节形容词意义偏向后语素的有21组。

1.5　小结

根据以上的统计分析，我们可以总结出下表：

表1：复合式A_双与A_单间的意义关系

由上表数据可以看出，A_单A_双等义关系的所占比例最小，只有5.7％；A_单A_双互训关系的所占的比例也比较少，只有14.3％；A_单A_双加合关系和融合关系的所占比例最多，分别为42.8％和37.7％。从统计数据可以看出，前语素和后语素共同构成双音节词义是比较常见的构词模式。

2.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充当句法成分能力对比分析

在上述176组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中，包括单音节形容词131个，双音节形容词176个。跨语言的研究表明，形容词最常充当的句子成分是定语和谓语。但是从对汉语形容词的研究看来，汉语形容词主要的句法功能是作定语还是作谓语，或两者都是形容词的主要功能，至今还存在争议。贺阳在《性质形容词句法成分功能统计分析》（1996）中对8万字语料进行了计量分析，考察了形容词充当句法成分的频率进行了统计，得出：在形容词的主要功能上，现代汉语口语和书面语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在口语中，形容词作谓语的频率最高，为59.1％（作定语频率为21.4％）；在书面语中，形容词作定语频率为63.0％（作谓语频率为17.5％）。基于上述讨论，在本文的研究中，暂且把作定语和作谓语看作形容词的基本句法功能进行考察，以期得出更为全面客观的结论。

2.1　作定语能力

作定语是形容词的典型功能，几乎所有的形容词都具有这项功能。但是单双音节形容词作定语的能力存在差异。张国宪^[1]指出，形容词作定语时有没有与“的”同现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语法问题，在语法上不能作同质处理，因此我们在考察时区分了这两种情况。汉语中绝大多数的单音节形容词都能光杆做定语，而双音节形容词不同，内部情况比较复杂，其描写性越弱，光杆充当定语的能力越强；反之，描写性越强，光杆充当定语的能力越弱。我们这里所说的光杆作定语指的是没有其他句法上的标记（如“的”）可以直接进入“形+名”格式的；而可以进入“很+形+的+名”格式但不能直接进入“形+名”格式的我们看作不能光杆做定语。

据考察，在语料所选全部131个A_单中，有91个可以光杆充当定语，约占A_单总数的69％，例如：白衬衣、笨孩子、蠢主意、大礼堂等。A_单直接作定语比较自由，不容易受后现名词音节的限制。不能光杆充当定语但可以进入“很+形+的+名”格式作定语的A_单有40个，约占A_单总数的31％，例如：很惨的经历、很沉的行李、很富的人家等。

在语料所选全部176个A_双中，能光杆作定语的有36个，约占A_双总数的20％，例如：长远计划、脆弱心灵、高贵品德等；必须与“的”同现才能作定语的有140个，约占A_双总数的80％，，例如：矮小的身影、饱满的种子、潮湿的环境等。

在作定语时，单音形容词绝大多数与其修饰的成分有强烈凝固的倾向，与其对应的双音形容词情况比较复杂，大多数要求与“的”共现，并且与其修饰的成分没有凝固倾向。

2.2　作谓语能力

作谓语也是形容词重要的句法功能。在作谓语时，单双音形容词作谓语的能力大体相同，但是单音形容词作谓语时一般都要求有完句成分或后续成分与之共现：（1）“很（相当、非常、太）+形”，（2）不（没有）+形，（3）形+了，（4）对举。在上述条件下才能作谓语的单音形容词我们认为是不自由的。与其对应的双音形容词作谓语则比较自由，可以直接用在名词性成分后面对其进行陈述。

据考察，在语料所选全部131个A_单中，有34个可以直接作谓语，约占A_单总数的26％，例如：光线暗、皮肤白、数量大等。不能直接充当谓语，必须与完句成分或后续成分共现的A_单有97个，约占A_单总数的74％，例如：命运太惨、这条路很长、今天太阳真毒、他家富，我家穷等。

在语料所选全部176个A_双中，能直接作谓语的有157个，约占A_双总数的89％，例如：身材矮小、精神饱满、损失惨重等。不能直接充当谓语的A_双有19个，约占A_双总数的11％，例如：这种仪器十分贵重、这些花草很娇嫩、这段课文我已经背得烂熟了、差异很细小等。

由于单双音节形容词自身属性的差异，由单音形容词充当谓语表示的是事物的恒久的、静止的属性；由双音形容词充当谓语的却往往含有一种潜在的可变性，因此在叙述可变动的事物的语言环境里，就只能用双音形容词做谓语。而由单音形容词充当谓语的意义在于表明主语的性质和类别，以示和其他事物的区别，是一种“区别意义”；由双音形容词充当谓语只能说明主语的现时的状况或情态，表达的是一种“描写意义”。在汉语中，表示“区别意义”的应该出现在定语位，违背该定位原则的都呈现出有标记性。

2.3　小结

本节对176组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中的131个单音节形容词和176个双音节形容词在作定语和作谓语的能力方面进行了考察，得出了一些数据，并进行了初步的对比分析。由于本人选取的材料范围有限，同时由于判定时不可避免地掺杂了个人主观因素，所以统计数据只能反映出一种倾向，并不能绝对地概念化。我们把统计数据列表如下：

表2：A_单A_双充当句法成分能力统计简表

从以上的数据和分析可以看出，A_单比A_双分布范围更广，组合能力更强，使用频率更高。我们认为：一方面，按照功能主义的典型范畴和标记理论，在形容词内部，成员之间的地位是不平等的，有核心成员和边缘成员之分。性质形容词是核心成员，状态形容词是边缘成员；性质形容词的主要功能是充当定语，状态形容词的主要功能是充当谓语；性质形容词作定语和状态形容词作谓语是无标记的，而性质形容词作谓语和状态形容词作定语都是有标记的，而无标记项出现的句法环境（分布）比有标记项多，使用频率比有标记项高，意义比有标记项宽泛^[2]。另一方面，A_单义相对模糊，因此在语用上可以更加灵活自由，分布范围也就更广；A_双表义更加精确，因此在语用上也就不如A_单自由，分布范围就相对窄。

总之，定语的主要功能是描述事物的性质和类别，谓语的主要功能是描述事物的状态和变化。性质和类别是恒久的，状态和变化是临时的，表现在形式上就是表性质和类别的形容词多是简单形式，而表状态和变化的形容词则多是复杂形式。双音词介于简单形式和复杂形式之间，有较大的移动空间。因此我们也可以说A_单倾向于性质形容词而A_双游移于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之间。

参考文献：

程　娟　许晓华2004 HSK单双音动词同义词研究，《世界汉语教学》第4期

贺　阳　1996性质形容词句法成分功能统计分析，载《词类问题考察》，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

李　泉　2001同义单双音节形容词对比研究，《世界汉语教学》第4期

刘志伟　2005同一语素的同义单双音节动词研究，北京师范大学博士论文

沈家煊　1997形容词句法功能的标记模式，《中国语文》第4期

沈家煊　1999《不对称和标记论》，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

吴　颖　2008同素近义单双音节形容词的差异及认知模式，《语言文字应用》第2期

张国宪　2006《现代汉语形容词功能与认知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

【注释】

[1]张国宪2006《现代汉语形容词功能与认知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

[2]沈家煊1999《不对称和标记论》，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第286页、第28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