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邦主义经济学

吉恩·罗登贝瑞（Gene Roddenberry）的《星际迷航》是一个23世纪的世界，在那里复制机提供你想要消费的任何东西，从野餐肉到“茶，格雷伯爵茶，热的。”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中，金钱不重要，因为本质上每个人都拥有他们需要的一切。这是一个丰裕的世界。这个世界有多现实？十年前，绝大多数人——包括我自己——会说不太现实，因为无限的需求和有限的资源存在根本冲突。毕竟，经济学的定义是对于具有替代用途的稀缺资源的配置。[45]

然而，经济2.0会是某种完全不同于经济1.0的东西。只要片刻的思考就能明白拥有口袋大小连接网络的设备的个人所具有的力量：数百万条目的百科全书；几乎世界上所有城市的详尽的街道地图；即时的股票报价和天气预报；有声书、电子书和数字杂志与报纸；语音识别、听写和语言翻译；视频、电影和电视节目；娱乐游戏、教育游戏、社会互动游戏和鼓励分析思维的游戏；众筹、点对点借贷、社会银行和小微金融；以及数百万的应用软件，服务于语言学习、购物、商业、咨询、新闻、音乐、旅行和打车、任务管理、通信、健康、饭店和几乎所有你能想到以及大量你想不到的东西。并且，惊人的是，绝大部分都是免费的。

未来学家凯文·凯利想象回到1990年代早期，并向当时的专家描述现在能得到什么。他说，“你可能会直接被认为疯了”，“他们会说没有经济模型可以用来推出这一点。它的经济学是什么？它毫无意义，看起来很牵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接下来的20年会使得过去的20年显得苍白无力。我们仅仅处在所有这类变化的开端年的开端。感觉上所有重要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但相对而言，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已经发生。”[46]

例如，“后稀缺经济学家”已经勾画了资源再生系统和技术先进的自动化系统（如3D打印和纳米技术分子组合器和纳米工厂），这些自动化系统能够把原材料转变成人们需要的最终产品。[47]这听起来像纯粹的科幻，但想想我们仅仅在过去半个世纪已经走了多远。根据X大奖发起人彼得·迪亚芒蒂思在题名透着乐观的《丰裕》一书中的观点，“人类正在进入一个根本变革时期，技术有潜力极大提升地球上每个男人、女人和儿童的生活标准。”迪亚芒蒂思预言“在一代人之内，我们将能够为任何一个需要的人提供以前只是为富有的少数人保留的商品和服务。”[48]

考虑一下最近几十年信息的令人吃惊的增长。例如，一个拿着智能手机登录谷歌的马赛战士（Masai warrior）拥有的信息比1990年代的克林顿总统拥有的还要多。[49]如果你连续一周每天从头至尾读一份报纸，你消费的信息比一个17世纪的欧洲市民一辈子遇到的还要多。这是很大的数据量，但比起近在眼前的事物，微不足道。作为比较，从10000年前的文明的最早胎动期到2003年，所有的人类总共创造了大约5艾字节的数字信息。一个艾字节是100万的三次方字节，或者一百万十亿字节。（你的智能手机有8、16或者32十亿字节存储容量，足够存储上千的歌曲、图片、视频和其他数字信息。）2003年到2010年间，人类每2天创造5艾字节的数字信息。到2013年我们每10分钟生产5艾字节。这是多少信息？2010年创造的总共912艾字节是所有写出过的书籍所包含的信息量的18倍。要让地球上的每个人都能通过互联网即时获得这些数字知识，并且理想的情况是，世界上的所有的公民都能够变成公民-科学家，有能力推理出他们自己解决个人、社会和道德问题的方法。

世界范围内，所有这些信息对生活各个方面的影响是激动人心的。教育：可汗学院的YouTube教学辅导视频设计超过2200个主题，从代数学到动物学，每月吸引超过200万访问量。医学：个体化医疗——2003年之前不存在的产业——现在每年以15%的速度增长，到2015年将会达到4520亿美元产值。贫困：生活在绝对贫困状态的人口数量1950年代以来一直在下降，已经下降了超过一半。按照目前的下降速度，大概到2035年贫困会消失。消费：以扣除通胀的美元计算，今天食品开支比150年前便宜13倍。生活水平：现在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美国人95%拥有电力、网络、水、抽水马桶、一台冰箱和一台电视。约翰D.洛克菲勒和安德鲁·卡内基，位于世界最富有的人之列，几乎都没享受过这些奢侈品。[50]

普罗邦主义的思想者也是行动者。例如，SpaceX和特斯拉CEO埃隆·马斯克不仅是在展望回到太空和电动车的世界，而且是在设想我们如何可能在未来的世道二十年拓殖火星，并建立自我维持的社会，在那里可能会尝试新的治理形式。[51]他说，“在人类的末日即将来临的意义上不存在紧迫感；我不认为末日迫在眉睫”，“但我确实认为我们在较小程度上面对着灾难性事件的风险。这有点像你为什么买车险或者寿险。不是因为你认为你明天就死，而是因为你可能会。”文明和政治制度兴久必衰，马斯克反思，“可能会存在某些系列事件导致技术水平下降。考虑到这是45亿年来第一次人类有机会把生命延伸到地球之外，看起来我们应该聪明一点，趁着窗口打开展开行动，不要指望它会打开很久。”[52]

