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孜的生活

第一章　孜孜的生活

新叶村过去一直属于浙江省兰溪县^[1]，公元1951年7月划归为寿昌县，公元1958年11月又划归为建德县，一直到今日。而建德县属于杭州市，所以现在我们如果把它的地理行政归属说全了，便是：杭州市建德新叶村。研究新叶村的历史，还要考察相关兰溪县的历史，又因为

三月三集市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南塘夜景）

它过去处在建德和寿昌^[2]边缘，还要考虑到这两地的历史情况。

新叶村的小巷

研究新叶村历史，就是研究新叶村人与物的方方面面。在我看来，新叶的各个时代居民从来都在“生活”，而且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生活”，而且在“孜孜的生活”。

据说新叶村是目前国内叶氏最大的聚居村，步入其中，踏在光可鉴人的青石板路上，七个多世纪漫长的宗族发展史，随着狭窄、潮湿的小巷，高大、斑驳的烽火墙，庄严、肃穆的宗祠渐渐清晰起来。宋宁宗嘉定年间，新叶村始祖来到浙江叶氏后裔在历经宋、元、明、清及民国700余年的漫长岁月，繁衍二十九代次，人口3000余人的庞大氏族聚落。在这片并不富饶的土地上，远离尘嚣，顽强地维系着血脉的传承和传统的接力。是什么力量让他们能够在此如此地认真地生活？

新叶村狭窄的巷和高大的马头墙，把蓝色的天空拥挤成一条宽宽窄窄不断变化的带子。小巷看起来都差不多，仔细看可以发现这些高墙上各式门窗的特点。入户的门具备了典型的浙江特色，窄和高，上面总有一些墨画。有的人家还在大门外装了短门扇，被风雨虫蛀得灰白斑驳。村里的老人说，门的朝向非常重要，关系到一家的安危。他们辨识风水，认为东北方向不足取，必须要用墙挡严实，如果实在避不开，就在自家门挂一面八卦封边镜、八卦图、太极剑、虎头等，或者安一具三齿钢叉化解，如果又恰逢两家对门（当然也极少有这种情况），两家宁肯都向旁边挪门，使门口错开以避免化器对别家带来不吉利。

新叶村狭窄的巷子，地形常有高差，建筑和阶梯结合得很紧密，节约每一寸土地

新叶村的整个布局错落有致，数条鹅卵石路把全村连接起来，卵石大小适中，韵律和尺度皆佳，路的中线用较大块的卵石铺设，装饰效果强烈，同时具备很好的指向性。这些卵石被几百年来的无数过往的村人打磨抛光，在下雨的时候晶莹剔透。村落无论是总体布局还是单体结构，都集粹了传统儒家文化中阴阳相生、尊卑有序的思想。

标志性建筑抟云塔坐落在村东南的低洼地里，明朝万历时候建造，出发点之一就是要弥补新叶村东南方低洼的缺陷。那高耸的尖塔象征文笔，寄托着村民们对族人子弟文运高通的期望，并且收获和享用文化带来的价值。所以，以乘风直上的意思命名为“抟云塔”。塔下还有一处飞檐画栋的文昌阁，是供奉的地方，以供读书人会文聚友。现在成了一处供奉多神的庙宇，说它多神，是因为里面既供奉了释迦摩尼、新叶三圣、十八罗汉等佛教众神，还供奉了关公和土地夫妇。抟云塔的高挑与文昌阁的稳重相结合，取得了视觉效果的和谐与协调。

文昌阁旁还有一个土地祠。土地祠^[3]是祈求五谷丰登的。把土地祠和抟云塔、文昌阁布置在一起，鲜明地体现了传统的耕读文化的思想。

走进新叶村，有人说仿佛进入时间隧道，从道路的宽度来看，的确像隧道，其他的我倒认为未必。从明代的流畅简洁到清代的富藻繁丽，以至近代的返璞归真，这里不仅有一座座写满历史写满沧桑的古建筑，更是一方让人流连的净土。

研究新叶村可能只是古村落一系列问题的一个标本，但是，以一斑窥一豹的魅力还是深深地吸引我。在本书的开篇，引用陈志华先生的一段话，因为我觉得这段话形容我的工作也很贴切。“虽然我们只能从汪洋大海中取得小小一勺水，这勺水毕竟带着汪洋的全部滋味。希望我这本书能够引起读者们对乡土建筑的兴趣，有更多的人乐于来研究它们，进而能有选择地保护其中最有价值的一部分，使它们免于彻底干净的毁灭。”

《玉华叶氏宗谱》中有一段：（“告祖孙书”可以体现玉华叶氏的生活精神。它说：“余年二十又七，分居以来所分田产仅得四亩五分，所分负债款银计一百五十元，田产与债务两抵，余剩有限。兼之运途乖舛，贫病相连，以致门衰榨薄，负债良殷，日夜愁思，一筹莫展，再思再省，奋勉自励，克勤克俭，一家才免冻馁之苦，幸而否极泰来，家风拓振，况年来平生亏在债务也，俗语云‘穷于债，冷于风’，望吾子子孙孙需要勤俭成家，永无债务之累，毋负余言有厚望焉。”）

又有新叶村清代叶元锡《勉儿曹》一首：（四时不息轮流转，恳恳勤勤惟念典。养就头角得峥嵘，男儿立志当早办，鲰生所畏在临场。风檐寸晷难施展。人到忙时我独闲，看题立意如抽蘭。精神直与圣贤通，踌躇满志莫轻演。思入云梦气偏豪，百万貔貅何足喘。抉尽蔓草楠梓荣，凿破混沌光耀显。九天咳唾落珠玑，三峡激湍骇心眼。卖之醇董之茂韩，之潮苏之海。千变万化总无端，要在一一能合款。自古文章有定评，针芥相投如印板。刺绣何烦倚市忙，若个青钱不中选。熙朝所重在真才，壮学幼行宜自勉。）

白下叶进士叶元锡《勉儿曹》

从上两段话中可以看到新叶村人世世代代孜孜生活的精神。