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和资本主义

在2005年的著作《理性的胜利：基督教如何通往自由、资本主义和西方的成功》中，罗德尼·斯塔克这样描写基督教，“正是这种对体力劳动的恪守使得基督教的禁欲主义截然不同于其他宗教文化的禁欲主义，在那些文化中，虔诚与抛弃世界及世间活动相联系。例如说，与东方的——专注于冥想和靠慈善为生的——圣人相比，中世纪的基督教僧侣自食其力，保有非常肥沃的地产。这……维持了他们对经济事务的有益关心。尽管新教伦理的论点是错的，但把资本主义与基督教伦理相联系则是完全合理的。”[19]

我们可以再次进行历史实验并做出预言：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么，基督教仍然或者曾经是统治性宗教的那些社会应该表现出类似西方的民主和资本主义形态。但它们没有。例如，公元300年代早期开始，拜占庭帝国就是东正教占主导地位，然而在接下来的七个世纪中，拜占庭没有产生与当代美国实践的民主和资本主义有任何类似之处的事物。甚至早期美国也不像它当代的样子，那时，也就是不过两百年之前，妇女不能投票，奴隶制合法并广泛存在，资本主义财富仅仅给予很少一部分地主和工厂主。整个中世纪晚期直至近代早期，所有的民族国家、城邦国家和西欧中欧各种各样的政治集团不仅是基督教的，而且是西方基督教的，然而迟至19世纪，欧洲的准民主共和国只有英国、荷兰和瑞士。[20]在基督教欧洲，英国和西班牙都从他们的海外殖民帝国获得了可观的收益，而大量杀害原住民并洗劫他们的无主珍宝如贵金属、宝石和其他自然资源，使得它们的殖民帝国收益更大，但这些行为以今天的道德标准来看是要受到谴责的。[21]

不管怎样，考虑到耶稣在《圣经》中对这件事一定会说那些话，现代保守主义者把耶稣转变成自由市场资本主义者的方式令人费解。在《马太福音》19：24中，耶稣对他的信众说：“我又告诉你们，骆驼穿过针的眼，比财主进神的国还容易呢。”在《马太福音》19:21中，耶稣对门徒说：“你若愿意作完全人，可去变卖你所有的财产，分给穷人，就必有财宝在天上，你还要来跟从我。”《路加福音》6:24-25中，弥赛亚告诫富人（以及饱食的人和喜乐的人）：“但你们富足的人有祸了！因为你们受过你们的安慰。你们饱足的人有祸了！因为你们将要饥饿。你们喜笑的人有祸了！因为你们将要哀恸哭泣。”此外在《路加福音》16中耶稣讲了一个有关财主的道德说教，这个财主“穿着紫色袍和细麻布衣服，天天奢华宴乐。” 又有“一个讨饭的名叫拉撒路，浑身生疮，被人放在财主门口，要了财主桌子上掉下来的零碎充饥。”后来那讨饭的死了，“被天使带去放在亚伯拉罕的怀里” ，但当财主也死了时，“他在阴间受痛苦，举目远远的望见亚伯拉罕，又望见拉撒路在他怀里。”

穷人如何感受变穷，富人如何感受变富？——宗教对于财富心理有着混合影响。根据洪堡大学的柏林心理学家约亨·格鲍尔和同事2013年的一份研究，宗教使得变穷较少有负担，但使得变富较少理直气壮：“安慰穷人时，宗教贬低金钱的重要性，这会减轻低收入者的心灵创伤。”这项研究基于的大型数据库由187957名调查对象组成，他们来自11个宗教多样性国家（奥地利、法国、德国、意大利、波兰、俄罗斯、西班牙、瑞典、瑞士、荷兰和土耳其），调查采用了衡量适应性、平静、快乐、满足、活力健康、乐观、积极性、恢复能力和稳定性的《特征心理调节问卷》。

他们发现，富有的信教者比起贫穷的信教者调节能力更好，但只是在宗教性较弱的文化中成立。在宗教性很强的文化中，富有的信教者比起富有的非信教者调节能力更差。并且不论是在较强还是较弱的宗教文化中，富有的非信教者比起贫穷的非信教者调节能力都更好。[22]但是，这项研究只是一般性地检验了宗教信仰，因此并没有区分成功的美国新教牧师和天主教的特蕾莎嬷嬷式的印度修女。新教牧师如奥罗尔·罗伯茨、艾克大人和乔尔·欧斯汀告诉他们雄心勃勃的追随者，上帝希望他们发家致富（并慷慨地回馈教会），[23]而印度修女告诉她们的乞求者，成功是对他们此生苦难的慰藉，只有在来生能得到。[24]所以，从这里再次可以看出宗教是混合体：对于穷人所没有的，给他们安慰；对于富人所有的，给他们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