马斯克的Paypal联合创始人彼得·蒂尔是另一位普罗邦主义者，他为海洋家园研究所提供了资金支持，它的目标是建立永久的和自治的海洋社区，这些社区锚定在国际水域，人们在其中能够实验和创造“多样的社会、政治和法律制度。”[53]未来学家雷·库兹韦尔认为到2045年我们就能实现数字（如果不是生物性的话）永生，[54]他得到了立足俄罗斯的“2045首创”的支持，该计划的目标是“创造出新技术，使得个人的人格能够转移到更加发达的非生物载体中，延长生命，直至达到永生。”[55]谷歌联合创始人兼CEO拉里·佩奇2013年启动了一项新计划，称为“卡里克”，它致力于有关老化的研究，“谷歌能够拯救死亡吗？”《时代》杂志9月30日这期的封面抓住了该研究的目的。[56]

这些仅仅是普罗邦主义经济能够在世纪末改变我们生活的少数几种方式，而这在世纪初是不可思议的。在对2100年我们的日常生活会怎样的预测中，物理学家兼未来学家加来道雄应用“德尔菲”法调查和访问了超过三百位各领域的科学和技术专家，目的是看清楚地平线上初露端倪的是什么。道雄预测，到本世纪末计算机将会发展出感情和自我意识，并且机-脑植入将会使得我们能够仅仅通过思维移动物体和操作机器。整个互联网将能够通过一副隐形眼镜接入（想想谷歌隐形眼镜而不是谷歌眼镜）。纳米技术将会使我们能够在分子水平上把对象构造或者重构成人和我们想要或者需要的东西。无人驾驶汽车和外科机器人、月球基地和火星基地、太空旅行和灭绝物种的复活只是道雄基于当前技术的预测的一小部分。他提醒我们，“今天，你的手机比在退回到1969年的整个NASA拥有更强大的计算能力，而当时它把两名宇航员送上了月球”，“今天的索尼游戏机，拥有的一台1997年的军用超级计算机的能力，前者价值300美元，后者则耗资数百万美元。”[57]

自然地，道雄设想所有这些技术最终会联合人类形成单一的地球文明，并且随着国家边界的消失，“它们的力量和影响将会极大地削弱，因为经济增长的引擎变成了地区的，进而是全球的。”[58]18世纪，资本主义兴起，为了润滑商业的车轮，国家必然要统一参差驳杂的封建法律，创建共同货币和监管体系，但到了21世纪初，经济权力就像技术权力一样，将会扩散到全球。

……

长期以来，我对两者抱有怀疑：一是末日预言者，他们预言世界在我们这一代终结；一是未来主义者，他们宣布下一件大事是要在我们这一生革命性改变人类和拯救地球；我意识到这两者都犯有刺眼的且通常尴尬的错误。世界的终点没有出现（或者消失），而未来主义者精心构建的乌托邦叙事无非是总有一天我们会怎样获得永生，怎样乘着星际飞船殖民银河系，以及怎样用复制机复制出食物和饮料的实物，这些通常无异于科幻和空想。怀疑主义者需要硬证据：证明。

作为对这些合理批评的回应，迪亚芒蒂思详尽描绘了革命已经在以什么方式开始，以及这类丰裕在我们的有生之年能够通过当前的三股力量实现：（1）自己动手（DIY）的后院小发明家如航空先锋伯特·鲁坦，他因为实现私人太空飞行赢得了第一届X大奖；还有如遗传学家J.克雷格·文特尔，他绘制了人类基因图谱。成千上万的这类发烧友（DIYers）在车库和仓库里夜以继日地埋头捣鼓，革新着神经科学、生物学、遗传学、医学、农学、机器人学和大量的其他领域的解决方法。（2）技术-慈善家诸如比尔和梅琳达·盖茨（征服疟疾）、马克·扎克伯格（支持教育）、皮埃尔和帕姆·奥米迪亚（在发展中国家发电）和很多其他人在把他们巨额财富的很大一部分用于解决某些特定问题。（3）最底层的十亿人，穷人中最贫穷的人，当他们通过小微金融和互联网接入世界经济时，他们生活的一切方面都会水涨船高，因为我们会共同致力于寻求干净的水、有营养的食物、可负担的住房、个性化的教育、顶级医疗和无所不在的活力。

这些趋势线切实存在，并且如果这些原则能够在世界范围内得到应用，如果不是短期的话，这类丰裕长期看原则上是可以实现的。图12-1以作为标准经济指标的GDP为衡量尺度，追踪了繁荣进步在过去几个世纪以及将来的指数增长。[59]正如经济历史学家格雷戈里·克拉克所言，“1800年的普通人不比公元前100000年的普通人更富裕。”感谢企业家在工业革命中应用的科学和技术，“当前的现代经济比起1800年的一般状况要富有十到二十倍。并且，迄今为止工业革命的最大受益者是非技术型劳动力。通常富有的土地或资本所有者和受教育者获得了大量收益，但工业化经济最好的礼物是为最贫困的人准备的。”[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